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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   璎珞到阆幽仙境时,第一眼并未看到胤渊,反而看到瑶池边上悠闲着喝酒吃菜的祁烨,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胤渊呢?”
      “瞧你这样子,知道真相了罢。”他举起酒杯向着璎珞,“喝不喝?”
      璎珞皱皱眉,“我找胤渊有事。”
      “你们都是一副德行,自以为有情,为了感情什么都尝试。也不去理周围人的感受,一意孤行。”祁烨放下酒杯,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叹了口气,“胤渊间接做了伤害你的事,而吴珣易同叶杉桀,也因为你而受了伤。这般轮回,真的是你想要的么?到时候几败俱伤,谁来收拾残局?”
      “我也知道,这场荒唐的戏码应该要结束了。只是,我想给曾经未完的感情做个了结,却没想到它的续集这样不完美。我从来没想过,因为我,会曲折反复地,伤害这么多人。”
      祁大爷终于放弃了说教。他看她耷拉着脑袋,内心里仍旧流露出不忍。
      之前奈何桥边那个卦象,他和孟槿,始终对璎珞只字不提,却都各自心知肚明,璎珞的最后一场劫难,意味着结束与重生。

      “你去三生石边,就会找到他。”

      灵河之畔,胤渊化回了原身在河里小憩,巨大的青白龙尾来回甩在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他整张脸都隐在河中,微凉的水温和地抚过他身体每一角,轻柔的动作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的爱抚。
      两万一千四百岁。
      一千四百岁。
      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符,念出来的时间不超过一秒。但他跟璎珞之间存在的间隙,已经大得无法忽视。
      她会怪罪他罢。一定会的。
      他伤害了她那么重要的人,让她仅此一世的心愿再次落空,而他还竟然不敢亲自面对她。传出去,这名声多难听。
      “可你又知不知道,我又等了你多久?”那天晚上他几近失控,差点就要对她和盘托出他的一切,他的所作所为。
      其实他不是那么坏的。他只是在她的事情上,行为比较疯狂。
      “或许,又太狂了罢……”

      “知道的话,你一开始就不应该那样做。”
      璎珞不知在灵河边站了多久。她的眼底都是悲伤,蕴着满满一汪水光,摇摇欲滴。听到胤渊无意中的喃喃自语,她忍不住回应,“你这样,我欠他的,就更多了。”
      胤渊化回人身上岸。璎珞偏头不去看,脸却红了。
      但她的悲伤,却没有消退丝毫。
      他迈步到她面前,看见她的表情,竟没有要调戏的欲望。
      “我可以帮你,把白琉璃的记忆拿走。同时,剩余的返生果的效用,我可以把它转移到吴珣易身上。”
      璎珞闻声抬头,眼泪霎时穿了线般哗哗掉落,停不下来。她只觉得,脑子里奏响了催人泪下的曲调,配合着这个即将重逢的场合,天时地利,她再也撑不下去。
      “谢谢你,胤渊。”

      杉桀送往医院治疗时,已经昏迷近一个小时。
      她是在露天泳池边被发现的。她不会游泳,璎珞读取了她的记忆,发现白蕗莞骗她赴约之后反被杉桀识破,争执之下杉桀被她推向玻璃门撞倒,锋利的碎片横亘过她手掌。杉桀两手是血,始终抓着白蕗莞的衣裤。她的血迹,带着鲜艳的温度印在上边。
      白蕗莞将她推入泳池,狠心又决绝地离开。

      肺部积水,轻度缺氧。
      璎珞看着等同岁月静好的杉桀躺在病床上,内心又像被剜了一刀。她招架得好辛苦,好辛苦。

      “阿琛。”她看着他苦笑,眼底是更深的悲伤。那像一颗种子,浇了甘露,便肆意地生根发芽向阳生长,“如果我不曾出现就好了。这一切由我开始,我便会主动去结束。”
      “你要去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茫然地摇头,“胤渊说他会取走白蕗莞的记忆,就此打住。可伤害了这么多人,总要付出些相同的代价。”

