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调头》漆越

12、面试

　　高翔从面试间里出来的时候感觉十分的糟糕，手里抓着警帽他几乎是没有知觉的走出来，那个叫罗刚的面试官并没有像他料想中那样问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甚至没有像他做的最坏打算那样提及他的父亲，但是高翔感觉罗刚表现出来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更加让他难熬，罗刚虽然一直很客气，但是他的问题太过于官方流程，几乎是照本宣科，高翔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不够好，让罗刚如此的不感兴趣。
　　一走出门就看见门口排着五六个人等着进行面试，最后一个是骆翼。骆翼一看见他的表情就知道凶多吉少，本该觉得松了一口气，可是看到高翔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觉得自己要是高兴就有点太不厚道了。高翔过来挨着他坐下，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皱着眉头玩他的帽子。骆翼悄悄地伸过手去捏了他一把，低声问，‘怎么了？’
　　高翔试图装出没有问题的样子，但是一扭头看到他的脸就现了原形，‘大概没什么戏，那家伙不喜欢我。’
　　‘表现的那么明显？不会吧，也许只是故意刁难你！’
　　高翔摇头，‘不像，我看的出来。’
　　骆翼想起自己曾经暗自祈祷上天能让这个骄傲的家伙哪怕输一次也好，可是现在看到高翔的样子他才知道原来那个最不想看到他输的人是自己，高翔就应该昂首挺胸，永远骄傲。他晃了晃高翔，‘别垂头丧气的，瞧你那熊样！连我骆翼，综合成绩最后一名都有面试的机会，你怕什么？’
　　高翔勉强笑了一下，‘拜托，这次只要报名的，考试的都有面试机会的！’
　　骆翼看看旁边没人注意，趴在他的耳边说，‘回去让你高兴起来！’
　　高翔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腰，笑了一下，但是不甚开心。
　　骆翼问他，‘你还用回去吗？’
　　高翔看了看表，‘恩，今天浙江省厅要来汇报一个案子，我们头让我结束了就回去！’
　　‘那你先走吧，我这还得排一会儿呢！’
　　高翔站起来，‘那我先走了，家里见！’说完他向着走廊那头的楼梯走去。
　　骆翼看着他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紧闭着的面试间的门，对于云南他还是很怵的。有的时候他真的不能明白高翔，两个人一起呆在北京难道不好吗？
　　轮到他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往里面走的时候他想最多不过十五分钟就能把他打发了。他跟高翔不同，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被选上，听说有面试的时候还着实吓了一跳，后来知道是所有人都要面试才跟高翔说太阳是永远不能打西边出来的。
　　走进去关上门他立正站在罗刚面前，‘骆翼，警官号码31011891。’
　　罗刚并不急着开口，他从头到尾的打量骆翼，真的很奇妙，他暗暗的想，要是非说五官的哪里特别相像也是完全没有的，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陆晓江。罗刚在来之前看完了姚诚智手里所有的陆晓江的照片，而刚才骆翼一走进来他就立刻想起了陆晓江。他知道自己还是不能确定，毕竟他没有见过陆晓江的动态，他不知道他们在吴晨的眼里到底能有几分相似？能相似到什么程度？
　　罗刚静默的打量让骆翼有些微微的不快，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耐心的等着罗刚说第一句话。
　　罗刚依旧沉默着，见到骆翼让他有了几分信心，眼前这个年轻人镇定地有几分让他意外。站到他面前的候选人无一例外的都有几分紧张，不管表现不表现出来罗刚都能一眼看穿，可是在面前这个人的身上他感觉不到一点紧张的气息，他判断，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他真的超乎常人的镇定，要么就是他根本没打算要这份工作。
　　罗刚终于开口了，‘你成绩很糟糕呀。’
　　‘是的。’骆翼简单的回答。
　　罗刚笑了一下，‘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被选中是不是？’
　　骆翼也笑了一下，‘是的，长官。’
　　罗刚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小伙子！如果我说我要把你带到云南，怎么样？’
　　骆翼有些懵了，心道，靠，我这不是玩大发了吧？他很清晰的回答道，‘这不符合要求，我不接受。’
　　罗刚笑了起来，‘什么要求？’
　　‘我总分排在最后，如果我入选了无法对前面的人交代！’
　　‘我说过你们要经过考核，可是我公布了分数线了吗？我有说过考得好的就一定要入选吗？’
　　‘请给出你选择我的理由！’
　　罗刚摇了摇头，‘骆翼，你是第一个敢跟我用质问的口气说话的人，请问我有必要把理由告诉给你一个警校刚毕业的愣头青吗？’
　　‘报告，有！我或许只从警校毕业一年但是我跟所有人一样有知情权。’骆翼想，我这样的胡搅蛮缠还不能让你把我踢出去那就是见了鬼了。
