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喜欢你，可不可以》浅予执幽

6、再见

　　九月的天气还带着夏日未散尽的热潮，又是一年一度开学的日子，到处洋溢着青春气息。
　　作为步入高三的学生，不用提前到学校报到，能够晚一些进入那种紧张的备战状态，大多学生还是蛮高兴的。
　　手里捏着班级名单，叶琪洋躺在宿舍床上发呆。
　　他一大早就来了，很多学生还没到。在他的要求下，本来四人的宿舍只安排了两个人，他和一个叫孟康的。
　　孟康还没来，宿舍里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
　　名单上的人大多都认识，只是私下交往不多，他不太喜欢和人接触，除了简悦。
　　这似乎是他唯一的朋友。
　　两人自小便形影不离，成绩也不相上下，如果按照正常的分班方式，两人不可能分在同一间教室，显然，又是简悦的父亲和学校打了招呼。
　　简悦是需要照顾的，叶琪洋一直这样认为。
　　他比简悦大了一岁，上学的年龄已经够小了，可是为了能让简悦和他一起，简敬善硬是将小小的简悦强塞进去。
　　或许因为一直是被呵护的那个，简悦要纯粹得多，最起码与现在的自己相比，要简单干净。
　　记得曾经问过简悦，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他身边了，他要怎么办。
　　简悦的回答，叶琪洋至今记忆犹新。
　　“我们是不可能分开的，就算分开了，我也会去找你，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叶琪洋不忍破坏这个美好的梦，只能但笑不语。
　　一辈子一起，是件多么奢侈的事。
　　叶琪洋起身下床，他需要为简悦收拾出一个床铺，虽然简悦没有住过校宿舍，但现在高三了，学业偏重，不比以往，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刚收拾完，简悦就来了。
　　叶琪洋拿出全新的杯子，倒了水给他：“我给你收拾了床铺，你要是哪天来住，提前和我说一声。”
　　“我还真想尝试一下住宿舍的感觉。”简悦有些向往。
　　“等你的自理能力提高了，再试也不迟。”叶琪洋从桌上选了几本书，丢进包里。
　　简悦嘟起嘴，忍不住问：“琪洋，我真的那么差劲儿吗？”
　　“没有。总要有点缺陷，才能显得和谐。”
　　“啊？”
　　“该去教室了。”
　　“那你的缺陷是什么？”简悦喝完水，把杯子放回原处，“这杯子给我留着吧，我下次还用它。”
　　“那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的缺陷到底是什么？”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嘛。”
　　“嗯？”简悦疑惑地眨眨眼。
　　“就是太在乎你了。”
　　就像无数次的开学第一天一样，同学的介绍，老师的演讲，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其实，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些都没有必要。想要彼此相识的，自然会熟悉，不想接触的，再熟也没有意义。尤其是已经进入紧张的高三时期，这些就更显得多余。
　　同学们都已经昏昏欲睡，只有简悦是特别的。他坐姿端正，近乎肃穆地注视着老师，认真聆听在其他人看来无异于催眠曲的教诲。
　　开学的第一天，将是高三这一年来最自由的一天。
　　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认识或不认识的，都在毫无顾忌地相互打闹，自由，奔放，青春的节奏。
　　简悦坐在座位上，直直盯着叶琪洋。
　　“怎么了？”
　　“那真的算是缺陷吗？”
　　“你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老师演讲那会儿，我没有在想。”
　　“也许不是吧，顶多算弱点。”
　　“哦。”
　　“今天应该也没有什么事了，我们出去逛逛吧。”
　　“好啊。”
　　虽然是开学第一天，学校操场上却热闹非凡，当然，大多数都是成双成对的。
　　两人找了个还算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简悦看看周围，几乎都是一男一女的组合，忍不住问叶琪洋：“他们都是在谈恋爱吗？”
　　“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话里没有调侃之意。
　　“不要！”简悦盯着叶琪洋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为什么你没有女朋友？”
　　在简悦看来，叶琪洋是相当优秀的，相貌出众，性情温和，这样的人应该被一堆女生围着追才对。
　　可是，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哪个女生正面对叶琪洋示好过。
　　显然，简悦并不知道，他所感受到的温和，在别人看来分明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我不喜欢女生。”