      “即使要付,也不该是由你。”
      孟槿扬着她的两股辫子,像只精灵闯入了璎珞和叶璟琛的视线。她手里是一颗通红的苹果,被她咬了一口,递给璎珞。
      “白蕗莞做的坏事,即使没了记忆,也要她自己偿。这个道理,你怎么还学不会?”
      “可那也是因为我,不是吗?”
      “胤渊当年给她返生果时,警告过她不准伤害你,可能是隔得太久,又或者是她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总之,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孽,你不答应,也犟不过胤渊的。”
      事已至此,璎珞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这层楼突然变得躁动,璎珞看到一些医生护士都朝着吴珣易病房的方向跑过去。她心中警铃大作,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跟着跑过去,才发现预感正确。
      胤渊同祁烨两人都背着手,面对病房里的急救措施,相互一脸面无表情。
      “什么情况?”
      璎珞的心跳加速到无法负荷。她看着病房内,医生正使用除颤器试图急救他,然而好几次都并没有起色,仿佛定数已经被写下,正等候宣判。
      “也许,是时候了——”
      “不可能,这一定不可能。”璎珞抓着胤渊的衣角,期盼性地问:“你有办法的,胤渊,是不是?你说过会帮我的,你不能这样见死不救……”
      “我说过帮你,是在他活着的前提下。生死大事,我做不了主。”
      璎珞又去拽祁烨,泪光噙在眼眶里,弥漫了视线,“生死大事是你做主的,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求求你,大人,求求你。”
      祁烨从手心里变出生死簿,交予璎珞。
      “珞儿,天命不可违。因为白蕗莞的作为,报应已经降临在了他身上。你也看到了,这是他的命数。”
      璎珞打开生死簿不停地翻,触及到吴珣易三个字时,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将她整个人都埋在了泥土里,呼吸不得,动弹不得。
      那上面有他所有的信息。结束的日期与今天重合。
      “真的要结束了么?”她听见自己轻声地问,“可是,我好舍不得。”
      她听见祁烨重重地叹了口气,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无奈与心疼。
      “你若非要逆天行事救他一命,就要以另一命相抵。但是,六界之内,能救他的人,只有你。”

      璎珞知道的,对他们这样历经修炼成仙的神兽来说,用自己的千年修为,可以换取凡人的一命。然而漫长的一千年岁月,对璎珞这个只有一千四百岁低龄的弱小乘黄来说,换了它,就近似于换了她的一条命。
      她的修为会像泡沫一样破灭掉,她要重新学习为仙之道,她的人生等同于重新开始,重新回到那个没有吴久白的时候。
      没有开始,就不会有这般的结局。

      “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跟他好好聊聊。”胤渊将璎珞揽进怀里,给她身为他的温暖,他的气息,他的小心翼翼,“我答应过你,让你跟吴久白见面。”
      “嗯。”
      “你再哭,我就要收回跟你的约定了。”
      “不准。”璎珞收回眼泪,未干的痕迹残留在脸上,强颜欢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病房内吴珣易的生命体征已经恢复如常。经过胤渊的施法,从白蕗莞身上剔出来的返生果的效用进入他的体内。等他醒来,他就会拥有两份记忆。
      璎珞坐在床边,满室的氤氲雾气仍旧让她打了个冷颤。她往掌心里哈气,搓了搓手再贴到脸上,凉意随着紧张一同消殆。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点滴规律掉落、以及加湿器的混合声响。再安静一点,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匹配她此刻的心情,毫无章法。

      当医院楼下的那座古钟规矩地敲满十二下,璎珞注意到,床上的人,他的手动了动,黝黑又细密的睫毛闪了闪,眼皮睁开。
      暗灯下,他看着她,她又看着他。鼻间似有银杏的香气。
      璎珞犹豫很久,终于去牵他的手,浅浅地扣着他修长的指。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不是分别,而是比分别更疼、更难过的重逢。
      不是恍若隔世,是真的隔了前世今生。但这漫长的九百年,却抹不掉他们隔了这么久还存在的默契。
      那年银杏树下分别,他们默契地都选择隐忍,吞下各自的痛苦。
      今生一见,即使看不完全对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但只要呼吸着同一方的空气,交换彼此的气息,他们还是默契地选择相视一笑。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属于他们的最后一晚了。往后从此,便不会再有吴久白,与他的小乘黄。

