《[盗笔续]黑瞎子洗白录》三千里光

11、坐而论道

　　咚咚咚，咚咚咚。
　　“好徒儿，开门。”黑瞎子一早就立在吴邪的房间门前。
　　“……干嘛？”昨天那一架打得太激烈，吴邪本想睡到日上三竿。
　　“请你喝茶。”黑瞎子退后一步，开始盘算怎样下脚最省力。
　　“黄鼠狼给鸡拜年。”吴邪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懒得去理。
　　哐当一声，吴邪的门整个儿倒在了地上。黑瞎子神清气爽地踱步进来，好像那声巨响与他无关。
　　“草泥马，”吴邪彻底醒了，一个打挺从床上爬起来，“黑眼镜你有完没完？”他定睛一看，黑瞎子竟然真的端了茶托进来，有模有样的站在那里。
　　“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爷们点儿。揍得你满地找牙的时候你不生气，反而因为几口白米饭连我都敢打。”黑瞎子自顾自的把茶托放下，笑得一脸和气。
　　“那能一样吗？”吴邪想起来就气得肝儿疼，什么时候吃过这种闷亏。他还以为黑瞎子做饭是真的不淘米，看着对方一脸陶醉的样子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没想到却是故意用来整自己的。亏你躺尸的时候还对你跟亲爷爷似的，这人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个德性。
　　黑瞎子笑着摇了摇头，开始不紧不慢的烫杯温壶，把茶叶器具都用开水过了一遍。
　　“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吴邪的拗脾气上来了，就有点不依不饶。
　　“真是对不起，”黑瞎子这么说着，脸上却带了戏谑的意味。吴邪已经预感到他接下来不会吐出什么好话。“让你怀上了我的孩子。”
　　果然不出所料，吴邪悔得想咬舌自尽。他终于发现这个人的脸皮堪比防弹衣，非物理攻击根本就不会起任何作用。黑瞎子仗着看不见，完全无视了吴邪嫌恶自己的表情，只顾着拆开一个纸封倒出里面的茶叶。
　　只见那茶扁平光滑，挺秀尖削，每一枚都嫩绿鲜润。
　　“西湖龙井？”吴邪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茶上。
　　这回黑瞎子却不吭声了，坐在那里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吴邪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耍了，“你到底想干嘛？”
　　“别急，我在等水凉。冲泡龙井必须要用85-95℃的水温。”黑瞎子说。
　　“居然还懂茶道，你还会些什么？”吴邪也不得不承认黑眼镜的很多爱好都非常的雅，乍一看和他本人极其违和。
　　“我会的可多了，你想先听哪样？”说话的工夫水已晾好，黑瞎子迅速地用热水过了一遍茶，然后将水滤出。
　　吴邪熟悉这个步骤，他的二叔吴二白有一家茶馆。西湖荫畔，四月泛舟，白瓷盏里龙井绿，却有蜻蜓立上头。他几乎已经遗忘了这种曾经平寂却闲适的生活。吴邪沉默的凝视着眼前的这个人，刚才还对他恨得牙根痒痒，转眼之间却没了脾气。不由得也笑起自己从昨天开始的孩子气，是了，在他们面前他永远都只是青楞楞的小三爷。黑眼镜完全是拿他当成个孩子逗。
　　倒五分之一清水，浸润，摇香，再悬壶高冲注入七分满的水，三十五秒后将茶汤斟入瓷杯，刚好七分满。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滴水不漏。吴邪伸出两只手在黑瞎子的墨镜前头晃，他越来越怀疑这人根本就是在装瞎。
　　“我很早就开始练习失明之后的生活方式。视觉只是人全部感观的一小部分，你没必要觉得奇怪。”黑瞎子双手递给吴邪一杯茶，他对于某些礼数的教条遵守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不用……”吴邪最怕客气，一看黑眼镜这样再想到人家摆在那的辈分，他就浑身不自在。
　　黑瞎子淡淡地笑，他知道吴邪这会儿差不多已经想通了。“对不起。其实那时候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这是我观察你性格的方法之一。”感觉到吴邪在点头，他便继续说着：“没想到你会傻到那种程度，真的全吃进去了。于是我又想知道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才会提出异议，结果直到走了你都没有说过一句。”他揉一揉吴邪的脑袋，像吴老狗曾经习惯性做过的那样，“吴邪，这就是你最好的地方，也是你最坏的地方。”
　　吴邪给茶气一熏，视线雾腾腾的一片，他感觉自己的眼眶已经湿漉漉的了。吴邪轻轻抿了一口茶，味道好得让他想哭。
　　“这次的茶礼数其实还不够周道，我也不想跟你讲究那么多。”黑瞎子想了一会儿，又说道。
　　讲究成这样还嫌不够讲究，吴邪心想。
　　黑瞎子好像能听到他心中所想，“你别觉得这些是累赘，人和人之间的际遇每一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尽可能别留遗憾。”
　　“嗯。”吴邪简单的作答，不想黑眼镜听出他带了鼻音。
　　“这就是『一期一会』的含义。”黑瞎子说完仰头喝光了茶。
　　吴邪看他端起茶杯来牛饮而尽，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这人怎么回事，刚才不还要事无巨细讲求完美么。
　　“呵，我是想告诉你，在不破坏大美感的前提下，给自己适当的发挥余地。没有绝对的十全十美，也没有绝对的万念俱灰，你要有自己的原则，但原则不是不可变通的。曾经的小三爷现在明白了吗？”黑瞎子的话到这才算全部说完。
　　“我记住了。”吴邪也笑着干掉了茶汤。
　　“记住就好。”记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