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出一个渣徒弟[重生]》莫多愁

37、突遇（四）

　　第37章突遇（四）
　　如相轻拢手上佛珠，不发一语。
　　七年的时光并没有在如相面上留下什么痕迹，还是瘦，眉骨额角高高的凸起，目深眉长，下颚弧度完美。这七年中，如相独居大昭寺，除了前往梅花坞，不曾踏出上河府一步。如此的静修调养，愈发显得如相好似一枚磨炼极好的美玉，气质温润亦高洁凛然，神圣不可侵犯。

　　常净抹一把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乌炎低眉垂眼，也跪了下来。

　　如相的左手边，正摆放着那个小小的瓷瓶。

　　那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带入大昭寺内，带着一丝忐忑地站在一边，拱手道：“如相禅师，小生已经把东西带到，知道的一切也已述说完毕。”
　　“那就不在贵地多留了。”

　　如相面上浮起得体的笑，颔首道：“多谢这位施主相助。”

　　书生思忖一二，又道：“小生不懂其他，但那位小公子年岁虽小，但临危不惧，见义勇为，确实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小英雄。”
　　“可能行事有些不妥，但还请如相禅师多多包涵。”

　　没想到这个书生竟然为只有一面之缘的寒江照说了这么多的好话。乌炎听在耳中，不由抬眸轻轻一瞥，细瞧了一眼那书生的样貌，他那双琥铂色的蛇瞳如今藏得极好，乌黑的瞳仁要细看才能看出一丝微黄，眼珠黑白分明，波光潋滟，极为灵动。
　　他轻轻转了转眼珠，很快又敛起心神，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跪拜在地。

　　如相道：“施主多虑了。”
　　“阿照……不，那位少年乃是贫僧门下弟子，他今次能够挺身而出，也算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教导。”

　　书生释然一笑，夸赞一句名师出高徒，这才放心离去。

　　那书生走后，如相面上笑意渐淡，他对着地上二人挥了挥手，淡淡道：“起来说话。”

　　乌炎沉默不语，常净闷声道：“弟子不敢。”

　　如相道：“你现在不敢，可私底下却什么都敢。”他叹一口气，“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最要紧的就是找到阿照。”

　　常净和乌炎这才缓缓站起。

　　乌炎略略打量一番如相的神色，小声道：“禅师，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些前去彩云山一趟。”
　　“有什么话，都等寒江照回来再说。”

　　如相对寒江照关心与担忧溢于言表，眉头微皱，乌炎说话着，他便已经走到了门口。单手扶住门扉，灵力翻涌，“乌炎你随我一齐前往，常净留下待命。”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飞身而去，乌炎急忙跟上，常净仰头看他们二人离去，一个人苦着脸，低声嘟囔道：“寒江照啊寒江照，你这次可是惹了大|麻烦。”

　　彩云山内。
　　血雾翻涌，雾气最深处的半山腰内战局正酣。
　　三尾雪影不愧为中阶妖兽，以寡敌众也不落下风。

　　寒江照避开战局，绕到后方。
　　三尾雪影的气味和普通雪影狐有种微妙的不同，寒江照循味细查，东绕西走，终于才在一棵巨树旁停下。
　　眼前的巨树树冠茂密，有遮天辟日之势。树干粗壮，足足可让三四人环抱。而这巨树充斥着浓浓的三尾雪影的味道，不仅如此，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更为神秘而强大的气息，想来怕就是那只六尾雪影了。
　　有此二兽坐镇，方圆几里都不见别地妖兽。

　　寒江照绕着这巨树走了几圈，稍一思量，上前拨开缠绕巨树的藤蔓杂草，果然一个狭小的洞口藏匿其中。洞口只能让幼童进入，且一望不见头，幽深黑暗。
　　寒江照却没有迟疑，口中念念有词，当即化作一团如萤火大小的光点，钻进了洞中。

　　狐狸洞不仅窄小狭长，暗色中寒江照还能见四处掉落着许多吃抹干净的白骨。但看骨骼形状都是兽类而非人类。
　　光点如同一只真正的萤火虫，在洞中晃晃悠悠，不做停留，一鼓作气向前。
　　很快，前方豁然开朗，光明乍现。

　　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光点闪烁拉长，寒江照从光芒中走出，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得浑身一个激灵，掩住口鼻，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外头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这巨树中却暗藏一番奇异天地，独有一小小人间。寒江照估量，这里大概是有一般客房的大小，小小的地方栽种着几株梅花，这内里的时节正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独有梅花吐蕊绽放，傲雪盛开，是唯独的一抹艳色。
　　梅花树下，一个白团子躺在哪里，浑身裹着雪花，几乎要融入雪中。

　　四面覆雪，蓬松的雪花落在寒江照的肩头。
　　他长长的睫毛上也点缀着这一点点的莹白。他小心地藏匿着自己的气息，轻手轻脚地向前走近。
　　如果寒江照没有猜错，树下酣睡的白团子，就是那六尾雪影。

