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候》追着蜗牛跑的我

10、第 10 章

　　神界今日很热闹，各方诸神皆聚于此，齐齐赶去大殿，芸幂趴在玄光殿门前的枫树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神仙，喧哗声不绝于耳。
　　倾则宫就从未如此热闹过，实则是除却弄菱与她，四个婢女，四个守将，倾则宫的常客便是神曲祭司，而她最大的活动范围便是倾泽宫的后花园。
　　想想都觉得郁闷。
　　不过，可以去找夙夙玩，反正离十五之期也不远了，届时只需要瞒住他几个时辰下凡就可以了，她仿佛现在就可以遇见到那日放水灯的美景。
　　‘何人如此妄为，敢在神殿放肆。’
　　芸幂猛的听着一声呵斥，差些没被吓得从树上掉下来。
　　她抱紧一颗粗壮的树干，往上移了移，透过茂密的树枝向下看去。
　　居然是一个几岁的黄毛小儿，如此雄厚浑然的声音居然是这个长得玲珑剔透眉目如画的小孩发出的。
　　‘放肆，老子..本君问话，为何不答。’话刚落音，便见他猛地抬脚，对着树猛的一踹，震下无数风叶，而树上的人却是安安稳稳的晃动着脚丫，发出一声令人发指的讪笑。
　　这可气坏了他，只见他闷闷的一哼，提起衣衫下摆，抬脚狠狠地踹向枫树，要知道，这一脚下去，断的可不是枫叶这么简单了。
　　‘儇德神君且慢。’
　　却是神曲从殿中走来，只见她微微颔首缓缓道：‘不知上神在此，有失远迎，’微微挑了下眼，‘芸幂休得胡闹，还不下来参见上神。’
　　宣德却只是阴沉沉的看着神曲手中玄光，沉吟一会，才问道：‘灼华不是将神司之位传与姝容？’
　　‘上神有所不知，数千年前，姝容神君因触犯天规，已经被贬下凡，除去神籍。’
　　儇德望着那神镜，突然怅然若失的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神已非神，故人已去，怕是也只有你还在痴心妄想着守着她的领域。’言罢，竟谁也未理的拂袖而去。
　　‘好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儇德神君。’
　　神曲看向从树枝上跳下来的云幂，微微皱了下眉头。
　　‘那人可是上古九玄神君的儇德，早早的在六万岁便修炼成上神，连神帝都得礼让三分，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天，上古神君，不过那他岂不是老妖怪了。
　　‘今日神帝出关，我与弄菱要去前殿，你留在此处。老老实实的呆着，休得在我神殿胡闹，知道吗？’
　　芸幂颇为乖巧的点点头。
　　这样是不是说，她有机会偷偷溜出去玩。
　　适时有人从石路的长廊中走来，只见那人被太阳照耀着，周身仿若浮着一层光芒，蓝白相间的衣衫，玉环冠发，整个人仿佛玲珑剔透的如同琉璃娃娃。
　　“弄菱哥哥，我再这里，你走的好慢，芸儿到了好一会了。”她看到弄菱的忙跑了过去。
　　‘不是要你在宫中，怎么到处乱走。’
　　神曲一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他这是真的要和她划分界限了，不由得有些郁积。
　　“今日神帝出关，想来你的仙官朋友定然不在殿中守职，你且去找你的仙官朋友玩吧。记得不许胡闹。”
　　她乖巧的应了声。
　　‘去吧。’
　　芸幂如获大赦一般飞奔而去，衣裙下没有着鞋子的足随着衣衫轻摆而露出来，白皙娇俏，浅言嬉笑间，美得炫目，他就那样立在树下看着她渐渐飘远，许久，扶了扶宽大的衣袖，淡声道‘走吧。’
　　今日四海八荒的仙人神人都会来朝何神帝出关，神帝三千年前为歼灭远古妖族火焰龙出师焰族，被妖族首领红樱所伤，三千年了，终于出关了，神曲陪着他的左侧，去往大殿，因她怀中抱着炫光镜，偶尔会有神仙作揖，她淡淡的应声，排出祭司该有的神态。因他们是并肩而行，只要她微微侧目便可以看到他，白衣蓝带，玉冠束发，神情朗朗，明色清明，正因她相处的时日太久，更知晓他心思澄明，明明是天外之人。却总要沾染着世俗之事。
