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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与狸奴不出门 ...

  •   季则第一次见到妘薰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他是狐妖。

      季则不是从没见过妖。白琊曾经送他到十三番仙众里历练,季则因此参加过几次除妖,别说狐妖,什么魑魅魍魉,水鬼木魅都见过。但艳丽招摇如妘薰者,季则平生未曾见过。

      季则离开朽木宫,在人间游历时,第一次好好见识了名山大川,市井繁华。朽木宫之外,原来有如此热闹的世界。

      然而,每每走进一座小城,季则都会下意识地往酒馆门口张望。他没有再见过另一个华服美冠,年少放荡的人盯着他看,然后厚脸涎皮地贴上来,道“这位郎君将有桃花运……”

      无论住在哪里,或者和谁暂时同行,他也再没有听见半夜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妘薰从仙界不辞而别的前一天,在季则房门口翻来覆去地蹭了半夜的门。

      季则终于走到了遇见妘薰的那座小城,鬼使神差一般。真是的,在仙界又不是没吃过这狐狸的亏。现在倒好,自己跑来寻不自在。

      “我终于有猫啦!”妘薰从小树林里窜出来,抱着季则胡蹭的时候,季则竟然没有觉得很惊讶。毕竟,以妘薰在仙界无事生非的经验看来,这狐狸老老实实在窝里才不正常。

      “妘薰,我只是说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什么叫有猫了啊……”季则脸色微红。

      神烦无耻如妘薰者,平生亦未曾见过。

      “季则郎君,我带你去吃饭!”妘薰笑得像朵花,拽住季则的胳膊,“这次我知道了,你不爱吃口味重的,放心放心,这次做的饭绝对能不放盐就不放,绝对不会有吃盐多了掉毛的危险~~走走走~~~”说着一路把季则拉到狐狸窝里他的书房。

      饭是好饭,酒是美酒。妘薰也没有刻意劝酒夹菜,只是一直在问季则,知道白琊小娘子和小虹卿卿都过得不错且情好日密,妘薰挺开心。知道季则终于从朽木宫辞职了,妘薰跟着感慨一番。接着就开始问,季则郎君离开仙界又去过什么地方。

      然后就说到了吃:“季则郎君,你怎么到了某某地竟然没有吃那里的某某菜?下次我们一起过去,我知道哪里能吃到正宗的……郎君没吃过的话,我现在让他们加一盘,我这里厨子做得也还算正宗……”饭没吃完,妘薰已经和季则约遍了五湖四海的饭,加了八//九道菜不止。

      但这顿饭吃得季则提心吊胆。季则曾在这里和妘薰单独吃过两顿饭,每次吃完都被狐狸套路。

      季则和妘薰都吃到胃胀,妘薰才终于不让加菜了。

      小狐狸们进来收拾残杯剩盏,季则出门在院子里吹风醒酒。此时已经是初冬,四周山上木叶尽脱,近处的山只有枯木中的几丛松柏有苍绿的颜色凸显出来,远山隐在淡淡的云雾中,一片灰黛色。好在刚过正午,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有微微的暖意。季则坐在廊下,喝着小狐狸们送来的浓茶消食。

      季则膝头上猛然一沉。原来是妘薰躺到了廊下的长凳上,把头枕在他腿上:“唔……好饱……好困……我睡一会儿……”

      季则赶紧把茶杯放到一边,拽着妘薰:“别胡闹。才吃了那么多,又喝了酒,在冷风地里睡着小心着凉头疼。”

      妘薰抱住季则的腰,头蹭着季则的肚子耍赖:“没事没事~~我们狐狸在雪地里睡觉都不会着凉~~”

      季则血压飙升:“那是你一身狐狸毛的时候。你现在是人形!起来……”

      妘薰一边“就不起来~不起来不起来~”地撒娇胡闹,一边变成了狐形。

      “现在我一身狐狸毛啦!”妘薰整只狐膏药一样扒上季则大腿,然后三蹭两蹭把肚皮翻过来,“季则郎君,我肚子胀,帮我揉揉肚子嘛~”

