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贪余乐》红姜花

8、第八章

　　祝思凡出府的这段日子，她也不是在瞎玩。
　　回来当天，祝佳期就从三妹那儿得知了天津卫港口的事情，说死了不少人，是特地针对祝家的。祝老爷直到小年夜才迟迟归来，也正是因为此事。

　　不过对此祝佳期很是乐观：一来盯着祝家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祝老爷行事谨慎，从魏忠贤得势到当今皇帝登基都安安稳稳的，佳期向来信任爹爹；二来，此事不出在京城，祝佳期就是想管，也没那么大的能耐，把手伸到天津卫去。
　　她本以为这个麻烦，会像往常一样很快地过去。但祝佳期没料到，还是出事了。

　　除夕。

　　到了真正的年关，祝佳期还不得安宁。一大清早就出了门，捧着个暖炉就往京城的铺子里赶。几家铺子的货仓盘点出了点问题，祝佳期很不高兴，她想抓紧了结琐事，早点归家休息，过个好年。
　　然后就在临近晌午的时候，祝佳期走进铺子的货仓，众多蒙着脸的人从天而降。

　　他们是有备而来的，铺子的护卫，祝佳期带出来家丁在顷刻间被屠杀殆尽。祝管家匆忙之下拿了她的斗篷，披在受伤的家丁身上，暂且引开了追兵。
　　而真正的祝佳期，躲在铺子后巷的货物后头，一声不吭，静等祝管家归来。

　　——祝管家临走前说，会带救兵回来接她。
　　但祝佳期等来的不是祝管家。

　　而是卢剑星。

　　“祝小姐，”他拨开遮挡视线的货物，浑身紧绷、神色肃然，身上也不是那身飞鱼服，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布衫，显然是从家里匆忙赶来的，“跟我走！”
　　然而在看清他的一瞬间，祝佳期的眼底浮现出凌厉的戒备之色。她无动于衷地侧了侧头：“你来做什么？”
　　卢剑星：“是祝管家让我来的。”
　　祝佳期：“祝管家怎么就偏偏找上了你这个锦衣卫？”

　　卢剑星也知道为何祝管家就找上了他。
　　除夕这天卢剑星可不当差，他正在家里帮母亲准备年夜饭呢。卢老太太刚使唤卢剑星去把老母鸡宰了，他的刀还没见血，血淋淋的祝管家就闯进了家门。
　　认识祝佳期后，卢剑星可不止一次庆幸自家老母看不见东西了。

　　然而眼下情况紧张，卢剑星可没工夫和祝佳期在后巷里磨嘴皮子，他已经隐约听到脚步声了。所以他干脆放弃解释，一把将祝佳期从货物后面拦腰抱了出来。
　　祝佳期当即大怒：“你放开我！”

　　卢剑星果然放开了她，却不是因为祝佳期的话，而是因为追兵到了。
　　于是祝佳期再次见到了卢剑星抽刀的模样。

　　祝佳期一直觉得，卢剑星之所以有着血性的一面，是因为他那身飞鱼服和锦衣卫的名头。但现在她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有所偏差。
　　不是因为飞鱼服，而是因为那把看似朴实无华，却沉得她抽不出的刀。

　　一身布衣的卢剑星，仍然展现出了强悍的气势。他双手持刀，站在祝佳期的前方，肩背宽阔，却也瘦削，在狭窄的后巷里就像是堵坚实的墙，挡住了她与所有追兵。
　　这下，祝佳期不得不放下怀疑。

　　“祝小姐。”卢剑星压低声音，“我数三下，然后你跳到我后背上。”
　　“好。”祝佳期想也不想。
　　“一——”

　　他的刀划过圆月般的轨迹，逼开一道空隙。狭窄的后巷使得敌人不得不退后规避，卢剑星趁着这个时机向后退了半步，然后横过刀身。

　　“二——”

　　朴刀与敌人的武器招架在一起，铿锵之声回荡在巷子里。卢剑星的身躯因为重量而下沉几寸，但是他撑住了。
　　他的双手在微微颤着。

　　“三——”

　　下一刻，卢剑星与祝佳期一起动了起来。
　　他猛一撤刀，剩下的半步也往后一退。敌人扑了个空，接着祝佳期就撞到了卢剑星的后背上，她伸出双手，死死圈住男人的脖颈。卢剑星二话不说，一个侧身踩上巷边的货物，翻身从后墙跳了过去。

　　“要跑到哪儿去？”
　　祝佳期攀附在卢剑星身后，她的嘴角就贴在他的耳畔。卢剑星不太自在地侧了侧头，他很想说，他也不知道该跑到哪儿去。

　　祝管家奄奄一息，除了祝佳期的藏身之处，什么都没说清楚。卢剑星根本不知道袭击祝家的是谁，便也无从得知哪儿算是安全的地方。
　　无数个地点在卢剑星的脑海中掠过，然后定格在一个足以出乎任何人意料的地方。

　　.

　　京城的暖香阁，向来门庭若市。一年到头，怕是也只有年末的这段日子能消停几天。
　　除夕夜，阁里的姑娘恩也是要过年的。

　　周妙彤刚用过饭，避了姐妹们的虚与委蛇，正准备回房独自清净一夜时，却未料到鸨母叫住了她，说锦衣卫的卢剑星卢大人来访。
　　这叫周妙彤吃了一惊。

　　她知道卢剑星是沈炼的结拜义兄，也知道他鲜少会来这种烟花之地。突然造访，多少叫周妙彤有些警惕：若不是有事，锦衣卫怎会在除夕夜过来？想到他与沈炼的关系，她更是不安。
　　但卢剑星态度很好。
　　他平凡的面貌中多少带着对妓院环境不适的尴尬，却仍然客客气气地对着周妙彤点了点头。周妙彤行礼：“卢大人可是有事？”

　　卢剑星也不打虚晃，他越过周妙彤，目光落向远处的鸨母身上。
　　谁都知道锦衣卫的沈炼喜欢暖香阁的周姑娘，他这个当大哥的还要跑过来，找上同一个女子，确实不太像话。但事发紧急，卢剑星只得硬着头皮：“周姑娘，还请借一步说话。”

　　周妙彤回头看了一眼鸨母：“那我们可以到院落里。”
　　说着她迈开步子，却被卢剑星抢先一步拦下，他压低声音：“冒昧了，周姑娘，最好到你房里去说。”

　　周妙彤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而预感很不幸的成真了。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屋子，却出现了一个人，一名年纪不比她大多少的姑娘。

　　天青袄、沙青裙，光滑的缎面上用金线绣着精致花纹，头上别着镂空的梅花钗子，每朵花心都含着一颗珠圆玉润的珍珠，衣着打扮极其富贵靓丽。
　　她生得也好看，面盘端庄白皙，眉目如墨，一双微挑的凤眸清明又冷淡，向来以秀丽温柔而出名的周姑娘，在她这翠绕珠围、明艳大方的模样下，竟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那姑娘见周妙彤和卢剑星进门，嘴角一翘，勾起一抹颇为恶意的笑容来：“我倒是没料到，卢大人嘴里‘意想不到的地方’，竟然是这暖香阁周姑娘的闺房。”

　　周妙彤：“……”

作者有话说

　　周姑娘：你们锦衣卫真会玩，来妓院不嫖也就算了，还自带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