      “珞儿——”
      “你病了好久哦,久郎。”璎珞咧开了嘴笑,尽力装得轻松,“久到我的病都好了,你却还躺在这里。”
      “你过得好不好?”他尝试着回应去握紧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多弥补一点过去的伤害。
      “一定不好对不对?我从阎王那里,得知了你的身份。也知道,我的罪过,不过历经多少遍的冥火炼狱,都赎不尽。”
      “其实,没有这样严重。久郎,我一直想见你的。自从我知道可以等你炼狱结束,我就在等。可是等了好久,七百年这么长,我始终盼着能在你投胎之前见上一面,像现在这般,找一个地方,就我们两个人,说说话就好。我其实并不希望得到更多的什么,只是错过了原本与你重逢的机会,让我对这一生的你,更产生了一些执念。你现在会变成这样,大概都是因为当初的错过吧。”
      “不准确的,珞儿。”吴珣易摇了摇头,眼含笑意,“我变成这样,不过都是因为,不论是吴久白还是吴珣易,都是喜欢你的。没必要自责,我的珞儿,为你承担痛苦,我一点都不后悔。”
      璎珞对着他笑,“你渴不渴,想不想喝些什么?虽然现在很晚了,不过我可以给你变一些喝的,又或者,你要不要试试我从家里带的酒?”
      “酒吧。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未和你酣畅淋漓过。”

      她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了露桑滴,又把他扶着坐好。顾及他的伤势,璎珞动作很轻,移动他的时候生怕牵动了针管。吴珣易看在眼里,嘴角淡淡地牵起。
      精致雕花的青花酒盏还是璎珞收集收藏了许久的,她倒满酒递给他,手腕上他送给她的玉石染着空气中的凉,触碰他虚弱的指。
      “记不记得我说过,送你这枚独一无二玉石的人,把你当做世间唯一。”
      “记得。”璎珞为他掖好被子,“只是你从前总是不将心里话说出来,我也是。如此藏着掖着,对大家都不好。”
      “嗯。”吴珣易虚应了一声,仰头饮下了露桑滴。馥郁的液体在口腔里炸开,调皮得像她,乖巧得像她。

      “当年微服出巡,第一站是江南的霜坞市。呵,霜坞市,你几乎殒命的地方,我却同琉璃、同圣上玩得入心。”他捏着那轻盈的酒盏,青花纹路绘了一幅幅水墨画,只是那些关于过去的影像,始终没有璎珞。
      “过去的伤心事,不必提了。春宵苦短,我们不能陷在过去里出不来。”
      璎珞的话逗笑了吴珣易,“珞儿,还是你,最懂得如何让我开心。”
      “那这么久以来,你开心吗?和白蕗莞一起,你开心吗?”
      “珞儿,你刚刚才说,我们不能陷在过去。”
      璎珞一愣,倒是不好意思了。她这样的沉默,令吴珣易好半天走不出过去的迷宫,他的百炼钢,也早已为她化成绕指柔。
      “慢慢来吧珞儿,一个晚上,不短的。”
      不短吗?璎珞忍不住要问,几百年光景,真的能短短一夜说完吗?

      “璟琛……次言他,大概是喜欢你。他那个时候知道你离开,茶饭不思好久,元儿如何逗他开心也没用。最后过了数月,他来跟我说,要请辞回乡,从此隐姓埋名。而元儿属意于他,我管不住,就遂了她的意。现在想来,他们因此逃过了靖康之变,甚好……况且元儿这一生有他这样的哥哥,我很欣慰。”
      璎珞安静地听他讲故事。那段她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在他讲来,竟然也如此生动。她对他,是真的拿命去爱过的。
      只是关于次言的经历,从吴珣易嘴里说出来,也更让她伤透心了。

      “我离开之后,你跟琉璃之间如何?我想不通,这一生她对我敌意这么大,是不是与你有关?”
      吴珣易叹口气,不知道从何说起。又或许,对他而言,白琉璃从一开始就是个被赏赐的稀宝,惹不得,气不得,伤不得。她的恃宠而骄,她的不怀好意,贯穿始终。