      季则无奈,开始给狐狸揉肚子。妘薰舒服得伸舌头翻白眼,摇头摆尾,大尾巴吧嗒吧嗒地乱拍乱扫。季则见狐狸赖皮,这时正好毫无防备,想治治他。季则忽然想起,在仙界给妘薰狐狸揉肚子的时候,发现了狐狸肚子上大约肋骨边缘处有痒痒肉。于是勾起手指轻轻挠了起来。

      妘薰痒得四只爪子乱蹬乱踢,大尾巴也折回来遮住肚子:“停停停!不要——季则郎君,停啦——”

      妘薰在季则腿上扭来扭去,季则怕他折腾得掉下去,一手护住妘薰,一手继续挠痒。妘薰笑得撑不住,一转头,一口咬住季则的手。

      “喂……松嘴,你这一嘴的口水全到我手上了!”季则一恶心,竟然忘记挠妘薰了。妘薰叼住季则的手指,“嗷呜嗷呜”地开始舔起来。

      指腹被妘薰舔到的刹那,季则浑身过电似的一阵酥麻。妘薰衔着季则的手指,眯着眼,轻咬慢舔。湿滑火热,意味暧昧的触感让季则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联想。

      “你搞什么!”季则按住妘薰的脖子和胸,终于把手从妘薰嘴里抽出来。

      狐狸娇叫一声,伸着脖子追着季则的手,一副舔得意犹未尽的样子。

      狐狸正在季则腿上扭来扭去地撒娇的时候,黄栌冲进来:“祖姥姥来了!”

      季则一时没反应过来。妘薰大惊失色地变回了人形。于是,当妘薰的外祖母姽婳夫人带着她的九个女儿走进小院的时候,正好看见满脸通红发丝微散的妘薰被廊下坐着的一个身材颀长的后生公主抱着。

      “外祖母……娘亲……”妘薰在季则怀里尴尬地笑笑。

      反应过来之后,季则也一脸尴尬,赶紧松开妘薰。妘薰一个没坐稳,差点滚下地,季则下意识地先扶了一把妘薰,再自己跟着站起来——顺便把满手的口水在自己的衣服上抹干净。

      面对着面前十位貌若少/~/妇少/~/女的狐狸精长辈面面相觑、欲诉还休的表情,季则觉得自己再也没法解释清楚了。

      “呦,季冬丫头,你的薰小子越来越会往家里带人了。”姽婳夫人一抖袖子,径自往堂屋里走去。

      妘薰站在原地,红晕没消下去,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了。

      “季则郎君,我外祖母她脾气不太好,你去避一避……”妘薰一脸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往堂屋走。

      季则忽然想起妘薰曾被姽婳夫人“逼婚”的往事。这小子一脸怂模样,真到他外祖母面前,搞不好没说几句,就服软答应娶媳妇去了。

      “哪有在人家府上做客,见了长辈还不去拜见的道理。到时候你给我引见一下。”

      “我……”妘薰回过头来,可怜巴巴地瞅着季则。“我外祖母脾气真的不好——”

      “再不好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季则用力在妘薰肩膀上按了按,“你说过要和你家人讲明白你不会再娶妻的事。这次就算讲不明白,也不要随便答应再娶。”

      妘薰点点头,领着季则一起走到堂屋门口。

      姽婳夫人端坐在正中间,九个女儿大气不敢出地分列在两旁,虽然早预备下了坐席,但没人敢坐下去。妘薰的母亲季冬夫人头低的最低,紧靠着姽婳夫人站着。

      按照白琊教给的规矩,季则初次拜见姽婳夫人,又属于外客,故而侍立在堂外等候,妘薰只好自己进去。

      “给外祖母、娘亲和姨娘们问安。”妘薰进去施礼。

      姽婳夫人斜倚在椅背上,染的鲜红剔透如鸽子血的手指甲“嗒嗒”轻敲着扶手:“薰小子,你现在总算出息了。你自己娶进门来的媳妇,这么多年竟然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人物?还是自己看出来了,就只瞒着你的外祖母和娘亲?”

