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青》阿爸家的丸子

4、第 4 章

　　（十）
　　“以花妖血肉祭窑，用其百年道行，足以制出一批好瓷上贡皇家。”
　　白纸黑字写得是清清楚楚，沈凌平险些直接推翻了书桌。
　　“夫君。”
　　苏青青的脚步向来极轻，以致于她已经走到中间，沈凌平才发觉，他慌忙把手中的纸给藏在了背后。
　　饶是茶花的原型已然暴露，沈凌平起初还有些害怕，但是两人结发已有将近一年之久，现在正是情到浓时，沈凌平自然对妻子的身份再无顾忌，可是眼下不知为何这样的消息居然被走漏。
　　巡街的侍卫看见贴在闹市墙上的纸，以为是妖人作祟，便揭了回来。
　　想是那道士被处决了，但是他的徒弟却做了漏网之鱼。
　　眼下不能让青青知道了这样的消息。

　　“没事，青青，真的没事。”
　　说话间管家急急忙忙跑来，还几乎打了一个踉跄。
　　“少爷，快到前厅，圣旨到了。”
　　眼下已经据上贡的时间只有一月，而青县据京城行走最快也是半月有余，瓷器还是易碎品，必须缓慢前行。也就是说现在的实际时间不过十天左右，而皇家的旨意竟是做不出瓷器便以渎职为名将瓷窑上下的人全部押解回京。
　　本来已经是焦头烂额了，第二日，竟是有上百的老百姓围在了沈府门外，扬言要县令交出花妖。

　　这些老百姓简直是太过分了，自己的命是命，难道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虽然说以血肉祭窑可以制成瓷器的说法是存在，但是以沈凌安这样的现代人听来，真是太过于不靠谱，况且苏青青还是妖血……
　　总之是太过于不靠谱了……
　　沈凌安突然觉得讲故事的苏姨有忽悠他的嫌疑。
　　那后来呢，沈凌平到底有没有把苏青青给交出去。
　　“你说呢！”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刚才所有的吐槽都默默咽了去，沈凌安第一次觉得脊背发冷。
　　听个故事也能这样，真是见鬼了。

　　（十一）
　　“夫君保重，若是有缘，来世亦可倚身煮茶、把酒话桑。”
　　她从他的臂弯里走出来，直直地走进大火里面，没有半分回头的迹象。
　　身后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关了瓷窑的门。
　　“咣当。”
　　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走了。
　　身后的人群一片唏嘘。

　　不知为什么，苏姨讲到美人走进火里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居然也跟着又什么东西流走了。
　　“美人就这样葬身火海了是么。”
　　“那后来呢？”
　　“后来啊，青县的百姓感激县令夫人的深明大义，就在青县的郊外给建了一间庙供奉香火，沈凌平则把亲手画的爱妻的画像给挂在了自己的祠堂。不知道是否是苏青青的牺牲感动了上苍，总之那批瓷器真的特别好，几乎每一套都能作为贡品。”
　　“你是说游客们经常去的那家祠堂其实就是当年沈家的祠堂？”
　　“对。”
　　美人垂泪那一幕又出现在沈凌安的脑海中，该是有多大的痛，才有那么冷的泪。
　　可是，画像居然百年未腐，甚至连一丝模糊的痕迹都没有，那所祠堂也不是极为密闭的空间，这根本不合常理。
　　沈凌安不由惊叫出声。
　　下一秒，他却直接昏了过去。
　　黑暗到达之前，他看见对面的苏姨结了一个很是复杂的手印。

　　（十二）
　　火。
　　又是那一日梦中的大火。
　　鼻翼间皆是破裂的味道。
　　沈凌安觉得自己在火中喘息，等他回过神来，便看见那个美人扯了衣襟把一个婴儿包好，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把孩子送了出去。
　　开窑的时候人们对着里面跪拜，便发现了外面茶花的新苗。
　　人人皆说是苏青青的化身。
　　唯有人群最后面的那个男子默默地搬了花盆给幼苗移栽了回去。

　　说来也很是奇怪，苏姨讲过的故事和他梦里边的情景连在一起，居然合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不过这故事的代价居然是头痛欲裂。
　　难道是自己临睡前没有把窗户给关好？

　　不过现在已是在古镇逗留的最后的一天，沈凌安喝了止痛药，还是坐在了苏姨的对面。盏中的茶冒着热气，苏姨的脸上居然冒出一丝狰狞的笑来。沈凌安顿时一个激灵，刚刚的那张脸实在是太过陌生。
　　苏姨的这张脸细瞧之下居然有六分像那画中的美人。
　　“这茶水被我施以法力，致使你能想起前世。可是我窥尽你的梦境，看到的不过只是那场大火，它是你的执念对吧，你把心爱之人亲手送上绝路。”
　　法力、前世，这些东西从苏姨这个旅馆老板娘的的嘴里面说出来，沈凌安彻底陷入了迷惘。
　　“父亲。”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角沁出一滴泪来。
　　“不对，这一世，我们毫无瓜葛。”

　　那滴泪珠直直地落在茶盏中，明明还隔着半米的距离，沈凌安却看见茶叶被荡开了涟漪。
　　旅馆和祠堂在一夜之间毁于大火，祠堂前的那株茶花也已经成了灰烬。
　　面对警方的疑问，古镇的居民都说是看见苏姨亲手点燃的大火，与住户沈凌安没有半点关系。
　　沈凌安在古镇上的居民一片唏嘘中离开了，他在自己的房里植了一株茶花。
　　那株茶花开得很好，雪一样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