　　“你去见帝君了？”
　　“恩，已经和师尊请罪了，相信师尊他会谅解。”
　　他放弃的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继任帝尊的位置，那是六界的至尊，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却是从未将那些权力地位放在心上，能让他有所牵绊有所动容的只有她。
　　“今日，神帝出关，你该将她藏起来的，而不是放任，你不怕功亏一篑？”
　　神曲原本并未想问，她能想到的，他又怎能想不到，久久的未能听到他的回答，他们就这样一直走去大殿的路上直到入了殿门，走到了凌霄殿的阶梯之前，她微微的吐了口气，也许他就这样放弃了也说不定，一千年了。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该来的自然躲不掉，我无法剥夺她的自由，若有谁想伤害她便从我身上踏过去。包括他。”
　　神曲惊愕于他的神色，神曲从未在弄菱的脸上看过如此神情，惊恐的，排斥的，厌恶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原本波澜无惊的眼睛，此刻酝酿了万种惊涛骇浪，随时可以翻腾而出，她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巍峨高耸的神殿之上，坐着的人，正慢慢的看过来，她赶紧走在他的前面迈上高高的长梯，遮住了弄菱的视线。
　　藤仪负手站在凌霄殿上，傲慢的看着空荡荡的殿堂，这个地方，这把椅子，他觊觎了一千年，为了这个地位，他牺牲了太多，手足亲情，兄弟残杀，生灵涂太也不为过，现在，他是主宰六界的王，他才是这万世至尊，他倨傲的看向远方，仿佛芸芸众生都匍匐在他的脚下，顶礼膜拜，只是，这追求了几千年的宏图霸业终于实现了，为何，心中如此空旷，究竟是那里出错了，指尖微微轻颤，仿佛想要宣泄掉这恼人的情愫，当目光不经意间触碰到那椅侧栩栩如生的焰龙，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游离，脑海中那抹红衣便窜了出来，那种压抑了千年的莫名情愫再一次席卷而来。
　　有多久了，多久没有看到那双清华如月的眸，还有那明媚的灵太阳都黯然失色的笑容，即使那人避他如蛇蝎，即使那人惧他怕他恨他，即使那人早已不在这个世间，早已魂飞魄散，可是，那浓烈的思念却无时无刻不侵蚀着他的内心，他轻轻地合上眼，直到这一刻，他依旧无比的清楚的记得，那时她看他的目光有多么的淡漠，可声音却依旧温暖如阳，“当你踏着满地鲜血坐在那张椅上，你会发现，你的追逐不过是一场笑话，那时，你会真正的成为孤家寡人，藤仪，你会后悔的。”那，你后悔了吗？
　　云幂飞奔着，穿过长长的回廊，没有多远，便看到那被一群小花仙，小仙官围绕的着的，坐在石凳上喋喋不休的小仙子。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就站在长廊的尽头，透着曲岸流水，细细的打量起来。
　　红衣如火，肌肤如玉，眉如山黛，明眸皓齿，倒是个极美的人。
　　她的身上仿佛散发着一种气息，芸幂不知为何，总是很喜欢亲近她，她想，这些小神仙也是被她的气息所吸引的吧。
　　她突然目光一怔，眼角瞄见了一个人影，她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或许那些正在讨论的仙子也没有看到，因为他就站在她们的中间，她甚至看的到他的手掌正穿过一个仙子的头，渐渐伸向那个红衣人。
　　他居然是漂浮的，隐身的，淡淡的只有一个影子，可是她却看到的无比的清楚，等到她看到那男子的容貌时，她才发现，她居然虚空之中抓住了那只半透明的手掌，那只手冰凉，彻骨，刺痛了她的肌肤，那冰冷的寒意自手掌，渐渐蔓延至心底，她却无法放手，只见那影子愕然的看了她一眼，眸中暴虐之气渐退，居然伸手要来抓她，而她望着那双暴虐诡异的眸眼，不知为何，没有一丝惊恐，只是呆呆的忘了挣扎。