　　六尾雪影可是高阶妖兽，若是惹怒了它，那可不是玩笑。

　　寒江照边走边细细查看四遭，这狐狸洞中应该是六尾和三尾一同居住，雪影狐族等级分明，实力至上，能力越高越会保护族群，通常情况下，没有理由六尾休息，让三尾出来迎敌。
　　寒江照心中思索，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他已来到了梅花树下，梅香淡淡萦绕鼻间，但就算寒江照再三小心，也无法天衣无缝地瞒过高阶妖兽，那白团子像是发现了什么，微微颤动，似是要醒来。

　　寒江照当机立断，闪身又化作一点光点，停留在梅花树上。

　　一双眼睛从白团子身上冒出，然后是第二双。
　　四只眼睛两两相对，瞳色都好似最晴朗的天空。小兽的呜咽之声响起，白团子里分出一个小团子，又一个小团子。
　　两只只有成人手掌大小的雪影幼崽打着滚儿落在雪地上。

　　梅花树上的寒江照恍然——果然如此，这六尾和三尾雪影狐乃是一对夫妻，六尾为雌，三尾为雄。
　　想来适才那三尾这般暴躁，不仅仅有同类被杀的因由，更多的则是伴侣刚刚生产最为虚弱就遇大敌的紧张。

　　雪影狐幼崽小小一团，手脚小小，尾巴也小小的，倒显得一双眼睛又圆又大，极为可爱。
　　六尾雪影刚刚产子，实力削弱，已经暂时没有高阶妖兽的能力了。
　　它用嘴一只只叼着幼崽的后颈，不让它们跑远。
　　只是幼崽子调皮，一只叼回来，另一只就又跑走了。六尾雪影只是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做着这个动作。好半天，那两只幼崽才肯安安分分地缩在母亲身边，而六尾雪影耐心地伸出舌头，一遍一遍地舔着幼狐的皮毛。

　　寒江照平日杀人不眨眼，但眼见此景，这般的铁石心肠也不由心头一软。

　　虽是妖兽，但母子之情不分族类。谁都不忍心打扰这样的温馨的时光，哪怕是寒江照，他心中蓬勃而出的复仇之心，好似被这冬日雪花感染，头脑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半晌，梅花树上的光点仿佛被一阵风吹起，再度飘摇，他从原路返回。

　　等寒江照走出巨树，神色虽然还是凛然，只是眼中涌起一股暖意，他心中已经不想让三尾雪影死了。
　　这藏在幕后的渔翁终于还是要走到台前。

　　只是若是前世的闵罗，绝不会如此心慈手软。
　　寒江照自己都没有发现，如今的他越来越像他的师父，如相。

　　寒江照要返回战局。
　　此时天色不早，日光渐歇，血雾也慢慢淡了许多。

　　他扯出一块布巾挡住面部，手中握紧那已经杀了两人的匕首。

　　当他回到半山腰上，只听一声凄厉的兽鸣。
　　那只叫阿大的雷齿虎死死咬住三尾雪影的后腿，鲜血沾染了雪影狐雪白的皮毛。

　　再看后方，杜合昱半躺在地，他背后的铜箭全部射出，七零八落洒落一地，弯弓也已经脱手。但他一只手上竟牢牢抓着一条狐尾。那三尾雪影的狐尾已经失了一条。
　　杜合沉身子本就虚弱，也倒在一边气息微弱，剑上的血迹一时不知是他的还是三尾雪影的。

　　阿二虽然一瘸一拐，虎头上鲜血淋漓，但还是尽忠职守地保护着主人。

　　寒江照这离开的功夫，这场战事已经到了最后。

　　三尾雪影还是输了。
　　它被阿大死咬不放，血流涌注，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杜合昱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高声笑道：“哼！小爷我还是赢了！”
　　“阿大，你尽管咬死这畜生！”

　　寒江照一声冷笑。
　　他将匕首收起，捡起一支散落在地的铜箭，对准阿大的前腿投掷而出。

　　他的力气和准头远远胜于杜合昱，那铜箭穿过骨肉，竟是直接把阿大钉在地上。
　　阿大吃痛，当即松口。

　　三尾雪影从虎口中逃脱，不做停留，直接溜走。
　　白色的身影藏进林中，很快消失不见。

　　时局转变太快，一瞬间便乾坤颠倒。那杜合昱笑意僵硬在脸上，半晌才反应过来：“谁！是谁干的！”
　　“快给小爷我滚出来！”

　　杜合沉慢慢坐起，他同样也将那一幕收入眼底，他按住胸口，心中警钟大响。
　　“这恐怕就是彩云山上的第三人。”

　　杜合昱叫嚣道：“什么狗屁第三人，不过是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
　　“若是有真本事，为何不坦坦荡荡出来与我相见！”

　　寒江照神色仿佛凝着霜雪，他缓缓又捡起另一支铜箭，手臂高举，对准杜合昱的心口。
　　他只要这么一用力，杜恒丞的独子就要葬身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