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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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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大同村在整个清水县来说,算是比较富裕的村庄。这个‘富裕’自然是相对来说的。比如,别的村子农闲时一天也就喝两顿稀粥了事,而他们这村子却是能吃一顿干的。
再比如,全县十三个村子,只有一辆拖拉机,而这辆烧柴油的拖拉机却在大同村大队里放着。
为什么说是放着呢?
并不是村里大队领导们舍不得用,而是这拖拉机去年开回来用了快一年,偏如今快农忙了,它却坏了,坏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拖拉机坏了将近两个月了,开拖拉机的陈根生自然也没活可干,只好跟着一起下地干活挣工分。
对此他当然是很不满意的,所以时不时的就要来趟大队,催一催这拖拉机修理的事儿。
“村长啊,咱这拖拉机又找人修了没,上次不是说有个技术员下乡吗?怎么还没来咱村呐!”陈根本又高又瘦,远远看去仿佛电线杆,凑近一看,那脸也跟身高似的,怎么这么长。
此时天都黑了,村长本来老要回家吃饭了,却一个不防让这个陈根生堵在了大队办公室里,被烦的不行,他拧着眉头的训道,“我说陈老六啊,你有完没完啊,一天催八回你烦不烦?你当我不想咱这拖拉机能动起来呢?那也得是那回事啊?这两个月技术员就来了三四个了,也没人修的好,我看这车是不成了,你就踏踏实实的在地里干活挣工分吧,别想了。”
陈根生一听急了,“别啊,村长,这么个大家伙修不好,那不就废了嘛,时间再长就卖废铁了,这也太糟践东西了。要不您再催催,没准这个新技术员来就行了呢。”
“人家技术员十里八乡的转,也不是咱们一个村有东西坏了,总不能都是咱一家啊?等等怎么了?赶紧给我该干嘛干嘛去?”村长葛红卫是个中年人,平时总是乐呵呵的好脾气,可这两天也着实被陈根生给催烦了。
这小子自打拖拉机坏了之后,就天天催的,他要是能修,恨不得赶紧就给他修好了,让他闭嘴得了,省得他天天把他堵门口叼叼。看这劲头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车是他家的呢。
陈根生见自己把村长说急了,于是赶紧放缓了语气道,“村长,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不是催催能快点嘛,万一修好了,咱们过些天庄稼收起来不也方便多了嘛!嗨,我这不是着急嘛。”
他当然着急了,他开拖拉机,不但给他算下地的双倍工分,而且还会有东西补助,最重要的是,他还能赚些外快。远的不说,镇上有砖厂找他帮着拉砖,一车就得赚个几块钱,之前他就拉不少,现在这车子一块,这两个月他收入缩水太严重了,急的他嘴角都快生燎泡了,做梦都是这拖拉机赶紧修好了。
葛村长听他这样说,就也缓声劝,“你也别着急,回头我再催催吧。”他满以为这就完了吧。
谁知对方又道,“村长,那您可得抓紧呐!要是实在不行...,”他突然凑近村长跟前低声道,“实在不行,就让老支书出马呗!”
说完他朝村长挤了挤眼睛。
葛红卫瞪大眼睛,“你啥意思?”
老支书陈三水,年轻的管他叫陈三叔,再小的孩子就叫他陈三爷爷。陈三水是个固执思想,奉行的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的原则。
所以不管以前日子多么的艰难,也要想尽方法让自己三个儿子都能读书,所以三个儿子都被他供了出去,老大在市里头。老二在县里水电站工作,老三最小但也最出息,在镇政府办公室工作。
这个一般村里相熟的都知道,陈根生那意思也是让陈三水去找他儿子帮忙,赶紧弄个管用的技术员来才行。
葛红卫气道,“老支书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管了咱村这么多年,从来那都是刚正不阿,公正的嘞,如今老了老了,为咱队上这点事儿,你让他去让他家小三儿给开后门,他哪张的开嘴?”