      “我……没有……”妘薰哆哆嗦嗦地说道。

      “还说没有?你现在可真是胆大心大了。几百年里,和那个‘丽华姑娘’对我们就没一句真话。这是好歹万幸人家没想到害你,若人家存着歪心思,我且问你打算怎么办?虹玉是朽木宫的人,她的事情白琊不来管,你参合什么?薰小子,没有一点脑子吗?如果出了事情,白琊打算用你当挡箭牌、替罪羊,我且问你,你这狐狸窝够不够仙界拆的!”

      姽婳夫人越骂越生气,妘薰立在堂下,低着头缩着肩膀,只敢低声答应着“外祖母教训的是。”

      “现在倒好,我那乖乖的外孙媳妇儿原来是仙界的仙子。我问你,什么时候再娶?”

      “我……不会再娶了……”

      “你什么意思?对那个仙子你还念念不忘了?人家对你念念不忘了吗?季冬丫头,你还跟我说薰小子从小机灵,不用操心来管,你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说说我倒应该不应该管他!”姽婳夫人在扶手上重重一拍,满头的金翠步摇随之晃动起来。

      季冬夫人赶紧走到堂下,低着头,代妘薰谢罪:“母亲大人别生气,我已经找到了几个姑娘,都是我们狐族的,知根知底,而且论容貌论才气,绝对不比仙界的仙子们差。您还记得幽州姬家的江雨丫头吗?我敢说,薰小子绝对喜欢。”

      妘薰听见“江雨”两个字,浑身一激灵。

      “我知道,长得很像‘丽华’。”姽婳夫人哼了一声。

      “什么都瞒不过母亲大人。”季冬夫人暗暗推了推妘薰,“快说点什么,别总让你外祖母生气。”

      妘薰回头看了看在门口,深呼吸着哆嗦了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话:“外祖母,我不会娶江雨小妹。别的姑娘我也不想娶。”

      “怎么?经历了一番事情,胆子大了还是眼光高了?还是你索性看上了哪位仙界的仙子?”

      妘薰抬起头:“外祖母,求您别逼着我娶妻了。我不想娶妻。您何苦再赔上一个别人家的姑娘嫁过来陪我守活寡?您的子孙这么多,何苦只盯着我不放?我的灵力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和其他狐狸有什么不同?我只不过是不想一直麻烦着您和娘亲,多修炼一些罢了。我只是我而已。”

      姽婳夫人的一直在“嗒嗒”敲着扶手的指尖停了下来,眼中隐约有红光闪过,强大的灵气激荡得连屋外的枯枝都在抖动:“薰小子,你是打算把我气死不成?”

      妘薰咬着嘴唇摇摇头。孟仲季春夏冬九个女儿各个不敢说话。

      “晚生季则,求见姽婳夫人。”

      门外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季则推门登堂,立在妘薰身边,对着姽婳夫人和众位狐狸大妈们深深一揖:“季则拜见姽婳夫人!不请自入,还望见谅。”

      狐狸大妈们刚刚进院子时只注意到妘薰,跟着姽婳夫人走得又急,故而没有仔细看季则。现在看清楚了,狐狸大妈们个个眼前一亮:好精神的俊后生!

      “妘薰公子对朽木宫的虹仙子、乃至于白琊仙尊有雪中送炭,救危扶困之大恩。晚生乃朽木宫门生。虽离开朽木宫,但不敢不来向妘薰公子的家人拜谢。”季则说完,又是深深一礼。

      姽婳夫人颜色稍霁:“季则仙使不必客气。我们狐族自然有这个本事。我和我的外孙有些家事要谈,仙使自去休息吧。免得薰小子的淘气事污了仙使的耳朵。”

      “晚生已经不是仙使了。晚生仰慕妘薰公子的高义和风度。姽婳夫人教养出来如此俊才,必然慈训中有过人之处。不知晚生是否有福,可留在此处拜领?”

