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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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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继母
郝春花带着弟弟饥肠辘辘的回到家时,天都已经快黑了。
郝家的房子是用秸秆和泥混合盖的三间土坯房,而且还有些年头了。而院子其实就是没有院子,只是与隔壁马家两家中间,扎了几垛篱笆墙分隔出来,正面是没有墙也没有门的。
不过姐弟两个才进到院子范围内,土墙下用几块破木板搭的鸡窝里面的鸡就‘咯咯’的叫了起来。声音一传出,屋里就有人影闪动,接着就听到姐弟两个的后妈马桂花由远及近的叫骂声,“你们两个死到哪去了?现在才回来?”
郝春雷明显的小身子就是一颤,然后立即缩到姐姐身后,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郝春花今年十七岁,弟弟郝春雷六岁,郝家的日子一直不怎么好过,大概五年多前,郝春雷的妈去山下挖野菜,不知怎么就进了山,然后就从崖边摔下去了,至今也没找到尸首,只找到一只鞋子,村子里有人说看到了,被啥野兽给叼走了。
姐弟两个哭都来不及,没多久他们亲爸便将这个后妈马桂花娶进了门。
马桂花三十五六的年纪,身量中等,长的瘦骨嶙峋,脸上颧骨高耸,一副刻薄样,此时她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实在把春雷吓的不轻。
郝春花安抚的拍了拍弟弟肩膀,然后左手揽着弟弟,右手挎着篮子就往里走,也不理马桂花。
马桂花见她不理,气的一把将篮子抢了过来,看到里面空的,啥也没有,心头一喜道,“都卖掉了?拿来吧?”
郝家养着两只老母鸡,自留地里还种着些蔬菜,今天郝春花就是去镇上卖鸡蛋和蔬菜,鸡蛋可以直接送到合作社,但蔬菜却不收,只能到黑市去卖。郝春花也是趁着这次大集,打算在大集上卖,还可以快点卖完。
虽然只有一小挎篮的蔬菜,但其实并不怎么好卖,她家种的也不是什么稀罕菜,无非就是些黄瓜、西红柿,还有点豆角和圆茄子。
在农村,几乎乎家家都有自留地,都会种上些蔬菜,种的多了也都会拿去卖些换钱,所以郝春花在集上吆喝了有一会儿了也没卖出去,最后居然还碰上两个混混,她装上菜想走也没走成,最后菜也牺牲了。
所以郝春花只掏出了卖鸡蛋的钱,几张分毛票递过去,就被马桂花一把抢过,然后啐了口唾沫在手上就开始细数,郝春花趁机就赶紧拉了弟弟进屋。
郝家三家房坐背朝南,中间是屋子是堂屋,堂屋里东边靠墙打着口大锅,平时做饭用。西边靠墙立着个大水缸,每天一家的用水都在这。
堂屋两边分别是东西两间屋,分别是卧房,住着郝父和马桂花两口,西屋住着郝春花姐弟,还是马桂花改嫁带过来的郝春兰。
郝春花进到屋就见大锅还隐隐有些余温,灶膛只余些火煋,她赶紧掀开锅盖,里面却只有一些粥底了,拿旁边马勺刮了刮,连个小半勺都没有,这点肯定不够姐弟两个吃的。
郝春雷人小容易饿,此时见了便知后妈又没给他们留饭,他仰着小脸,两只大眼睛蓄了水汽般,好不可怜的叫了声,“姐。”
‘咚’郝春花将马勺扔进锅里,又不死心的去扒旁边的小碗柜,结果自然也是,里面除了几只空碗,筷笼里几双筷子,啥也没有,那叫一个干净。
“你...。”她扭头刚想说话,就见马桂花也进了屋,气急败坏的问她,“咋个钱不对,咋才八毛八,一个鸡蛋5分5厘,20个鸡蛋,只鸡蛋就得一块一,青菜咋个也能卖个几毛。你把钱给吞了?你个小贱r...你赶紧给我拿出来。”
马桂花账算得贼精,郝春花自然也不甘示弱,“人家合作社收鸡蛋是有要求的,5分5是大个儿的,咱家鸡蛋太小,有八个中不溜的给5分一个,12个小的只给4分。”
“哎哟,你个败家玩意,那你就卖了?”马桂花心疼道,那可是她攒了半个多月的鸡蛋呐,平时给她闺女都舍不得吃一个呢。
“不卖还卖哪去?”
“你...那青菜呢,青菜卖的钱呢?”