陈根生嘬牙花子,“那又不是别人,那不是我三哥嘛。”陈根生按理来说跟支书家是本家,但也是出了五福的亲戚了,但他也叫陈家三儿子,三哥三哥的叫的亲。
“咳......。”
葛村长本来还想教训他两句,让他赶紧走,还没开口中,就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声。
寻声望去,原来陈三水不知在办公室门口站了多久,他头发胡子均已花白,一张脸上也是沟壑纵横,但就那么站着,肃着一张脸,也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陈根生自然知道这个本家叔的性子,被听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虽然不至于多害怕,但也是脸色僵了僵,连忙打招呼掩饰,“哎呀,三叔您来了,我就是来看看,咱们这拖拉机修好没有,没有别的事儿,哈哈,那我走了,村长那我走了啊。”
村长一听他终于要走,于是就挥手轰道,“赶紧滚吧,没事 儿别来了。”
陈根生也不生气,点点头刚想走,就听老支书道,“站住。”
陈根生迈出去的腿就顿住了,僵着一张脸,回头冲陈支书嘿嘿的笑,“三叔您啥事吩咐?”
“你别叫我三叔,我这陈跟你那陈可不沾边。”陈支书继续肃着脸道。
“是是是,老支书,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啊。”
“你走啥走。”陈支书黑着张脸道,“你说说你,遇到点事就知道找这个找那个,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修,要是没本事就等着技术员过来,轮到咱了来给咱们修。”
“自己没本事又等不了,还想着去找什么后门,要是人人都是你这样思想,那以后人人都去找关系,找后门,那不得乱套,乱了秩序,你让没有关系的人咋办?别说我儿子在镇政府就是个普通工作人员,不管这一块,就是他管我也不是让他管。他因此开了后门,帮了咱们,那就是给国、家添麻烦......。”
陈支书虽然时气不济,赶上旧社会,没读过几年书,但年轻的时候也算是见多识广,当了村里支书有些年头,去县里会也没少开,因此说起大道理来那也是一套套的。
那陈根生被他训的只有‘是是是’的点头的份,待训了大概十多分钟,陈支书才拿起葛村长给他倒的一茶缸子水,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陈根生被训的没了脾气,他是不敢得罪老支书的,老支书在村子里支书就当了许多年,在村里威望很高。而且他那几个儿子又都有出息,以后不定就有啥要求到人家,哪敢炸毛。
趁着这个空档就想走啊,但一抬头就看着一年轻的不像话的小伙子居然站在门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们。
他立时被浇的要炸息的火气又冒出来,心说,我不敢得罪老支书,还不敢得罪你嘛,他一看这小伙子不认识,又长的这个白白净净(吴树林五官长的精致,但其实并不怎么白,只是相对于农村里多数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脸,还是白的。)的肯定是个知青。
由于知青们普通有知识文化,长的又白净,所以很受村里大姑娘小媳妇欢迎,他那才结婚一年的媳妇没事就喜欢跟他耳边叼叼村里又新来了几个知青,那几个知青都长啥样,有的文文气气的,一看就跟咱庄稼人不一样,说着说着就会数落他不懂体贴人啥的,反正说的他也是很生气的。
因此陈根生向来对知青没啥好感,此时见着一个也没啥好气,他对吴树林道,“你干啥的?在那乐什么乐?”
吴树林刚才看着老支书神彩熠熠的将陈根生一通骂,看的正兴起的,没想到这陈根生冲他来了,于是就道,“没乐什么啊?我有事。”
陈根生又道,“你有啥事?你个知青没事老往大队跑啥,是不是又嫌活累,或是嫌伙食不好?”
“你说说你们这群城里娃,读点子书连个道理都不懂,不是拈轻就是怕重,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干啥。国、家让你们这些知识青年到咱们农村来,就是让你们接受再教育,就这点苦就抱怨来抱怨去,以后怎么更好的建设咱们祖、国。”这年头语录都没少背,广播也没少听,说起道理来,那都是一套套的。
吴树林心说,我说啥了我,你这大段话就给我招呼过来,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刚喝了口水喘了口气的陈支书道,“陈根生你瞎嘚嘚啥呢?这是我找来修拖拉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