      真是厉害了,姽婳夫人心说,不是朽木宫的人了,还拿着朽木宫的名头掺和进来。你以为你是谁?和我叫板你小子还嫩了点吧?

      “季则公子,别说你已经不是朽木宫的人了。就算是朽木宫的白琊在这里,论起来,她也没资格和我说三道四的。”姽婳夫人弯起嘴角,微微笑着。

      季则不得不承认老狐妖气势就是足,灵力就是强,给人的压力不比玄冶小。但季则连玄冶都不再害怕了,更不会害怕姽婳夫人了。

      “晚生不敢造次,更不敢冒用白琊仙尊的名号。只是晚生自己想向夫人请教罢了。”季则一边说一边平视着姽婳夫人的眼睛,也是微微笑着。

      高手过招用不着闹到天翻地覆,彼此探探灵力,看一看对方的眼神和气度,能不能打赢,心里就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姽婳夫人能看出来,这个小猫仙儿年纪不大,可灵力不凡,而且他现在还小,将来更不可限量。

      “那你帮我劝劝妘薰小子。他只知道胡闹,不肯娶妻。就不怕将来无人照拂,孤苦伶仃吗?”

      “妘薰公子早已经成年,独自经营了这个南风山庄。他是否娶妻,是他的私事,晚生不敢置喙。南风山庄经营得井井有条,有众多狐族前来投奔,何必担心无人照拂?再说,妘薰公子于朽木宫有恩,于晚生有生死与共之义。晚生结草衔环不能尽报,更不会让妘薰公子孤苦伶仃了。妘薰公子的才华,连白琊仙尊都青眼有加。姽婳夫人何必过虑?”

      姽婳夫人冷冷一笑:“薰小子,你倒会找人,自己狐假虎威地躲在后边。若有能耐,你以后自寻死活,天塌下来也再别来登我的门。”说完,便拂袖而去。

      狐狸大妈跟着姽婳夫人,一个个也走了。妘薰的母亲季冬夫人留在最后。

      季冬夫人就跟没看见季则在旁边一样,一上来,照着妘薰的耳朵拧过去:“别说你外祖母了!我都要被你气死过去!我以后还管你做什么?你一个人把该办的都办了。亏得我这半年还巴巴的满世界给你说亲去!”

      妘薰疼得眼泪横流:“娘亲饶我!娘亲辛苦了!”

      季冬夫人总算松开了妘薰,犹自不解气,扬起手似乎又要打妘薰,但是最后只是甩了妘薰一脸袖子。

      妘薰看母亲似乎稍微消了点气,大着胆子说到:“娘亲,江雨那小丫头才多大一点点,你们就给她说亲啊?去年我在外祖母那边看见过她,小丫头站起来还没有桌子高呢,化人形还不利索,不是尾巴露着就是耳朵支棱出来。”

      “诶呦,你懂什么?她爹娘是幽燕一带最有头有脸的狐狸,她刚会跑就有一串人过来提亲了。”

      季则和妘薰听了,异口同声感慨:“小姑娘真可怜……”

      “你们俩……死小子,要不是你外祖母,你这样的人家根本看不上眼。”季冬夫人继续拧着妘薰的耳朵骂:“你个死小子!我现在真是不知道你那狐狸脑袋里都装得是个什么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一句话都不和你亲娘商量!你就自己管你自己吧!我以后只当生你和没生你都是一个样的!”季冬夫人骂着骂着,眼眶就红了。

      季则看妘薰的耳朵都被拧得转圈了,赶紧过去劝:“季冬夫人息怒。”