　　罗刚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真的讲起理由来了，‘你枪打的不错，能在所有考核人员中排到前五名了，你的极端条件下的反应测试也很好，排在第三，这都是优点。’
　　‘可是我的体能是最差的。’
　　罗刚饶有兴致的打量他，如果可以的话他的确对骆翼来报考的背后隐情很感兴趣，但是现在他想要的就是这个人，对别的他没有时间去理会。于是他很有耐心的说，‘体能这个东西见仁见智，我要是希望你跑大街上给我抓小偷那我一定不要你，我会去要王军霞。’
　　这个时候骆翼已经感到了一丝不寻常，他搜索罗刚的眼睛，希望从里面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是罗刚的眼睛里带着善意的狡黠，让他不得而知。骆翼决定不再兜圈子，‘罗长官，我想你可能在见到我之前就已经决定要我了，那么你还是把你的意图说出来吧，我们开门见山的比较好。哦，在那之前我想说的是，我对你的缉毒队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很爽快，那么我也爽快一点吧。没错，在云南我看到你的档案的时候我就决定要你了，但是我还是要看你一眼，以确定那些反应测试是不是真的反应一个人的素质，现在我看到了，我要定你了！’
　　骆翼看着这个娃娃脸的男人，反问道，‘这难道不是双向选择？’
　　‘没错，你们来报名，我来选择，这难道不是双向选择吗？’
　　‘在你决定要我的时候我也还有权力撤回我的请求。’
　　罗刚想了想，‘理论上没错，但是我要定你了！’
　　骆翼的眉毛微微的皱了起来，他的这个动作居然让罗刚想到了第一个进来面试的高翔，在一些细节小动作上面这两个人非常的相似。‘请问长官对我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罗刚靠在办公桌上，双臂抱在胸前，‘我要你做陈永仁！’
　　他的话音刚落骆翼干脆的拒绝了，‘对不起，不可能。’
　　罗刚还是不着急，‘你是个警察，你难道不知道要服从命令吗？’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他们不被允许有思考的权利，但是作为一名警察，我必须先使用自己的头脑再用自己的耳朵。’
　　罗刚点头，‘我猜你这人从小家境很好，所以你有你自己的一套。’
　　‘不用猜吧，长官，你来之前都调查过我的家境了吧。’骆翼一针见血的指出。
　　‘你的态度很有问题呀，我毕竟是你的长官。’
　　骆翼稍微缓和了一下，‘在这间屋子里我们应该是平等对话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
　　‘人只活一次，警察也一样，我不希望作为一个卧底模糊了身份，隔绝了亲人，放弃骆翼这这个身份活另一种生活。’
　　他的话似乎击中了罗刚的心，那个叫秦淮依的男人当初就是义无反顾放弃了秦淮依的身份去过另一种生活。他稳定了情绪，说道，‘在你之前有人这么做了，在你之后也还会有人这么做，他们做的是为了更多的人能平安的生活。’
　　‘我敬重他们，但是作为我自己，我不能，因为我很自私。’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做警察？’
　　骆翼想起了高翔的脸，但是他认为没有必要跟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警官说他的隐私，于是他一笑，‘反正不是通常的那些理由。’
　　‘骆翼，可能你觉得犯罪离你很远，可能你想保护的只有你自己和你的家人，但是那些为了抓捕毒贩而死的你的同事们他们也有他们想保护的人，他们也想有你这样的人生，你是否觉得作为他们的一员，当选中你的时候你也有这个义务去接受这个任务呢？’
　　骆翼没有回答，他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所以他不能心无愧疚的说出我没那个义务，但是他深深明白卧底的含义，这两个词从来不曾有玫瑰色的含义，所有的所谓英雄和不朽都是人为的美好的善意的给这两个字按上去的，做卧底生还和死亡是一半对一半，即使活下来，又有多少人能够真的回到从前？他还年轻，他还有高翔，他并不想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他只想两个人一起，看到底能走多远。他一直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答罗刚的问题，最后他说，‘对不起，长官，我不能。’
　　罗刚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先回去，你不忙回答我，我会等你的答案。’
　　骆翼敬了个礼，转身要走。罗刚突然说道，‘你别紧张，我能理解，真的。’
　　骆翼转身去看他，就在罗刚说能理解的时候那个咄咄逼人，带着志在必得的狡猾的面试官消失了，那一刻骆翼觉得他似乎很脆弱的样子。
　　罗刚点点头，‘我也曾在卧底里失去过什么人，我明白你的拒绝，但是作为一个警察，我还是要等待你的回答，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帮大家。’
　　骆翼问道，‘为什么要是我？’
　　罗刚说，‘因为非你不可。’
　　这句完全不是回答的回答让骆翼又皱了一下眉头，又一次让罗刚想起了高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