　　“啊？”简悦的大脑短路三秒，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继续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叶琪洋盯着简悦满是期待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向远处。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以往，无论多么奇葩，甚至弱智的问题，他都会一本正经地回答，只是这一次，他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让眼前这个单纯到几近无辜的人了解自己的世界。
　　“琪洋，你不会害羞了吧，还是，你怕我说出去？放心啦，我……”
　　“我饿了。”
　　“啊？”
　　“已经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叶琪洋站起身。
　　“正好，我们一起吧。”
　　简悦一愣，正准备寻找身后突然出现的声源，扭头的一瞬，看到一张放大的鬼脸，他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撞在叶琪洋身上。
　　叶琪洋伸手抱住简悦，防止他跌倒，抬头皱眉看着突然冒出的戴着鬼面具的人。
　　那人讶异于简悦如此激烈的反应，看到叶琪洋明显不善的眼神，赶紧摘掉面具，看着简悦：“你没事吧？”
　　简悦摇摇头。
　　男生歉意地笑笑：“我叫孟康，咱们一个班，上午见过的。我看这面具挺好玩，就想和你们开个玩笑，不好意思啊。”
　　简悦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轻轻推开叶琪洋，走到男生面前，微笑：“没关系，我叫简悦。”
　　“我知道，之前介绍的时候我已经记住了，他是叶琪洋。”孟康看了看脸色已经缓和的叶琪洋，见他的目光已经转到别处，那里，是餐厅的方向。
　　“走吧，一起去吃饭。”孟康自来熟地搂住简悦。
　　开学半个多月了，日子平淡而充实，同学之间的友好相处，为这枯燥的三点一线平添了一丝乐趣。
　　叶琪洋相信，他的高三生涯会在这种紧张的平凡中结束，然后忘记一切，开启全新的人生。
　　他不想自甘堕落，愿意用尽全部去压抑情绪，他也确定，自己能做到。
　　可是今天，一切都变了。
　　周围兴奋或嫉妒的声音在耳边汇聚成一片嘈杂的嗡嗡声，叶琪洋一句也听不清，只是无意识地盯着讲台上那个曾经对他施予无尽痛楚的人，心一点一点跌入谷底，掩藏起的伤口被毫不留情地撕裂，前所未有的痛。
　　那人还是如初见时的冰冷，对谁都带着拒绝的味道，即使隔着几排座位的距离，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出的冰寒气息。
　　神情恍惚的叶琪洋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简悦也失控了。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
　　“冰夜，怎么是你！”在全班的窃窃私欲中，一个异常响亮的声音，打断了老师的话。
　　众人顺着声源看去，是孟康，然后又齐刷刷地将目光重新投回讲台上那个面无表情的人，接着是更嘈杂的议论，无非就是“原来他叫冰夜，他长得好帅啊”这些在女生中有些烂俗的话题。
　　自然，这些目光中也不乏一些羡慕和嫉妒。
　　“同学们，安静一下。下面请司空冰夜同学作下自我介绍。”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几十双眼睛期待地盯着讲台上的人，众人似乎都是同理心。
　　冰冷的目光扫视一圈，定格在最角落的唯一空座，他一言不发，径自走向那个位置。
　　老师在他身后出声想阻止他，他却恍若未闻，放下背包便盯着窗外，将一众期待的同学丢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作声。
　　老师尴尬地轻咳一声：“同学们，因为时间关系，今天就暂时先不安排座位了。下课之后，班长为大家重新排一下座，再写一份座次表。下面，我们上课。”
　　一整节课，叶琪洋都心不在焉，下课铃声响起后，他还盯着黑板愣神。
　　简悦碰了碰他：“琪洋，孟康好像和司空冰夜很熟。”
　　以往每到下课时间，孟康一定会凑到他们这边，现在却第一个冲过去找司空冰夜。
　　“可能吧。”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啊？”
　　“不知道。”叶琪洋合上书，“我要去洗手间，你呢？”
　　简悦摇摇头，继续将视线投向人越聚越多，快要将司空冰夜湮没的角落。
　　叶琪洋若有所思地盯着略显苦恼的简悦，没有动。
　　“咦，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
　　“……是的。”
　　叶琪洋独自走出教室，简悦刚才的反应还在他眼前，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第一次从那个有着干净灿烂笑容的男孩身上感受到淡淡的失落。
　　和高三教学楼相隔不远，有一栋废楼，平时绝对不会有人来，他随意推开一间教室的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