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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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城外，容微刚下马车，见一青衫男子策马而来，她浅笑：“常川师兄，别来无恙。”青衫男子下马，眼中一片澄明：“师妹，深宫险恶，你小心为妙，快回去吧，此处有我。”容微回头看看马车，对常川说：“那么，你们多保重。一切小心。”然后掀起车帘，“怀幽，这位是常川，你们随他走就是。”怀幽怔然，还是点点头。定珩依然未醒，但是怀幽清楚他性命无虞，见有人接洽，无论如何，也安心了大半。此刻他们如同落水者，任何人施以援手，都足够救命的了。
青衫男子常川将马匹给予容微，容微离去后，常川驾着马车沿着北面前行。怀幽诧异地发现他们此刻走过的路线，竟然跟最初离城时几乎一致。心中的疑问扩散，无可拆解。目光复杂地看着安睡的定珩：你是谁？除了叶定珩，你还是谁？
这么一走，便是数日。终于到了一处翩然佳境，四周花香鸟语，树木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宛若人间仙境。定珩似乎还是未醒，常川将他背下马车，然后走进一间屋舍。怀幽打来水，替床榻上的定珩轻轻擦拭着。
“真的没事吗？”她忐忑地问常川，“常大哥，这里是何处？”
常川爽朗地笑着：“弟妹不必担心。他自然会醒。这里是岱国的地界，已经不再是芜国，大可安心。”
“常大哥，”怀幽眉心的疑虑没有消退，“能告诉我，定珩，究竟是什么人吗？”
常川笑笑：“何不待他醒来，问他呢？”
怀幽眼角沁出泪来：“他从来，就没有从心底相信过我。反复试探怀疑，我自己，都不能再强装下去。我这个妻子，不过是外人。”
常川眼里露出不忍，他用责备的眼神看着闭目不醒的定珩：“我这师弟，就是天性谨慎，也许对于我，也从未交心。但是，弟妹你务必相信，你之于他，是不一样的。”
怀幽没再多说什么，返身坐在定珩身边，看着他的脸，不发一言。
两日后，定珩苏醒，怀幽将清粥文火煮好，喂他吃下，神色没有一点波动。她起身放东西时，定珩拉住了她的衣袖，她冷淡地问：“夫君有事？”
定珩虚弱地对她说：“怀幽，你怪我是不是？”他脸色苍白，目光脆弱，看在怀幽眼里，怀幽突然笑了起来，她笑得不可遏制，浑身颤抖。
“叶定珩。我受够了。”
他依然在演，在探她。何必呢，何苦呢。
她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不是敌人，若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无，那索性，什么都不要了罢。
她不笨，不傻，却被爱情冲昏了头，失去了判断力。
在他昏迷的几日，她将过往种种串起，赫然意识到他的另一个身份。
江湖上最神秘的人物，杏林医仙。
她从来就跟江湖没有瓜葛，这些道听途说的传言，也不过是偶然地听说。而传言的伊始，竟然已过了近十年。她还是个孩子，还未及笈，江湖上就有了这个人物。
传说他行踪不定，广施善行，妙手回春，救人无数。
他从来没有让人见过他的长相，所有人都只记住了他修长干净的手指，臆想着这个人物。
她在擦拭他的身子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的伤虽然重，但是大多都已经结痂愈合生出新肉。怀幽的舅舅王进礼征战疆场，怀幽知道，有的伤愈合的时间极长，而定珩，未到一年，身上深的伤就已经几近痊愈，而他的腿上，先前她心疼的肿胀膝头，似乎也在渐渐好转。他的体质有多好，可见一斑。
有这样的体质，加上无论何时何地都没有沾染半分尘埃的手，她回想起他藏匿的药箱和不知名的药物，心里陡然一阵明朗，然后是彻骨的寒凉。
猜错便罢，猜对了，那么，她不想再待在他身边。
她说出那句话，然后定珩脸色微变，定定看了她许久，温和地叫她：“怀幽。”
“你是谁？”怀幽紧接着问。
