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喜欢你，可不可以》浅予执幽

40、心意

　　教室后面的板报改成了高考倒计时，鲜红的粉笔绘出超大的两位数，占据黑板的三分之一，两侧配着几行竖行文字，画上几条柳枝，简单明了，比起之前创意百分百的板报减色不少，却能十足十地刺激人的眼球，每次宣传委员站在后面拿起黑板擦，都叫人揪心。
　　高三正式陷入备战状态，铺天盖地的试卷压得人透不过气，学校特地请来讲师为高三学生解压打气。在多媒体教室并排而坐，台上的演讲声情并茂，配合着时而激昂，时而低沉的音乐，大家的心随之澎湃不止。
　　叶琪洋平静淡漠地坐着，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不需要这些激励人心的东西，或许在感情上一度迷茫，到此刻都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可人生的目标却清晰明确。
　　最后一个假期，叶琪洋想找简悦谈谈，关于简悦的梦想。在未来规划上，简悦和大多数人一样，属于得过且过的那种。
　　叶琪洋知道，简悦喜欢画画，这是他最大的爱好，不过从小到大，简悦的作品只有一个，就是叶琪洋的画像，各式各样，从不重复。
　　叶琪洋曾问他为什么不画点别的，简悦说，画出来的东西要赏心悦目，自然就要画最美的。
　　叶琪洋其实想告诉他，他的画表现出来的美只是外在的皮囊罢了，真正的作品是需要灵魂的。
　　“简叔叔，悦不在吗？”
　　“他出去了，很快就回来。”简敬善指了指沙发，“坐啊。”
　　“不用了，简叔叔，既然悦不在，我先回去了。”
　　“琪洋，别急着走，过来陪叔叔聊聊天。”
　　叶琪洋迟疑下，还是坐了下来：“您今天不去公司吗？”
　　“公司有你尹阿姨，我休息一天。”
　　“哦。”
　　“琪洋，快高考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
　　“你的成绩很好，正常发挥就行，不用太紧张。”
　　“嗯。”
　　“你父母不在，平常要是有什么事就告诉叔叔阿姨，千万别自己憋在心里，知道吗？”
　　“嗯。”叶琪洋点点头，知道简敬善还没说到重点上，自从上次被尹敏撞见，他就一直躲着，简敬善来过学校几次，也要求简悦带他过去，他都拒绝了，现在，只怕躲不过去了。
　　“琪洋，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过得并不如意，相较于那些悲惨的人，我们其实很幸福，你同意吗？”
　　叶琪洋点点头。
　　“路要靠自己走，一旦踏错，是绝对没有回头的机会的，你明白吗？”
　　叶琪洋迟疑下，再次点点头。
　　“琪洋，叔叔一直相信你是个乖巧的孩子，尽管它并不是身为一个男人必备的品质，但同样值得珍惜，对吗？”
　　叶琪洋沉默。
　　“琪洋，无论将来走多远，我都希望你能保留着这份纯粹。”
　　纯粹？叶琪洋低垂眸子，避开简敬善的视线，心中暗叹，这个词似乎只属于简悦，至于他，早已与此无关。
　　“琪洋？”
　　叶琪洋从沉思中回神抬头，有半分茫然。他曾经祈求并为之努力，想要留住最初的那些东西，可是没用，他还是走到了无法挽回的这一步。
　　“简叔叔，我懂。可您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不在意是否被在乎？是不是只要封闭自己的心，就不会受伤？”
　　“琪洋，你现在还小，很多事都没遭遇，现在经历的都算不得什么，作为一个男人，将来要背负的东西有太多。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成为伤害自己的理由，用放纵来排解是绝对不可取的。”
　　“……”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明白叔叔的意思。”
　　叶琪洋没见到简悦，其实不用想也知道简悦去了哪里，只是简悦都没和他说，这在以往是不会发生的。
　　叶琪洋在校园里看似随意地逛着，其实是在找简悦，要想找到简悦，必须先找到司空冰夜。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和简悦形影不离的人不再是他，而换成了司空冰夜？那样一个他认定暖不化的冰块儿竟然允许一个对自己有所企图的人跟在身边，是真的打算接受了吗？
　　这个念头比以往的任何一个都更要难以忍受，叶琪洋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计较什么，或许之前的所谓放手和成全皆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简悦和司空冰夜压根不会有结果。
　　“冰夜，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想要报考哪所大学？”
　　“不知道。”
　　“啊？可是时间真的不多了，你都不考虑一下的吗？”
　　“我不想上大学。”
　　“为什么？”简悦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司空冰夜，“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能进一所好大学，能有美好的未来吗？”
　　“坐下。”司空冰夜微微皱眉。
　　“哦。”简悦乖乖坐下，继续盯着他。
　　“你真的认为，这样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就能创造未来吗？”
