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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小没良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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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过得飞快。
傅云净只在方家呆了两天。
再见到杜蔺年,是在学校。
出了一整个长假的太阳,这天居然下起了雨。
校门口挤满了撑伞的学生,一色的校服,五彩缤纷的伞。
傅云净举着把深蓝色雨伞,随着人群前进。
天色阴沉,雨水砸在水泥地上,脏水四溅。
来往学生的心情也是阴沉沉的,不少都垮着脸,一脸忧愁,遇到熟人才勉强笑着打招呼。
傅云净不受节后综合征影响,脚步散漫,黑眼圈严重,一脸的没睡醒。
前面是花花绿绿的伞,展现了这个年纪少男少女的审美观。
伞下人高矮胖瘦,走姿,站姿各有特点。
一眼扫过,他的视线停在一把粉色雨伞下。
眼睛一亮,他悄悄走近,伸手,勾了一手滑不溜丢的头发。
杜蔺年有感回头。
她今天披着头发,乌压压散在肩头。她皮肤本来就白,在阴天的伞下,更显得白惨惨的。尤其那双眼睛,上眼皮红肿,眼下青黑,看起来竟像个女鬼。
被她的形象吓了一跳,傅云净顾不得太多,左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眼角,问:“怎么了?”
怎么一副哭了半晚上的样子?
杜蔺年表情一松,眼里水光一闪,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她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的说:“没睡好。”
“为什么呀?”
傅云净拉过她的衣角,带着她往前走。眼睛四处一扫,没看到方恒和方悠岁,心里不由多担心几分。
“认床。”
杜蔺年又吸了吸鼻子。
“怎么个认床法啊?舍不得太爷爷家的床?”
傅云净半开玩笑。回想起方家太爷爷家的床,足够软,空气也不是一般的好,蔺年喜欢那儿很正常。
杜蔺年不做声,闷头往前走。
雨水打在伞面,咚咚作响。打在傅云净牵着杜蔺年的手上,一手湿冷。
走了约一分钟,杜蔺年才抬头看他,眼里的水光更甚:“我不喜欢住在外婆家。”
杜蔺年昨天随家人回了C市,才到家,杜薇君就马不停蹄的收拾了一箱行李,连同杜蔺年一起丢去了娘家。
临走时,杜薇君是这么说的:“年年,这是医生给你的考验,你要好好呆在外婆家,听外婆外公的话,知道吗?”
杜蔺年从小就最听话,杜薇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是第一次独自留宿外婆家。那里的房间里,从床单到窗帘全是果绿色的,地上没有绒毯,裸露出原木地板。
衣柜里空荡荡的,她要自己把衣服分类放进去。
这是杜蔺年第一次整理房间,第一次叠衣服。
她回忆着悠岁平常叠衣服的步骤,动作笨拙地叠起来。叠不好就看一眼她外婆。
杜蔺年的外婆六十多岁,一辈子也就生了一个女儿,自然把几个外孙当成了心肝宝贝。尤其是小外孙女,从小就最惹人怜爱,被她水汪汪的眼睛一看,她都恨不得自己来帮她把事情都做了。
不过想起女儿临走前的嘱托,她还是忍住了。只上前教她怎么做,教会了就不再动手。
杜蔺年不知道大人们的用心,第一次觉得世道艰难,尤其晚上躺在陌生的床上,身边没有悠岁的呼吸声,让这个一贯“冷心冷面”的人也想起了家来。
加之晚上又忽然降温,简直雪上加霜,素来身体不错的杜蔺年也被折腾得感冒了。
“外婆家很冷。”
是她自己半夜把被子蹬了,受了凉。
“悠岁和哥哥都不在。”
少了人给她把事情都做好。
“上学要自己坐地铁。”
大多数学生都是这么上学的。
“妈妈不让回家。”
这个……还真没有。
“我只喜欢外公外婆。我不喜欢住在那里。”
杜蔺年仰着头,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股脑的诉说着自己的不满。她压根不知道感冒了的自己看起来有多么可怜,像只没足月的小狗,刚被狗妈妈抛弃。
尽管这些抱怨在别人看来根本不算事。
如果被她委屈巴巴地瞧着的是别人,或许杜蔺年会得到无数白眼,可惜那个人是傅云净。
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傅云净大致拼凑了事情的始末,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也知道方家妈妈这么做自然有她的原因,可他就是不想看蔺年受委屈。
心里迅速作出一个决定,他看向杜蔺年,眼里的怜惜都要漫出来了,声音柔得像水:“以后我陪你坐地铁怎么样?”