他看出怀幽的紧张，也不再隐瞒：“江湖上的杏林医客，就是我。”他不喜欢人家医仙的称呼，他一直只是江湖的过客，不委身江湖，也不离开。朝野中有他的放不下，江湖中没有。所以才自在逍遥。
“你一副伤重的样子出现，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对不对？”
“是。”当时的苦痛存在着，但是按他的体质，一年半载，就能够痊愈了。他不过没有说。
“你的脸，也能自己治好是不是？”
“是。”他任由自己这副难看的样子，他对自己说，是因为让苏墨父子放松戒备，而私心里，更是想知道，怀幽会因为这张脸而离开自己吗？
爱，不爱。他从来就不知道为何要界定什么。
是的，他试探她，他不敢相信她，那又怎样。他也一样对待其他任何人。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想什么，谁也不可。没有人在他心上，无论是谁。他将自己武装得毫无弱点，看起来却是个温和的性情中人。只是朝中人家中人不知他在江湖的所为，江湖中人，也不知他在朝廷和家中的事情。
当时，唯一的例外是容微。他师父的女儿。他知道容微倾心于他。只是心中无爱，始终淡然处之。师父过世之后，容微身在江湖，他偶然探望，也就是如此。他娶了别人，一点点挖掘他妻子的聪慧，心里为她柔软地陷落了几分，理智却始终阻隔着。
而后，已经料到宫中危机四伏的他，早就让容微潜伏在宫中。容微聪明过人，自然知道怎样最有利。所以牺牲一切也要帮他。他不介意，这是容微的抉择，如果这颗棋子不是她，迟早也要由其他人来做的。他从来就不缺为他卖命的人。他在朝中独来独往，江湖里却扶植了一大帮的势力，他没有反心，若想反，也不是难事。但他心里对皇位并不觊觎罢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苏墨迟早要除掉他，只是他没想过苏墨如此沉不住气。所以也疏忽大意了。回京再见苏墨，在他面前诈死，让他心里舒坦些，也省得日后再生出事端。他的放不下，在苏墨眼中就是敌对，那只好这样离去了。
苏墨或许会怀疑他是否真的就这样死去，但是只要“叶定珩”这个人彻底消失不见，他又能如何？
所有如意算盘，配合着苏墨的心思，开展得异常顺利。他可以如最初所愿，闲云野鹤，清净自在，心无挂碍。
可是有一点，从最开始就算错了。
怀幽。
他娶了怀幽，虚与委蛇着真心假意。偶尔也会有心神恍惚的时刻，终归还是理智战胜情感。在设定之中，怀幽就是苏墨眼中他的弱点所在。他必须克制自己不爱怀幽，这样在怀幽受到伤害时，他的心才不会痛。在叶府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守着自己的心，直到离开都还是清醒。
而王进礼确实是他最大的失误。当他被关在水牢中忍受折磨的时候，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算不算是一个弱点？是因为，他是怀幽的舅舅，所以才故作不知陷入圈套？
当他意识到这点，心里突然纷乱如麻。他想着依照怀幽的性格，家中一切在发生变故之际她都能打点妥帖……可是，她自己呢，能否照顾好自己？
心中的纠结在重逢怀幽时豁然开朗。五年，她都能认出他来，哪怕他已经面目全非。她对他全心全意，一门心思地相信。她随他逃难吃苦，恪守本分，从来不多问一个字，眼里的关切却每每显得那样沉重。他冷硬的情感被她的柔软磨平了。
他突然明白，她真的成为了他的弱点，随时可能致命的弱点。
庆幸的是，他够了解她。他明白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弃。为了验证这点，他对苏洛说了那样的话，明知是深深的伤害，她依然选择站在他这边。他诈死，她义无反顾地救他出来……
她是他一生的妻呵，他笃定地相信，再没什么可以阻挠他们了。
可是此刻，她脸上为何写着绝决？若是因为他不够坦诚，那么他愿意诚实相告，只要她问，知无不言。
“定珩，我们夫妻缘分已尽，离缘罢。”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