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与白玫瑰》尹筱曦

18、第18章

　　近十一月，璎珞接了一个巨制广告，又飙车又爆破。她将此事告知杉桀，对方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珞珞，你买了保险没有？如果你需要经纪人，我可以帮你。”
　　“木木，你不用担心我。导演说安全措施都有，还会给我吊威亚，很安全。”
　　“总之你一定要小心。有什么事给我哥哥打电话。”
　　璎珞晓得杉桀有意将她同叶璟琛凑一对，最近的聚会里她总差使叶璟琛做护花司机，途中又借着尿遁留下他们面对彼此了然地笑。
　　而璎珞那样聪明，自然也晓得叶璟琛的心思。但她不愿以决绝的话拒绝叶璟琛，只能故作视而不见，郎有情妾无意。

　　“你这就叫做渣，又没心没肺。”
　　祁烨自从因为璎珞的事情踏入凡间，便担当起了她的知心大爷。恶言恶语地教训，还总是摆出一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他不提，我也没必要提前戳破。”
　　“那是他人好，不愿让你为难。”
　　璎珞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对次言的愧疚，对璟琛的愧疚，不管花多长时间都还不清了。”
　　祁烨看她难过，也并不好受，便放软了语气，“你若是想回报他，为何不就这一世同他在一起？别瞪我，你明知道三生石上记载不会改变，一意孤行又有何意义？”
　　乌云密布，遮得璎珞脑子也一片迷蒙氤氲。

　　拍摄广告当天，璎珞很早便来到片场。她没有经纪人，任何事都是亲力亲为。而不远处同片场里的白蕗莞，光助理就有三个，一个斟茶递水，一个遮阳扇风，一个管理流程，样样齐全。
　　同人不同命。璎珞感叹，白琉璃两世皆是人中龙凤，事业亦顺风顺水。反观她艰辛的报恩之路，崎岖的恋爱之道，妥妥的，男默女泪的典范。
　　“阿嚏——”连身体都直接发出了抗议，她这下是真的后悔没有叫杉桀帮忙了，哪怕来撑场面也行啊。

　　“丹小姐，蕗莞姐叫我拿热咖啡给你，喝了暖和些。”
　　璎珞懵懵地从助理手中接过咖啡，又下意识看了白蕗莞一眼。她正低头玩着手机，头也不抬，却像注意到来自她的注视，淡淡回应道：“听说你昨天开会开到很晚，喝点咖啡好提神。”
　　她思前想后，又害怕往事重演，最终仰起头时，也只是小啜了一口，算领了白蕗莞的心意。

　　整个香水广告分成三部分。进入摩天大厦偷窃、飙车逃脱、双方火拼分别由她们和另一名新生代女艺人宋安诠释，男主角则是之前同杉桀合作拍戏的那位。璎珞忘了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杉桀叫他方爷，便跟着这样叫。
　　璎珞的爆破戏份在后半夜。等候时间里她一直跟叶璟琛微信聊霜坞市文物开发与保护的事。这个项目提出已经有段时间，只是一切还处于萌芽阶段，况且文物的开发难度大，实施起来还很困难。

　　来日方长。璎珞，今天不是要拍戏？
　　等着呢。
　　还没拍？太晚了，歇会吧。
　　你怎么跟大人一样，好啰嗦哦。
　　他也这么管你？
　　几百年都这样。阿琛，你不用陪我，快三点了，去睡吧。

　　关了聊天界面，叶璟琛先给杉桀打了电话。只是木字还没出口，那端一个男声先入了耳。
　　“是我，璟琛。”
　　“……教授？木木呢？”
　　“她在我家，聊剧本聊得睡着了。你既然没睡，方不方便来接她？”

　　他半夜开车赶去接杉桀，吴珣易还没有要睡的意思。他看见他茶几上电脑屏幕显示着霜坞市文物的资料，心念一动，便把璎珞的情况告诉了他。
　　“我听木木说她这次要拍爆破戏。这么晚了，她只有一个人，你能不能去看看她，接她回来？”

　　凌晨四点开夜车，对吴珣易来说不能算陌生，但也绝对算不上熟悉。公路上只剩零星的街灯与他相伴，亮黄的光线透过车窗玻璃投射在他俊朗的脸上，竟然显得凄凉。
　　安静的车厢内，他伸手点开了深夜电台。婉转甜美的女声缓缓传出来，像与他隔着千山万水，千秋万岁。
　　“这么晚还没睡的你，心里是不是挂念着谁？她的小习惯，她的笑容，是否总让你觉得熟悉了很久，像踏着历史的车轮，向你袭来？所有她可能会离去的时刻，是否一想起，就会心痛？哪怕未曾发生，光是想象，也足以让你难过很久……”