　　“难道不是吗？”简悦问得很认真，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简悦，如果我告诉你，我不会去大学，你会怎么做？”
　　“我……”
　　“你不是说，会一直陪着我吗？”司空冰夜逼近简悦，“那我问你，这一次，你会不会陪我？”
　　血液迅速向脸上集中，心跳在加速，简悦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我……我陪你。”
　　“真的？”
　　“嗯！”毫无迟疑，用力点头。
　　司空冰夜拉过简悦吻了上去，冰冷的吻，带着与他性情不符的娴熟技巧。
　　简悦诧异地瞪大眼睛，眨巴眨巴，大脑短路的几秒里，脸迅速红透，用力闭上眼睛，晕晕乎乎的。
　　叶琪洋来到操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脸也霎时变得通红，只是与简悦不同，是因为愤怒。跨步上前，用力拽住简悦，将人扯了起来，拉住便走。
　　“琪洋，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叶琪洋恍若未闻，继续加快步子，任由简悦跌跌撞撞跟在身后小跑。
　　“啊！”简悦跌倒了，在突然的冲击下，脱离叶琪洋的手。
　　叶琪洋赶紧停住脚步，愤怒没有冲垮他的理智，可强烈的痛楚还是阻止了他的援助。
　　“好痛。”简悦委屈地抬起头，只能看到叶琪洋面无表情的脸，自然不知道，此时平静淡然的人内心究竟翻涌着怎样的痛苦。
　　叶琪洋就站在那里，第一次，对简悦的求助回以冷漠，像个陌生人一样，淡淡地看着他。
　　“琪洋。”简悦忍住膝盖传来的痛，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叶琪洋没有回应，而是背过身去。
　　简悦试图站起来，但是失败了，疼痛还在缓冲。然后，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看到叶琪洋的肩膀微微颤动，背影透着孤寂无助，让人心疼。
　　哭了？简悦脑中蹦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来不及细想，顾不得疼痛，迅速起身，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叶琪洋。
　　简悦彻底懵了，一时不知所措：“琪……琪洋……”
　　叶琪洋泪眼模糊地看着简悦，他曾经那么坚定地相信，就算失去所有，也不会失去简悦。可显然，他错了，错得离谱。
　　从司空冰夜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仅失了自己，也失去了简悦。他无法怨，无法恨。面对简悦的简单，他的一切都显得那般不堪。
　　他不愿用人性的污浊去感染这张白纸，那种简单的纯粹已经离他太远，只能在记忆里搜寻关于单纯的意义，却发现，那些过去已经开始变得奢侈，渐渐模糊。他怕终有一天，会再也想不起。
　　简悦的存在，弥补了他心灵的缺失。现在，这个人已经不再只属于他，面对这份失去，他无能为力。
　　“琪洋？”简悦伸出手。
　　叶琪洋挥手挡开。
　　他的狼狈，他的脆弱，所有他想要隐藏，不想隐藏的，都实实在在地展现在这里。只是，现在的简悦，依旧不懂他的痛。
　　没有人懂，没有人在意。
　　他本就是一个人，早就该一个人，何必挽留留不住的，何必强求求不来的。
　　叶琪洋转身，跑开。
　　任凭简悦在身后呼喊追赶，这一次，他再也不要回头。
　　操场垂柳下的冰冷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奔跑的身影上，直到他消失，还久久不离。
　　“喂，灵戈，有你这么喝的嘛！”杨诚夺过苏灵戈手里的酒瓶，“这是白酒，你当喝白开水呢，不要命了！”
　　苏灵戈勾起唇角，嗤笑一声：“要是真能要了命，就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杨诚将酒放到一边，“不会又是叶琪洋吧？”
　　“除了那位祖宗，还有谁能让咱们灵戈这样半死不活的。”杜亮推开腿上的男孩，凑过来，“你不都上过了嘛，怎么还搞不定！”
　　苏灵戈仰头倚在沙发上：“我想要他的心。”
　　两人震惊地对视一眼，杜亮拉开杨诚坐到苏灵戈身边：“喂，我说灵戈，你该不会说真的吧？”
　　“为什么不能是真的？”
　　“哎，完了完了，这回你真栽了。我早就警告过你，小心玩火自焚，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陷进去了。”
　　“……”
　　“我之前就看那个叶琪洋不是什么善类，正常男人有长那样的嘛……”看到苏灵戈冒火的眼神，杜亮赶紧改口，“灵戈，不管怎么样，只要你认定了，哥们儿就支持你！”
　　“哥！”苏灵晏突然出现。
　　“你不是在上课吗，怎么到这儿来了？”苏灵戈皱眉，“你又逃课了？”
　　“就你以前那逃课程度，还好意思说我。”苏灵晏不管不顾，坐到被杜亮丢一旁的男孩身边，勾勾他的下巴，“新来的？叫什么？多大了？”
　　苏灵戈一把揪住苏灵晏的后脑，把人拎过去：“马上回学校。”
　　“我不！”苏灵晏灵活地转个身，脱离苏灵戈的掌控，跳回男孩身边，顺手把人搂住，“我要跟他玩儿！”
　　男孩浑身一个激灵，惊恐地看着苏灵晏，苏灵晏笑眯眯地：“你这活见鬼的眼神是怎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