      他还清楚地记得,洞房花烛那夜,盈兴阁里,凤冠霞帔的白琉璃令他眼前一亮,但说出的话却让他跌入地狱,陷入冰火两重天。
      “将军,琉璃知道将军与姐姐成亲两年有余却无子嗣,自是希望能了却将军的心愿。”
      “这是贵妃的意思?”
      “是皇上同贵妃的意思。琉璃奉了旨意,希望赶快给将军诞下小公子。从此,将军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将更加稳固,也不必担忧其他隐患。”
      当时吴久白并不清楚,这一切只是开始。
      他从洛阳回来,竟听信盈兴阁的下人谣言璎珞与次言有染,急匆匆地去她的房间一探,毫无收获。他去找白琉璃询问,却又中计昏睡,醒来之后身旁是光裸的白琉璃,自觉被算计了。
      “将军为何总是疏远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将军来盈兴阁虽来得频繁,但至今仍未与我有夫妻之实。贵妃已经好几次召我入宫,这件事我也瞒不了太久。”
      箭在弦上,好迫切。

      出巡前,他心知对璎珞的感情不再如初,不忍让她遭受现实凄惨,写下休书时费尽了周身气力,好使劲,也好舍不得。
      “次言,若以后你在哪见到珞儿,请代我说一句——我想她,我真的想她。”
      乱世难得真情。也正因为乱世,他握不住她,失去了,从此浑浑噩噩。

      “久郎。”璎珞将吴珣易从回忆里唤醒,“你欠我的,早在你救我的时候,就还清了。”
      “原来我说的来生还你,是这个意思。”
      璎珞再不懂怎么接话,只好僵硬地转了话题,“给我讲讲,江南的花,开得好不好?”

      长夜漫漫,万籁俱寂。两个小小的身影陷在天地灰蒙之间,慢慢诉尽相思。

      天蒙蒙亮时,璎珞的心沉了沉。即使说来不短的夜,也终究,在说尽九百年风光时,要宣布落幕了。
      吴珣易看穿了她的心思,偏头看向窗外。在遥远的天的边缘,已出现了一条细微的白光。当那道光覆盖整片天空,他的过去就将永远成为过去。
      “珞儿,我们从此,还能做朋友么?”
      “当然。”她重新去牵他的手,温凉的掌心里汗水亮晶晶的,一如她的眼眸,“永远是好朋友。”

      以另一个名义守护你,就如歌曲里所说的,是我最后的温柔。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久郎,忘了我们的过去,你只会活得更好。

      璎珞被胤渊从吴珣易病房里抱出来,睡得极深。她折腾了一晚上,这会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你这样做,她不就更忘不掉吴久白了么。”祁烨抱手倚着墙,身旁孟槿嘴里还嚼着紫薯干,频频点头同意他的话。
      胤渊看他们一眼,默默又收紧了手臂,“能让她死心的法子,我都会一试。”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我会带她回阆幽仙境照料着。阎王,之前说过的,你别忘了。”

      待胤渊离开,孟槿好奇地凑到祁烨跟前问:“二太子交代你什么事儿了?”
      他黑着一张脸很是不爽,背着手往电梯的方向走,孟槿快步跟上,不依不饶。
      “他要我照看叶杉桀,还要给叶璟琛留个话。”他暗自腹诽,胤渊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加上许久以前他承了他一些恩惠,什么破事都叫他做,还无偿,真当他是钻石王老五啊。

      ICU病房里,杉桀还扣着氧气罩,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虚弱地躺着。早些时候她已经醒过了一次,意识清醒,一大拨医生来察看她的病情,研究了老半天,终于宣布她渡过危险期了。
      叶璟琛在病房外守了两夜,一边看文物资料,一边照料杉桀。
      昨天吴珣易情况危急,璎珞给了他千年修为救回他一命,自己也身陷危险,差点小命不保。胤渊取了仙丹暂且稳固了她的元神,抱她出来施救时,他们正好打了照面。
      凌晨时趁着璎珞和吴久白叙旧,祁烨同孟槿也得了吩咐看好白蕗莞,胤渊闲得慌,则来到ICU找叶璟琛。