      季冬夫人放开妘薰,仔细看了看季则:“你这傻孩子,怎么就看上薰小子了呢?薰小子和他爹一样,一肚子坏水,一脑袋歪主意,胡闹起来心里没数,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仔细些,别叫他骗你……可、可是他若闯了祸,你不许只管自己跑了。”言毕,季冬夫人两行清泪簌然而落。

      季则只觉得狐狸的妈这几句话说得让人别扭:“夫人放心,若妘薰公子出事,晚生必然生死与共。”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三寸长,通身莹润,没有半点瑕疵的古玉簪子,塞在季则手里,嘴里依然念叨着:“好孩子,你收着。这是我给你的谢礼。我只当没遇见那老死鬼,也没生过妘薰这小死鬼罢了……”

      “娘亲……”妘薰拉住季冬夫人的袖子跪下,眼眶也红了。

      “死小子……”季冬夫人哭着数落道:“再有一两个月可就过年了,可不许不去我们老狐狸窝看你亲娘。你外祖母不许你进来,我让你进来。听明白了吗?你这混账死小子……”

      季冬夫人终于也走了。妘薰虚脱一般摊在地上。季则过去扶妘薰,妘薰便一头扑进季则怀里,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得大哭起来:“那簪子是我爹留下来的……我以为我娘早把它砸了丢了……季则郎君,我娘把那簪子给你了……”

      季则越琢磨越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面对着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妘薰,他也不能说别的。

      一整个下午,季则都在哄妘薰,陪着他到狐狸窝里的山林散心。妘薰开始絮絮叨叨地和季则说起他小时候他娘怎么宠着他,他怎么和兄弟姐妹们淘气的事情。季则听着,有时候也说说他还是个小猫崽还在凡间的事情。至于在织原宫的事,他一个字也没提。

      到了傍晚起风了。北风越刮越急,吹来厚重的阴云。下午天气尚和暖,可天黑的时候已经冷得滴水成冰。妘薰带着季则回了小院。进了门,妘薰握着季则的手,有点凉。

      “季则郎君,你有暖和的冬衣吗?”

      “就是我身上的这件夹袍了。”

      “那怎么成?我有一件凫靥大氅,是按照你的身量做得。你不介意那是把小虹娘子的旧大氅拆了羽线重新改的吧?”

      季则脑补了一下自己穿着一身瑞气千条金碧辉煌的原谅色大氅的动人场景,敬谢不敏:“不必了。再说,这一件衣服要死多少只野鸭子。我可不配穿。你自己穿就好。”

      妘薰笑道:“有什么不配穿的。再说这是打麻将打出来的。”

      “啥?”

      “我和季则郎君一样,觉得穿裘皮就和凡人们穿人皮一样恶心。但是小虹娘子不像我们狐族那么耐冷,我得给她找一件暖和的衣服。想来想去,我叫上整个狐狸窝的狐狸,去东湖和野鸭子精们打麻将,约定了打输了就剃头。去了好几趟,终于凑够做一件衣服的鸟毛了。小虹娘子临走的时候不肯带这件,我想着改大些给你穿也挺好的。只可惜再去补料的时候,野鸭子精们学乖了。他们记仇,这么些年一直苦练麻将,我手下的小狐狸打不过他们那些小野鸭子了。最后还是我亲自过去打了三个月的麻将,才凑够的。做都做出来了,季则郎君你就收下吧。我要是想自己穿,把女领改成男领,我就能穿了。”

      季则雷得五味杂陈外焦里嫩:“此事以后再议……”

      晚饭是四菜一汤,外加热好的烧酒。吃了饭,妘薰又让热了酒,端上来各色干果,两人继续小酌聊天。

      “季则郎君,你到了织原宫之后呢?怎么没听你说过?”妘薰忽然问道。

      “织原宫?你真想听?”季则端起酒杯。从来不知应该向谁说起的往事就这么拿来给狐狸下酒了。

      两个人不知不觉聊到夜深,季则看妘薰不能再喝了,就扶着他去睡。妘薰靠在季则肩头,一路唱起了时兴的小曲:

