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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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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渐渐停了,天色依然暗沉沉的。
杜蔺年坐在二楼的小厅里不说话,手上拿了张浅蓝色的纸在叠纸鹤,叠好了就堆到茶几上,继续叠青蛙、狐狸、乌龟等。
她从上来后就没有说过话,自顾自地摸出一叠纸玩了起来。
傅云净偷偷瞅她。刚才见气氛不对,他就把蔺年带到了陈玉平常休息的小厅里,现在这样,他拿不准蔺年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他高一下半学期才来的C市,虽然一直没什么朋友,在班上也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那时候他还不认识蔺年,就听闻了她种种“不正常”事迹,可想而知,她不知听过多少别人说她的闲话。
其实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难过的吧?
谁都会生病,这不是耻辱,别人却以此言语攻击她。
傅云净心里有愤怒,也有心疼。
他往她身边挪了半个座位,小心翼翼抽来一张纸,小声问:“蔺年你能教我吗?”
杜蔺年疑惑地抬起头来。他眼里都是小意讨好,她抿嘴一笑:“好的呀!”
她笑得没有一点阴霾,傅云净松了一口气。
不关心不在意,这才符合蔺年的性格嘛!
看来是他多心了。
*
杜薇君是开车来的,回去的路上,两个女孩儿并排坐在后座。
杜蔺年玩了很久的雪,虽然身体不错,也受了凉。雪天出行的车辆车速都不快,坐在车里,她昏昏欲睡。
杜蔺年做梦了。
她不常做梦,偶尔一两次,也是梦见些天马行空的东西。
她昏昏沉沉半靠在方悠岁肩上,前方出了小事故,车辆堵了一路。有脾气暴躁的不停的按着喇叭。
在喇叭声里,她听到了小朋友的读书声,恍惚就在很近的地方。
她很累,想要醒过来,勉强了很久才把眼睛打开了条缝。
眼前是一间教室,墙上贴了很多向日葵,嵌在墙上形状各异的展示柜里摆满了小朋友的手工作品。
白色的小板凳被摆成三排,一群四五岁大的孩子坐在上面,摇头晃脑地背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左后靠墙的地方坐着两个女孩,穿一样的白色公主裙,梳相同的羊角辫。
两人均是圆圆的脸蛋,靠外面的小姑娘双手被在身后,大声跟着朗读。靠墙的那个低着头,静静抠着裙摆上的珍珠。
那是五岁的杜蔺年和方悠岁。
一首诗念完,就下课了。
读大班的小孩几乎都是一路从小班同班过来的,孩子们互相都熟悉,也都有了固定的玩伴。
今年班上新来了对双胞胎,姐姐霸道,妹妹寡言,长相是两种可爱,又有老师嘱咐,大多数孩子还是对两人好奇的。
下课后,是游戏时间。
老师让孩子们自由组队拼积木。
杜蔺年和方悠岁理所当然是一对。
班上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眼睛水汪汪的,留娃娃头,皮肤白,比班上大多数女孩子还好看。他胆子小,个子矮,在班上谁也不愿意带他。
老师看了下躲在角落的小男孩,让他凑到了方家姊妹中。
堆积木是讲究分工合作的,方悠岁和杜蔺年有默契,新加入的男孩又不是个强势的,杜蔺年搭城堡,两人就在旁边学。
五岁的杜蔺年一天难得说上几句话,余下时间都在自己和自己玩,积木早被她玩出了许多花样。不一会儿,三人就合作了一栋带城墙的木城堡,高高的耸在一堆歪歪扭扭不成型的“艺术品”中间,一眼看过去,就三人搭的城堡最好看。
那年代独生子女多,班上难免有几个被家人宠坏的小霸王。
太阳班上的小霸王是个高壮的男孩,他盯上那座漂亮的城堡了。
小霸王很霸道,走上前,二话不说,把漂亮男孩推开,指着地上的城堡,居高临下地说:“你给我堆个比这还要好看的!”
杜蔺年头也没抬,继续调整城堡里看起来不协调的地方。
方悠岁瞪了他一眼,扶起漂亮小男孩,到边上玩自己的去了。
小孩子是最接近动物思维的,森林王者被挑衅了都会还回去拼个你死我活。
小霸王气红了眼,胖腿一踹,积木“轰隆”一声全被踢飞。
它力气不小,积木乱砸,多数砸到了离得最近的杜蔺年头上脸上。
杜蔺年一愣,揉着眼睛抬头看他。漂亮小男孩直接吓哭了。
小霸王得意地叉腰,把家中大人市侩尖酸的模样模仿得十成十。
“你是小哑巴吗?你脑子有病吧!耳朵也有病吧!我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这话毫无逻辑,话中恶意却很足。
方悠岁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妹妹被人骂了,城堡被毁了,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了。
她抓起一把积木,使出浑身力气砸想小霸王的脸,脚下蓄力,一脚踢到小霸王的膝盖,把人踢得一个趔趄,往后摔了个大跤。
小霸王在地上愣了愣,反应过来,浑身都疼,“哇”的一声嚎哭了起来,引得老师忙往这边来。
最后惹来了老师,惹来了家长。
杜薇君来得快,小霸王的妈妈也不慢,见到儿子哭得快喘不过气了,伸手就要去抓双胞胎,被幼儿园老师挡住了。
她拳打脚踢要往那边去,嘴里骂骂咧咧:“哪里的野/种!有妈生没妈养的赔钱货!生个傻子还当宝!我告诉你们!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事!那两个小贱/人也别想活了!一个智障!还敢欺负我儿子!知道是智障就关在家里别出来!”
杜薇君气得发抖,勉强保持住最后一丝理智和涵养说:“这里都是小朋友!别在小孩面前骂脏话!”
她不想那些东西脏了这些孩子。
中年妇女哪听劝,张口一串“三字经”,肥胖的身子在几个老师合力镇压的胳膊下扭动,甚至露出布满妊娠纹的腰间肥肉和紫红的内衣。
谩骂声不绝于耳,杜蔺年看到五岁的自己垂着脑袋被护在妈妈怀里,任由她死死捂着自己的耳朵,还是听全了那一串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