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日番谷的雪

4、四

　　肆

　　纸醉金迷下的腐朽灵魂……

　　童年时那半开玩笑的允誓

　　此刻却如此的苍白无力

　　谁若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

　　等三年……

　　『散れ，万象ヒカルのコダル！』

　　当看见如同利箭的光束铺天盖地袭来，亮得刺眼。

　　他，

　　有那么一刹那的后悔。

　　原本以为剩下的时间还很多

　　原本以为可以和你共度余生

　　可没想到，

　　走得如此匆忙

　　甚至，

　　连约定的时间都没有

　　甚至，

　　我还没说

　　『我爱你……』

　　一眼万年的那次

　　她，三岁

　　他，五岁

　　物事人非的那次

　　她，四岁

　　他，六岁

　　蓦然回首的那次

　　她，十二岁

　　他，十四岁

　　阴阳相隔的那次

　　她，十六岁

　　他，十八岁

　　……

　　『就是这里了吧？』

　　宁次环顾四周，依然是那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傲世风骨。『日向家执行最高处刑----陨葬的地方。』

　　『恩……』

　　她感到眼里有些湿润，抬头正撞见相似的眸子，温热的液体随着美目张合顺脸颊滑落，苦涩而又甜美的味道。

　　『别哭。』

　　她惊异于他伸出，替她拭去泪的手，纯色的瞳子里充盈着些许悯忧，灼花了她的眼，浓得化不开。

　　『雏田从小到大，都是笑的样子比较可爱。』

　　然后他瞥头注视着脚旁蜿蜒东去的溪水，汩汩流动，静若处子般的，却生生地照出两人前世今生的藕断丝连。

　　再然后，他低下头去，再也没有开口。

　　然后的然后，便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的，如期而至的寂静，两人就这么面对而立，安静地等待着什么来打破这沉重的气氛，却还是这么等待下去。

　　花开……花落……

　　等到恍然惊醒时，已是永恒……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

　　通往地狱的幽冥之路

　　生于同株，花叶却永不相见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

　　恰到好处的距离吧……

　　她沉醉在这绛色簇拥盛开的景致里，兀地看见已经置身于妖冶花海中迷失自我的他。

　　『宁次……』

　　她快步想追上去，在这血红的火照之路上，却发现……

　　一切只是徒劳。

　　他，穿越千世沧桑，褪没浮华，飘然离去……

　　『回来……回来……』

　　『…………』

　　他听见身后凋零的小道上，有声音辗转反复地在喊。

　　『回来……回来……』

　　『…………』

　　一声声，一句句，敲击着灵魂深处，一时间暗潮汹涌，颠沛流离。

　　『谁？！』

　　那声音像极了苍山覆雪，令人联想起翩跹在旻天之中凄冷扬花般的晶莹结晶，空洞苍白，徘徊在万丈深渊的危崖上。

　　接着，宁次的视线被压抑的色泽笼罩，那一刻，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晕眩，绛皓驳色。

　　『回去吧……再给你最后一点时间……』

　　『…………』

　　还未等他开口，身旁赤色的花海瞬间退没。让人想起，去年夏祭时最闪跃的花火，却埋在潮汐里，消失不见。夏花般灿烂，秋叶样静美。

　　飘零散尽，刹那烟火……

　　『宁次哥哥！』

　　等到她追悔莫及地仰起头，却看见他倒在惊骇的血泊之中，染了他墨色的发。她顾不上一切，跑了过去，恍若挣脱囚笼的候鸟，离弓之弦。

　　『雏田……』

　　他抚上那张还未脱稚气的脸，现在，即使道歉，一切也无济于事。

　　『别……别这样……我没事……』

　　但依然还是看见她瞳子里含蕴着泪，刻得分明，刻得与世隔绝，刻得道貌岸然。

　　无奈何矣……

　　晓风残月更有时，红尘起落几多愁？

　　更奈何，伊人已去，香消玉殒。

　　浪子痛，恨不及，只泪，

　　风花雪魇时……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看破了不过是凄凄惨惨戚戚一场戏，曲终……

　　人散。

　　就如同花蕾未待时机却过早开放，枯萎，凋零。

　　那沉淀在其中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潮汐日暮只是南柯一梦，转瞬即逝，甚至还来不及体会短暂碎片，方发现孟婆汤碗已尽，海天相连，大江东去。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宁次的眉梢荡漾着浅浅的光华，双眸紧闭如同孩子一般安详的样子，白皙的肌肤上泛着琉璃的青紫，竞是没了呼吸。

　　无言。

　　她感到怀中的人儿渐渐变轻，纤细的尘埃融合了点点晶莹的冰蓝灵光从他的身上剥离下来，飞扬着……

　　『不要……』

　　她妄图抓住那些支离破碎飞舞着的颗粒，然而手却从其中透过，在日月光华中做了道圆弧。

　　只省血液在名叫怅惘的身体里滴答流淌着，有关他的回忆却似雨后春笋，争先恐后地涌现在脑海里。

　　『记住……我在奈何桥上等你……』

　　『等我？』

　　她恍惚间又看见他身在彼岸花丛中，俊脸上溢着她喜欢的笑。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我在奈何桥上

　　等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