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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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门外传来丫环的叫声，就听的说上头唤了鸳鸯、凝芙过去，锦绣听得，那手上微微一颤，
笔上原浓蘸着丹朱赤红，笔落下去，就直画出了界儿，横斜在白绢之上，就是触目惊心的一笔，绝色炽艳。锦绣看了，就呀地一声，忙忙笑道：“可是我马虎了。”语罢，瞅着那笔落之势，倒也可以改成一朵杏花怒放的样子，于是顺便添了几瓣，补成五瓣杏花，才算了事。就便抬起头来，看见那说话的，正是今儿一早在院子里闲聊的丫环惠春。
惠春进了里屋，尚未说话，鸳鸯便嗔道：“这孩子，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就在院儿里乱嚷的？可是我们这屋里没王法了，都乱着来。若是小侯爷在，也这么着？”惠春听了，就红着脸儿不好意思道：“原是寻的急麽。”说罢，又笑嘻嘻地和鸳鸯说道：“我们彩霞姐姐吩咐了，说问姐姐寻件东西——十月间太太打发人送了盘水晶糕儿过来，因图衬着好看，用的原是只缠丝玛瑙盘儿，不想后来忘了，便混着也不曾派了人来取。恰今儿厨房内做了水晶脍，太太记起来，说这道菜倒是要衬着玛瑙盘儿的颜色，才好。故此就满地里寻这个。恰好还是我们彩霞姐姐记得了，故此要我上复，就顺便寻了这个出来，带了过去。”正说着，看见锦绣，就连忙笑道：“你还在这儿玩呢？那边满屋子寻你不到。太太说了有事儿吩咐你，又寻你说要看你裁的衣裳儿。”锦绣听了，就笑道：“呀，原是我孟浪了，只顾着玩儿，倒叫太太等着。”
鸳鸯听了就道：“无妨，回话时，只说我打发了人寻你过来画些花样子，预备着给玉郎做几双鞋儿，也便搪塞过得去了。”又道：“那玛瑙盘儿我曾收起来过，就搁在多宝槅上，你稍等，我取了，就和你一道儿过去。”于是就叫凝芙取了。等收拾妥当，四人就一道出来，刚出了院门，鸳鸯立住，想了一下，就纳罕道：“倒是太太如何想起有话儿与凝芙说？”话说完，就快步走了，倒是锦绣听得清切，侧眼瞟了凝芙一眼，只见她脸上一片茫然，似忧又愁的，却也说不清是何神色，自己心里就是一怅。
四人走着，锦绣心里有事，脚步便落了下来，鸳鸯与惠春走在前面；自己与凝芙携手走着，唯觉凝芙手心里滚滚冒出汗意来，锦绣便悄声低问：“你——可知道太太寻了你什么事儿？”凝芙听了，脸色煞白，却是过了一下，方低声道：“若是我被太太责罚，也是我命里该着。”说罢，脸上毅然决然。
锦绣听了就是大惊，亦不可露在脸上，只觉自己一双手上也火烧火燎起来，就低低道：“你却犯着什么事儿？也不和我商量！”凝芙叹道：“好姐姐，我日后若是有机缘，自然告诉你的。”说罢，提高了嗓儿故意笑道：“锦绣，等空了依旧往我们屋里做灯儿去。”
闲话少说，四人到了太太屋内，亦不过是太太询问了些前儿打发刘三甫去，可替玉郎备下了几件衣裳，又是问屋内预备好被褥等物不成，若是玉郎回来，须得万事齐备。这一番话儿说罢，邓夫人方笑道：“鸳鸯，玉郎屋内本是四个大丫头，而今走了一个，须得补上。我瞅着锦绣这孩子不错，打算让她过来，专门打理玉郎衣裳鞋袜针黹等事，其他伺候的事情，也不需她多手。你可知道了？”
鸳鸯听了，就笑道：“太太所见极其是。我们屋内本少着一个专门做针黹的人呢，如此最是妥当。”锦绣听了，就是一慌，忙忙跪下磕头拜谢，那跪下的一刹那，就瞥见凝芙——凝芙原是站在她身边的，那脸上就白纸一般，全无颜色，又是神色凄楚，仿佛有甚难言之隐般，心里就是大惊。
锦绣那头磕下去，邓夫人就笑着摇摇手儿，又说出一番话来，叫众人听了更是一惊：“这年下，我听得谢姑奶奶说，门外有几个小厮也到了年纪，要打发里头的丫环出去婚配，你们屋里的春纤年纪也大了，原是想着派她出去，偏偏又闹出事来，撵了出去。我屋子里的彩珠病了，又是你们薛姨奶奶处说是丫环不够，也不好裁她的，只得刘姨娘处的琳琅一个，打发出去了。我就寻思，你们屋里凝芙年纪虽小，只是——”话说到此处，语声竟然凌厉起来，“好好原来叫做‘芸香’，就听得在上头只顾着说什么芸儿香儿的好不好的，闹着玉郎替你改名儿！如此不尊重的！虽则我日常不去你们那里，我每一日神儿都要过去几遭！玉郎喜欢玩闹，你们也便跟着玩儿？”说到此处，凝芙就跪在地上，只是磕头流泪，也不多说，只是道：“太太若不喜欢奴婢，便是撵了奴婢到灶上粗使，奴婢也不敢有半点怨言的，太太要打骂，只管发落，只是别把我派了出去配小子，只求太太发发慈悲。”邓夫人固然平日宽仁慈厚，就是丫头们，管辖的也少，见此，一颗心只是咬住，想到玉郎回来后，若是那事拆穿，就狠下心来，道：“这屋里也容得你如此放肆？”自有伺候着的仆妇过来，就架着她出去，又唤了凝芙之母夏老媳妇并昔日卖她进来的薛嫂儿进来，领了她回去，终究又打发了十两银子下去，算是恩德。那凝芙含羞忍辱的出去，便是连告别的话儿，也不曾与锦绣说得一句两句，日后锦绣知道那事情的原委后，心里多少难过，又能一一叙之？
闲话不表，锦绣随鸳鸯过去自取了衣裳铺盖，就又换了一个主子伺候，于她自己而言，自己已如一件物件儿，便是送此移彼，原是一般样儿。只是那杏花三月踏春灯儿做得好了，时值新春，已是元宵。也不过自己一个人细细玩赏，夜里点上红烛，暖黄色的光影就自白绢灯壁内逸得出来，上画得红杏妖韶，在光色下暖秾昳丽，细碎的花瓣边缘，丹朱璀艳，直透得映在雪白的墙壁上，就淡墨一般的凄清冷漠。锦绣看着这样的美景，心口只是反复着那一句，同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便听得门外如雷一般的声音嚷道，小侯爷回来了。
那门外一声声的嚷乱，那屋内一阵阵的喜声，多少的热闹，多少的好戏文，又仿佛再度的开始了。只是，从此，锦绣又怎么知道自己日后的时光，究竟会落在何处。有风缓缓吹过，蜡烛在灯内轻摇，摇碎一室星光灯影。常言身如浮萍，人如雨滴，飘零不可寻根，就是此话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