“没了。”
“啥?没了?”马桂花瞪大眼睛,嗓门瞬间提的老大,“咋就没了,你给我说清楚...啪啪...。”这声音是她上前拍打了郝春花背两巴掌。
郝春花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与这个后妈的相处也并不是一味忍让,平时也给常干仗,但她有理的她会特别理直气壮,她不那么有理的时候也并不那么有底气。
今天她虽然是因为情况特殊才损失了青菜,但到底是她的责任,所以被拍了两个她也没躲。
马桂花向来是个得寸进尺的性子,她与这个继女向来八字不合,不服管教不说还时常给她找麻烦,嫁又嫁不掉,简直都快把她气冒烟了,于是看到郝春花自知理亏,居然没有躲避,她就边拍打边四处寻找趁手的工具。
这时西屋里头出来一个与郝春花年龄相仿的姑娘,她手里高举个鸡毛掸子,不怀好意思的走到郝春花身后,作势就要打下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郝春花姐弟两个的继姐郝春兰。
小雷本来站在姐姐正面想给姐姐挡住马桂花,可是一抬头就正好看到郝春兰要来挥鸡毛掸子,于是小雷想也没想就直接‘啊’的一声跑了过去,郝春花听到声音也是一惊,她迅速推了一把扑地来的马桂花,然后一把将小弟抱起迅速躲到了一边,郝春兰的鸡毛掸子直接打在了锅台上。
这边郝家闹的不可开交,马桂花的叫骂声不绝于耳,隔壁的王家自然听的真真切切。
住的她家西侧间的王兆倩本来刚吃完饭,打算拿了煤油灯回屋里纳鞋底,此时听了隔壁的声音便恨恨道,“一定是那个马桂花又打春花了,不行,我得看看去。”
两家准一的近,发生的事自然一清二楚,郝家姐弟俩命苦啊,这才没了妈,就有了后妈,后妈天天不省心,不是打就是骂,王兆倩与郝春花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但哪次都被她妈说服教育,王妈一把将暴躁的闺女拉回来,“人家家里事,你天天跟着瞎掺和什么?再说再等会儿,没准一会儿就没事了。”
王妈死劝活劝才把闺女劝住,待又过了一会儿那边的声音果然小了,王兆倩这才松了口气。
而郝家这边是真‘战争’平息了吗?当然不是,只是被郝茂生大声喝住了,“行了,都吵什么吵,让邻居看笑话。”他平时是不怎么管家里是怎么闹腾的,除非闹的太厉害。
不过马桂花还是挺听他的话的,他一出声,马桂花便真的偃旗息鼓,只是还是小声的骂骂咧咧,郝春兰一脸遗憾的没看成好戏,只好回了屋。
姐弟两个在锅里没找到吃食,郝春花便知今天估计得饿肚子了,马桂花手里掌握着粮食,只要发了粮食她就会锁在柜子里,其他的就会放在地窖,平时谁也不让进。
姐弟两个无法,只得将小半碗粥盛了,然后回了屋。
郝春兰看他们进来,理也没理,转身拿着个脸大小的圆镜照来照去,见郝春花端着都快见碗底的粥正给郝春雷喝,她不由嗤笑一声,然后人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孩巴掌大小的纸包,纸是草纸,上面可以看渗出了些油渍,她慢条斯理的打开油纸包,里面赫然露出小块的桃酥。
春雷不由自主的就咽了口唾沫,桃酥可是好东西,他一年到头也没吃到过一块。
郝春花瞪她一眼,也没理她,谁知她还更过分的站起来边走到他们近了些边吃的很大声,嘴里还说着,“哎呀,好吃,真好吃。”说完还要再瞟瞟姐弟两个碗里见底的粥,那表情甚是欠揍。
郝春花扯了扯嘴解,悄悄的伸了只腿出去。
“哎哟,啊。”郝春兰被拌了个措手不及,人虽然没倒及时扶住了桌子,但手里的桃酥却不甚掉到了地上,而且被她慌桌子的空当,一脚踩了下去。
此时再看那桃酥被踩成了八瓣,几乎碎成了渣渣,郝春兰怒目向春花,“你?”
“咋了?”马桂花在另一屋喊。
“没咋!”郝春兰喊道,她倒是告状,可是后爹刚才都黑脸了,再闹肯定没好果子吃,这郝春花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两个一个屋檐下已经住了五六年,每次两人干仗,她也没讨到什么好,打又没人家力气大,骂也骂不过,要不然她也不会只敢馋馋对方。
只好认栽。
小雷见了便捂了嘴咯咯的笑,惹来郝春兰更怒视,他便躲到姐姐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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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弟两吃了半碗粥,自然是不饱的,就只有多多喝水灌了个水饱,但晚上躺在炕上却翻覆去的睡不着,炕的另一头郝春兰却睡的跟猪样似的,郝春花正闭目忍耐,便听到墙根下有声音,而且是熟悉的声音。
“春花,春花。”外面小声喊。
郝春花拍了拍瞪着大眼睛的弟弟,自己披了衣服悄悄的出了门,打开门一看,如预料中一样,果然是她打小的好姐妹王兆倩,“倩倩,你来干啥呀,让那个马桂花瞧见,肯定又是事。”
王兆倩手里拿着两个杂粮饼子递给她,“我不来你们俩吃啥,这个点她肯定又没给你们留吃的。”
郝春花叹了口气,跟好友也不再客气,接了饼子道,“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人她看见。”
王兆倩点点头,赶紧走了。
郝春花将贴饼子拿进屋,又倒了碗开水,姐弟两个一人一个分着吃了,吃完饼子,姐弟两个终于能睡着了。
两人这动静,炕那头的郝春兰却睡的死死的,居然没醒。
郝春花盘算着,明天要上山脚割些野菜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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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们来的第二日,大队便将他们这些知青聚集起来,分了活干了。吴树林分到的是山脚下一块玉米地里锄草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