　　璎珞换了一身皮衣，画上烟熏妆，头发烫成微卷，身上扛着道具机关枪，站在同样装扮的方爷旁边，等着导演喊开始。
　　按剧本，宋安抢到的香水经过白蕗莞的飙车逃脱，到达璎珞手里。方爷和她要与追捕的人一同火拼，上演一场□□的戏码。几次爆破之后，方爷要从废墟里找到璎珞，彼此对视三秒之后结束。
　　这部分有好几个炸点，分布不均，危险系数极高，稍不留神就会被炸伤。璎珞花了些工夫才记住。
　　方爷看出她的不安，小声地在她耳边安慰，“不用担心，一会儿你跟着我跑。”

　　导演一喊开始，双方便扛着机关枪一路火拼了近百米，视线所及都是一片火光与粉尘。璎珞鼻腔内尽是刺鼻的火药味，呛得她口干舌燥极不舒服。但她仍顺着记忆跑位正确，第一镜顺利结束。
　　第二镜连续有三个炸点，每隔二十秒爆一次。如果不能一次通过，重新布景至少要花一个小时。导演思量了很久，与道具师也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做足了准备才继续拍摄。

　　“Action！”话落，方爷同璎珞便撒开了腿拼命往前跑，背后枪声不绝于耳，脚边不停溅起粉尘。璎珞肩上的枪震得她背疼。
　　二十秒之后，第一个炸点在原定地点炸开。爆破的木箱由特殊材料制成，即使砸到也不会造成很大影响。但炸开之后四处飞溅，其中一块直直冲向了方爷和璎珞。他们摔在地上，璎珞更被威亚的绳索缠住了脚，动弹不得。
　　她侧头看方爷，他的脸被擦伤，出了不少血。璎珞凭本能为他施术治伤。方爷醒过来，顾不上头疼，直接抱起璎珞就跑，两个人都忘了广告还在继续拍摄。而工作人员在另一个场地看监控，加上现场粉尘大，很难能看出现场的端倪。

　　由于错过最佳时间差，第二个炸点在方爷身侧炸开。璎珞从他手里摔出去，道具枪被她压断裂成几块，分散在地上。
　　眼看第三个炸点即将引爆，而两处离得极近，璎珞挣扎着起来，打算将方爷从爆破点推开，自己则变回原身。
　　但她没想到，自己施术之后还是一副人身模样。她往回想，记起数小时前白蕗莞友好送给她的那杯咖啡，大概被下了咒，剥夺了她的变身能力。她现在，是个真正的凡人肉身了。
　　璎珞的大脑一片空白，而时间倒数已经不够她冲出去了。
　　哎，大人，我当真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凡事小心。我一直以为白琉璃会有向善之心，即使从前没有，但她这一生要什么有什么。为何到了这个份上，她始终不肯放过我？

　　“璎珞！”她听见有人在喊她，声音像被活生生撕裂，听得她好伤心。
　　“璎珞！”又是一声。好像是吴珣易？
　　璎珞的双眼被粉尘覆盖看不清声音来源，不过她很确定，他不会来。这么晚了，这里又是拍摄重地，他不可能会进来。
　　而且他要是进来受了伤，她可救不了他了。她现在连她自己都救不了，甚至连求救的力气都求不来。

　　但她确确实实被圈进了一个怀抱，那股香气，非吴珣易莫属。他将她抱起来往外跑，精致的西装染上了厚厚的灰尘。他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不要睡，不准睡。璎珞搂着他的脖子，安心地躺在他怀里枕着他的心跳。
　　她的盖世英雄来了，没有七彩祥云，他仍冲破黑暗来拯救她了。
　　就让她奢侈自私一回，做一回坏人。
　　耳边是爆炸的巨响，震耳欲聋。他们双双被热浪逼出了数十米，与炸出的碎屑一同落在地上。方爷第一时间叫停了拍摄并拨打了120，直到被送上救护车，璎珞同吴珣易的手一直紧紧扣着。
　　她期盼了多久，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即使梦会醒，此刻的璎珞也只能盼着，这场梦，请醒得晚一点，再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