让她一个人他实在不放心,反正自己也是坐地铁上下学,多坐一段少坐一段又有什么要紧?
“嗯!”
杜蔺年是很容易满足的,听到以后有个熟悉的人一起上下学,再不用在路上看外公遮遮掩掩跟着了,她满意地笑了,眼里波光荡漾。
傅云净盯着她的眼睛,确定不会有金豆子掉下来后,松了口气,看向别处。联想到她的鼻音,后知后觉的发现,杜蔺年不是哭了,是感冒了。
*
中午时,杜蔺年变成了一个人。连方恒也不能再陪她了。
妈妈说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班里的学生大多是在食堂解决,傅云净也不例外。
说起来,带便当的也只有杜蔺年。
傅云净一直挨到教室里只剩了他和杜蔺年后,才上前问:“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
食堂这个地方,在杜蔺年看来,就是个未知领域。
她从小吃便当,虽然不觉得腻,可出于好奇的本能,也想去食堂试试。以前没人提起,她不会主动要求,现在被傅云净一问,她顿时来了兴趣,飞快地点头说:“好!”
一中的食堂分为四层,一、二、三楼是普通的食堂窗口式样,只有四楼,一整个被承包了出去,装潢成类似咖啡馆的风格,菜虽然也是自助形式,却比其他几楼更丰盛,价格自然更贵些。
有钱人傅小二爷直接带人上四楼。
杜蔺年提着自己的小饭盒,探头探脑的跟在他后面,路过一层,眼睛就要往里面的人身上看。
四楼人不多,相对安静。
傅云净选了个靠里边的座位,让杜蔺年坐着,自己去取餐。
杜蔺年也没闲着,自己把保温盒打开,取出里面的小格子,打开后摆开。
她今天的菜色和以前不同,汤是墨鱼排骨汤,放了胡椒。荤的是孜然牛肉,裹在红椒里。素的是素炒三丝,里头掺着姜丝。余下个荤素搭配的土豆烧鸡里都拌了不少红红绿绿的辣椒。
杜家新换了保姆,杜蔺年叫她李阿姨,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什么都好,就是爱吃辣。杜家俩老夫妻也是能吃辣的,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苦了杜蔺年了,这变着花样的辣味菜,只揭开盖子,就觉得辣眼睛。
是真辣眼睛。
正发愁先吃哪样,傅云净端着托盘过来了。
他一低头就发现杜蔺年眉间不自觉皱起的疙瘩。再看看那菜,又是辣椒又是姜的,心里有了数。
在她对面坐下,把托盘放到一边,又把桌上的餐盒一一往自己这方挪了挪,最后把托盘放到腾出的地方。
“吃吧,不辣的。”
托盘里有碟子有碗,碟子分了四个区,里头是糖醋排骨、板栗鸡、蒜蓉生菜和一份饭。外加一碗鲫鱼豆腐汤。
望着这些菜,杜蔺年张大了眼,摸出自己的筷子尝一口排骨,酸甜可口,是不同于家里的滋味。
傅云净也夹了一筷子土豆烧鸡放入嘴里,味道不错,幸好辣得他还能承受。
杜蔺年又尝了几口其他菜,都是不一样的味道,高兴得嘴角上翘,由衷的说:“傅云净你真好!”
“真好啊?”傅云净漫不经心挑起一筷子姜丝放在盒子边,道:“比方恒呢?”
杜蔺年在心里认真对比,纠结犹豫了会,才一点头肯定到:“你们一样好。”
“一样啊?”傅云净一顿,意味深长一笑,身子前倾,凑近她,蛊惑道:“那叫声哥哥听听。”
杜蔺年:“……不要!”
哥哥只有方恒,这是变不了的。要是叫了,哥哥可是会生气的!原则问题,杜蔺年还是懂。
“小没良心!”
傅云净笑骂。
亏他对她比自己的血亲表妹还要好,真是个小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