      “你好。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我知道,你曾是她的忠犬。”胤渊对外人说话一向刻薄。天气寒冷,他只穿了单薄的套头帽衫,眼神亦是寒冷的,他对不感兴趣的人,通常都这样,“你知道,吴珣易这一世的发妻是白蕗莞罢。”
      “听说过。”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世的发妻是谁?”
      叶璟琛一愣,又听胤渊冷哼了一声,“自然不会又是你妹妹。她上一世和你已是夫妻,双双百年,了无遗憾了。”
      “那,你的意思是,璎珞她?”
      “没错,她这辈子要来还你的债了。”胤渊脸色极难看,一双幽黑的眼似要喷出烈火,话里却满是醋意,“真不知欠你的到底是她还是我。明明我同她才是天定的姻缘,结果她一世为吴久白,一世为你。莫名其妙。”
      叶璟琛被胤渊说得无言以对。这场结局,是梦,是现实。对他,都是恩赐。
      “今天之后,我要带她离开一阵子,回家养病,等她病好再给你送回来。”胤渊话里醋意满得溢出了缸,叶璟琛好几次想打断他,告诉他,如果真的吃醋,他大可不必这样勉强的。
      然而,转念一想,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璎珞了,他就好高兴,好情不自禁。虽然没有过去的记忆是美中不足的一点,叶璟琛仍是心怀感激。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璎珞被安置在晨佑宫中休养十几天,实则还昏睡不醒。照理说,没了千年修为,自是要化回原身找个清静之地闭关修炼,但胤渊之前给她服用了仙丹,她便省去了这个环节,于是便霸占了胤渊的床,一睡就是半个月。
      璎珞梦中回到了那夜的霜坞市,她坐在城墙上,倚着城垛端看了那封休书许久。她摩挲着纸上的字迹,墨香渗了看不见的忧伤。在她跃下之后,她看见了变回原身的自己,以及随后出现的土地公公和胤渊。璎珞从来不知道,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二太子。小人听月老提起过,您与这小乘黄有天定的姻缘,只是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先报完前两世的恩惠,做凡人的妻子。这在仙史上,也是难得一见。”
      “你想说什么?”胤渊抱手淡淡地道,“她既是天定的太子妃,还怕她跑了不成。何况你看她年纪这么小,确实需要历练历练。”
      璎珞多想从梦中提溜起胤渊的领子,好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她这么些年历练得这么多,然而每年他除了凑场的礼物,便总是高高挂起。璎珞气极,他不懂怜香惜玉,她又为何要为他守身如玉!

      十个月后,开学季,叶璟琛的工作重心终于转向了霜坞大学。现在的他也是一个独当一面的讲师了,在历史学科里专授西方近现代历史,是继祁烨、吴珣易之后的第三个香饽饽。
      今天他要讲述的,是文艺复兴时的文化传播,这是一个说到烂的话题。备课时他一度认为,这种课题,看几部纪录片足够了。
      课上他首先花了五分钟布置了作业,然后便点了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给同学们观看。他心里默默地打着算盘,这节课看不完,下节课继续。
      叶璟琛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手边是一大沓学生们的暑假论文。原本这些都是祁烨负责的,但自去年璎珞的事之后,他在学校出现的次数就变少了。而璎珞被胤渊带回去养病,这也过了近一年,学生走了一拨又来一拨,杉桀甚至拍完了一部史诗巨作,他还是一个人。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分心的话,是对学生作业的不尊重哦。”
      似穿越时空的轻柔嗓音,丝绸般绕进叶璟琛的耳朵里,恍恍惚惚,令他不敢置信。他张开口有好多话想说,但璎珞伸出手给他塞了一块剥好的栗子,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笑靥如花。
      眼前一亮原来是这个道理。原本叶璟琛看密密麻麻的论文看得头都大,早上还特意去买了咖啡提神醒脑。但她一来,他就发现,自己灰暗的视线范围,都因为她出现的那一点,变得五彩缤纷。
      她点燃了他的世界。

      “好吃吗?”
      他仔细咀嚼,新鲜温热的栗子在他嘴里碾碎,香而甜润,入口即化。
      “是我自己挑好煮好的,还有整整一袋子哦。”璎珞坐在他身边,向他展示怀里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态度熟稔,好像他们昨天才分开。
      有些事已成过去,他就不会再提。
      “这么早起来做这个,你睡得好吗?又怎么知道我在这?”
      “胤渊送我过来的。我原本还想给他栗子试试口味,他却嫌弃得很,说什么给别人的东西,他不会要。”璎珞的视线定格在大屏幕上,英语叽里呱啦的,她听得头疼。
      待叶璟琛吃完一颗,璎珞又给他塞第二颗、第三颗,亲密的三十厘米内散发着独特的香气混合,有一种溢于言表的情愫在发酵蔓延。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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