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园》我醉欲眠君且滚

42、16

　　薛姨娘笑着努嘴，以手指着炕上那些碎缎料，冷笑道：“我是不去。我是那没时运的人儿，没的空费了自己张脸，去瞅着她们脸色。”又道：“我只说，你也别去，便在我这儿一块吃饭，我叫小丫头子替另干净做些好的。”刘姨娘见她一脸的酸相，又听得她抱怨不停，正是不好说些什么，就笑道：“我也无法推的，前已应承了姑太太，故此，也罢，去走这么一着。”说罢起身。

　　薛姨娘见留不住，只得送了她出来，在廊前，又悄声问：“可知你哥哥处，一向制得好花儿翠儿的，若有，何时再替我稍一对两对过来，你原先打发人送来的，真真比外面买的，又格外别致些。”刘姨娘知她随处喜欢占个便宜，就是一笑，点点头，扶了紫鸾往邓夫人屋子过去，碧落亦跟着后面过去。

　　不想还未到得邓夫人屋内，就见有丫头来请，正是彩霞。刘姨娘立住，便笑吟吟地问：“太太在屋内做甚么呢？”彩霞笑道：“不过和姑奶奶说些琐事。”又道，“因说是姑太太生日近了，太太说，要叫了你一起，准备替姑奶奶做寿呢。”刘姨娘听了，笑道：“我正是记得，她是寒食前一日的生日，倒嫌冷清了些，偏偏这个日子做寿。”彩霞道：“今年侯爷不在家中，便是寒食、清明，只怕一切都须从简了的，不过派了人去宗祠、家庙上祭扫一番就是了。”两人说着，一时到了太太屋内，刚一进门，刘姨娘忙笑道：“可是我来晚了。”

　　邓夫人正靠在榻上，手上端着一方帕子在看，身边又搁着几幅抹额，谢夫人倚在她对面的炕上，两人就在闲聊。见刘姨娘进来，便笑道：“过来，我们正等着你呢。”刘姨娘过来，笑道：“恰才被薛家那位叫了过去，倒耽搁了好些时辰。”说着，就着邓夫人之手，看那些针黹，笑着道：“这谁做得？真是好。且看这一副抹额，上面虽是绣的万字文，也常见，倒难得见针脚细密，颜色又配得好。”便问：“却是谁做得？”邓夫人道：“便是玉郎屋里的锦绣。”谢夫人插嘴道，“本等我让青箱做，她针黹也好，却不如这锦绣孩子，配色又文雅，花色又新奇，故此托了她做的。”青箱立在一旁，也笑道：“那孩子手巧。”

　　三人说了一回针线，邓夫人就道：“昨儿有人送了野鸡崽子来，我吩咐了厨下，炖了汤来喝。只怕滋味还好，你们在我这里吃饭，人多才热闹。”又道：“还有几块生的崽子肉，我预备着炸上了，咸浸浸的，配粥儿喝好。等打发了人带了过去给玉郎尝。”刘姨娘笑道：“我们几个吃饭，也无意思。玉郎去衙门里，只怕早已回来了，何不叫了过来一起吃饭？”邓夫人一叹，道：“那孩子，几时肯在家里呆着？听得随身的小厮说，今儿又溜了出去，倒像是说北伯侯家里摆酒唱戏，要闹一天呢。”

　　门外彩霞进来，回说饭菜已布好了，等太太示下。邓夫人就传让摆进来。两个仆妇抬了红漆案台进来，一色顶细青花白地盘碟，不过几盘热菜，又是时新菜蔬，又是一碟烧鹅、一盘糟鹅信，另有一大碗野鸡崽子汤。三人就以汤儿淘饭，吃了一回。吃罢，自有仆妇前来收拾，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水、漱盂来，三人一起漱口、盥手完毕，又捧上成窑小茶盅来，泡得却是碧螺春。

　　邓夫人自来有午睡的习惯，这时吃罢饭，饮罢茶，就有些倦意上来，刘姨娘自来知道，故此与谢太太打了一个眼色，就欲辞了出去。邓夫人握着嘴儿打了个哈欠，道：“你们若是无事，我们也就散了。只是，翠蘋，再过十日，便是我们姑太太生日，我只把这个事儿交了给你。她管着这么偌大一个家，一年也忙到头了，她生日，必然要好好热闹一番。”

　　刘姨娘听她说，忙笑道：“这正是了，太太吩咐下来，我自然好好操办。”谢夫人笑道：“这可当不得。”邓夫人道：“就是要大操大办一回，我们也热闹热闹。你哥哥不在，屋子里益发冷清了，依着我，好好闹一次，我们也请了外面戏子来，摆两台戏文。也不用动用官中的钱，我体己出二十两银子，与你做寿。”刘姨娘笑道：“太太都掏了银子出来，我少不得也要意思意思。”便伸出手掌，摇摇，道：“我也不敢越过太太，便出个五两银子。”

　　谢夫人道：“罢了，你月钱不过三两，倒没得叫你破费？”邓夫人道：“怕怎的？一年也就这么一回。只需热闹了才好。”彩霞一旁伺候着，听得，就笑道：“若是姑奶奶赏面子，便是我们做丫头的，也想出点银子凑这个热闹呢。”

　　谢夫人听得，就轻啐一口：“你们这起小蹄子，我倒乐意占点你们便宜！只是别要了这个面子，背地里肉疼呢。”众人一番热闹，于是商定，青箱等大丫环每人一两银子，此一等的丫头们，皆有五百钱的，二百钱的掏出来，又有有体面的仆妇，也纷纷掏了银钱出来，一共也凑了三十多两银子。就有彩霞想起，便问：“西屋里薛奶奶，可须得打发人去问一声？”谢夫人听了，冷笑一声，道：“也别问她。”

　　刘姨娘踌躇道：“若是不问，倒不好。像是我们瞧他不起，只是，也罢，只是我替她出了这份钱，等会子我有空儿，过去与她说了就是。”邓夫人道：“她而今手上也宽，卿儿除了月钱，又有衙门里的月俸。只是，也无需寻了她出这个钱。你也别出，只记在我名下。”

　　青箱笑道：“薛姨奶奶处便这样，我等会子去玉郎屋里说去，那边几个大丫头，便不该出点子份子？都是奴才，只是我们出了份子，她们倒只须吃酒热闹。这可不成。”刘姨娘听得她说，噗嗤一笑，因想起早晨之事，就道：“我今儿已是过去那边园子里，真真多少好的风景，偏偏被薛姨娘叫了去，也没有细看。你若是现在去园子里，我就与你走一遭儿去。”说罢起身，就告辞了去。谢夫人也一并出来，两人行至东院，便分道而行，刘姨娘带了紫鸾、青箱几个，就往后园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