      “君歌杨叛儿,妾劝新丰酒。
      何许最关人,乌啼白门柳。
      乌啼隐杨花,君醉留妾家。
      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

      季则把妘薰扶到床边上,妘薰忽然搂着季则的脖子,冲着季则傻笑了起来:“季则郎君……你也喝醉了……哈哈……君醉留妾家……”

      妘薰一边笑,一边把嘴唇凑上来的时候,季则索性两眼一闭,随便妘薰把舌头伸进来,在他嘴里折腾,搅得他浑身燥热不已。确实是醉得厉害,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

      季则经验不足,蛮力有余。酒精是很好的麻醉剂,妘薰竟然不甚觉得疼。反倒是一直看着季则的脸,越看越动情,越看越兴奋。季则甫一上手便有个中高手循循善诱,很快得趣。一开始还有些计较莫名其妙就被妘薰勾引上了床,但到了后半夜也就不知今夕何夕,自己变着法地求欢了。

      一整夜外面阴云压顶,大雪纷飞,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算是天亮了,什么时候算是日上三竿。妘薰醒来时还像八爪鱼一样抱着季则。没想到这次他胡乱学着蓝染赌了一个舍身一击破釜沉舟,还挺成功的。

      外祖母是他指使人去报信的。反正不管哪个和他在一起,他外祖母都是必须过的一关,若是季则郎君害怕他外祖母,他宁可季则现在就被他外祖母吓跑,也不愿意对季则的恋慕和贪婪在天长日久与日俱增之后,他再去忍痛割爱,和一个懦夫诀别。

      若季则是个懦夫,或者只肯为了白琊出头,他就只当是以前从来没喜欢过季则好了。

      至于母亲知道他断袖那么生气,那么难过,实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虽然母亲这么喜欢季则,竟然把他爹的簪子都给了季则,也很意外。不知道过年回家时能不能真的让娘亲消气,也不知道若是带着季则郎君回去,会不会惹出别的事情。

      至于这一天和季则郎君聊天聊到知根知底,心意相通,他也没想到——妘薰舔吻着季则的嘴唇,心里又有些痒起来——更没想到他假醉,唱《杨叛儿》勾引季则,用这么简单的媚术,季则就上钩了。

      唉,腰好痛。季则朗君到底是怎么通晓床笫之事的?其实他都做好万一季则郎君一窍不通,他只能自己含泪当攻的准备了。可谁知道季则这么能折腾,到后半夜……等等,他怎么知道这些花样的?就跟看过一整本春画似的。

      啊啊啊……不行……再折腾肯定腰会断的……唉,以后要是上了岁数,第一个得的病肯定是腰肌劳损。妘薰想了想,忽然又噗嗤笑了起来。

      季则被妘薰的笑声吵醒了:“你一大早在那儿美什么呢?一直笑。”

      “难受,不想起床……季则郎君你陪我多睡会儿……”

      季则想了想,在这边的冬衣竟然是件扎眼的原谅色大氅,也没有什么起床的动力了,无奈地抱着妘薰亲了几下:“好,陪你……哪里难受?”

      “季则郎君真好!腰疼……郎君你帮我揉……”妘薰拉过季则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哪里疼?这里?这样好点没?”季则很认真地一边给妘薰揉腰一边问。

      简直好到销魂……果然是从小踩奶长大的猫仙儿,季则郎君这手法绵长有力,柔中有刚——舒服!!

      季则没揉几下,开始吼妘薰了:“你的手往哪儿摸呢!腰又不疼了?!把腿放下去,手松开……”

      没吼几句,房间里又静下来了。外面风声夹杂着大雪压断树枝的声音,房间里的声音隔着被子和床帏,闷闷的,听得不甚真切。

      妘薰满心得意。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冬天就该这么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我与狸奴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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