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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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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宽敞的船仓,宛如阁楼一般精致。
沈浪换了新衣,一身素淡的青色长衫,衬得他愈发英挺起来。朱七七看得入神,眼里尽是爱慕之情,想起当年自己不顾一切硬要追着他天涯奔走的情形,不觉有些痴了。
“沈浪,我们现在就和过去一样。”
沈浪抬眼看她,笑问:“噢?”
朱七七拉他在软榻上坐下,道:“不同的是以前是你四处去救我,现在却换作我天涯来寻你。”
沈浪拉握住她的手,歉意道:“七七,对不起,我……”
朱七七打断他的话:“那日你留书离去后,我恼你怒你恨你,甚至想回仁义山庄带了清儿一走了之,从此再也不去理你,但不管心里有多气,终究还是舍不得你啊。”
她说得哀伤,沈浪亦听得心疼。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朱七七摇摇头,埋首在他怀里:“后来反而只盼着你平安,一棵心就像空了般,没了半点感觉,只想着你一天不回来,我便和清儿守在仁义山庄一天,你一年不回来,我们便守一年,你若一辈子不回来,我也会和清儿一起等你一辈子。”
沈浪搂住她,柔声道:“这次回去后,我们就一块出海,再也不回来了。”
朱七七抬头看他:“你当真愿意?”
沈浪笑着点头,目光坚定温柔。
朱七七眼里含泪,紧紧搂住他:“沈浪,沈浪,我就知道你不会负我。”
沈浪轻拍着她的背,问道:“清儿好吗?”
朱七七全身一僵,从他怀里跳起来。
“清儿……清儿他……他很好,他在仁义山庄,爹一直照顾着他呢。”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茶壶倒了杯水递上去,“等我们回了家,就能见到他了。”
沈浪笑着接过:“小家伙应该是长高了不少吧。”
朱七七目光闪烁:“是……是啊。”
见沈浪将茶水送进口里,她一张脸猛得煞白,泪水汹涌而出。
沈浪的手剧烈颤抖,额头渗出大棵大棵汗珠,但他还是尽量平稳地将茶杯放到桌上,抬头对朱七七一笑。温和宽厚的笑容,却让朱七七如当头棒喝般,几乎站立不稳,颤着声音问:“沈浪,你……你知道茶里有毒?”
沈浪微微点头,整张脸已经没了血色。
朱七七大叫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喝?!”
沈浪努力咧了咧嘴,问道:“清儿出事了,对不对?”
朱七七踉跄几步,整个人撞上门板。沈浪很想去扶她,但他发现自己浑身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动,真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却是越来越弱。
“化功散。”
门被打开,王怜花抱着酒坛倚在门口:“三个时辰后,你会功力尽失,变成一个废人。”
他浅浅啜了口酒,拿眼角瞥着屋里两人。
朱七七看看他,又转头看看沈浪,面若死灰,冲出仓去。就在她经过门口时,熊猫儿突然飞起一掌拍在王怜花肩头,点了他的穴道,顺势将他推进仓里。
“沈浪,你不要怪七七。”熊猫儿悲声道,“唐天杭拿清儿的性命要挟她废去你的武功,然后将王怜花带到少林,要不然就将清儿与被困少林的几百人一同烧死,七七没办法,她实在是……”说着说着,竟也哽咽了。
沈浪只能摇头,说不出话来。
熊猫儿最后望了他一眼,黯然地掩门离去。
他会怪七七吗?
不会,当然不会。
七七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儿子的母亲。
一个女人若是为了她的孩子,不管做了什么事,都是值得原谅的。
如果能救清儿,即使让他死上一百次一千次,又有何足惜?
但是……但是……
目光投向王怜花,却见他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拍拍衣服,穴道竟是未被制住,只见他一脸嬉笑,大大咧咧的往沈浪身边一坐。
“沈大侠这回可是哑巴吃黄连了。”
身上疼痛渐轻,沈浪也恢复了些气力,道:“王公子又为何要假装被缚?”
王怜花扬扬手中的酒坛:“找你喝酒。”
沈浪连笑也笑不出来了:“现在似乎不是喝酒的时候。”
王怜花盯着他摇头:“现在正是喝酒的时候。”
他取了一只干净的杯子,满满斟上,举到沈浪面前:“咱们刚进沙漠那日,我曾答应过要请你大醉一场,可还记得?”
沈浪低叹一声:“自然是记得。”
王怜花道:“所以现在我们更应该喝。”
他看着沈浪笑:“人活在世上,就要及时行乐,要不然谁知道明天是死是活,所以这今夕有酒不如就今夕醉。”
他的笑容太美,美的让人不敢目视,连荡在海面的阳光都为之失色。
可他的话却像一根冰冷的长针从沈浪头顶一直插到他脚底。
颤抖的手接过杯子,缓缓送进口里。
王怜花看着他喝下,笑容清亮:“味道如何?”
沈浪道:“很苦。”
王怜花凑过头问:“是酒苦还是心苦?”
沈浪转头看他,那笑容生生灼痛了他的眼,低低道:“等船靠了岸,你便走吧。”
顿了片刻,又道:“七七和猫儿都是实心眼之人,你在船上一直假装被制,他们不会有半分怀疑的。待上了岸,他们便拦不住你了。”
王怜花微微眯起眼,道:“你让我走?”
他语气平淡,言词中却充满嘲讽之意,沈浪只听得心痛,说道:“我现在与废人无异,再也护不了你了。”
王怜花道:“被困少林的数百人,加上你那宝贝儿子,你要拿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来换我一个?”
“……”沈浪无言。
王怜花紧盯着他,冷笑道:“沈浪,你想和他们一块死,对吗?”
沈浪只有沉默。
王怜花眼里尽是讥讽:“沈大侠,你大概还想在临死前拿这条命与唐天杭去拼一拼,能与他同归于尽固然最好,杀不了他亦能留下侠名传世。你也料到一下死了这么多人,朝庭定然会干涉,唐天杭手下的人再厉害,也斗不过千军万马,到最后仍是死路一条,这真是好计谋,一举数得啊。”
沈浪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想让你活着。”
王怜花怔怔看了他半晌,突然笑起来。
“我当然要活着,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走!天下与我何干,你儿子的性命与我何干,天大地大,我王怜花在哪都能快活。美人在怀美酒在手,是何等的逍遥,你还真以为我会陪你去死么?沈浪,从上了这条船开始,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平缓的声音,却仿佛是在嘶吼般,充满歇嘶底里的尖利。
沈浪静静看着他,然后轻轻点头。
昨夜种种依旧清晰,却仿佛已变成镜花水月,不过虚幻一场。
他们就像是二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各自坐着,没有再看对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