　　只是那只手却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便被一束光击回，转而一道疾风袭来，他猛地推开芸幂，险险的避开。
　　‘何方妖孽在此装神弄鬼。’却是神界第一神将青漓提着神剑威风凛凛的立在长廊之中，那身着黑斗篷的男子寂寂的望了一眼险些跌倒的芸幂，突然挥舞了一下衣摆，转瞬消失在空气中。
　　‘神界最近动荡不安，你们都须得小心一些。’
　　男子看向芸幂，她静静的摇摇头，又忙点了下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脱口而出：‘情到深处，离伤点点成遗恨…岁月深处，魂断有谁听，魂断有谁怜。’
　　青漓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待要说话时，却见一只芊芊玉手从后面伸来，捂住芸幂便往后拉，一边拉一边向他尴尬的笑着。
　　青漓自是认得她是羽岦身边的小乐官，微微点了下头，收剑回鞘，待要转身之时，却又突然看向那一双红衣女子，她们并肩而立，眉眼娇容皆不相同，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他却仿佛看到了同一个人。
　　‘姑奶奶，求你别再害我了。’要是被青璃将军知道她画了他的画像到处买还写了几段他的话本，她这神仙也别想当了。
　　‘可是，那画像上便是这样写的啊。’
　　‘以后我下凡都带着你还不行么？’
　　‘成交。’
　　咦，那不是冰山和凝梳吗，他们是要是正殿，要不要去打声招呼，还是不要了，免得又被奴役，可是在将目光收回的前一刻，那人便仿佛感觉到了一般，将目光转向这边，她赶紧移开目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待他们身影即将路过她们所在的在长廊中时，她听到了云幂略带生硬的声音。
　　‘夙…夙夙。’
　　‘又怎么了。’
　　‘你。你你看不到吗？’
　　那个幽灵般的黑影人，就在刚刚的大殿之上，飘荡着，衣诀翻飞中，她甚至看到那人在冲着她笑，诡异的冰蓝色的双瞳眼似乎是在问她，你看得到我。
　　‘小芸儿，快走啦，被那冰山抓住，可有苦头吃了。’
　　她被拉着飞速的前进，终究没能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只是，转瞬之间，那人便又消失不见。
　　她回过神，盯着拉着她的女子仙官，眸中红光一闪即逝，一岁一荣，皆有定数，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夙夙，我们要去哪里？”她双手紧抱着夙夙的腰，看着身下的云层层的飘过，只觉得心境荡漾，又有点晕晕的感觉，莫非她第一次飞，她恐高？
　　神族无比的宽广博大，她们饶了好一会，飞了一座山，停在一条小溪的旁边，溪旁临着一片竹林，生长的郁郁葱葱，竹下一片花草丛生，看起来很是心旷神怡，她推掉仙气，赤着脚踩了上去，小花小草柔韧的叶子拂过脚面，她喜欢这种感觉，人的感觉，真实的感觉。
　　夙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只大背篓，放在一旁开始采花，她仰身一躺，赖在花丛中看太阳，有美人采花，有花香迷人，竹子的清香之气蔓延开来，她渐渐有些困意，随手摘了片大叶子放在脸上遮住了太阳，便梦会周公去了。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似乎夕阳已经渐渐来临，夙夙的箩筐已经渐渐的堆满各种香花，而她正倚在箩筐旁，看着日头发呆，云幂可以看到此时夙夙的侧脸，忧伤迷离，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不能自已，她仿佛顺着风声听到了夙夙轻声的底喃，“听风。”
　　云幂仿佛是因为听到了什么秘密吧，似乎做贼心虚般的心底突然如雷霆般震动了起来。她猛然的坐了起来，惊动了夙夙，只见她回过身，眼底竟是戏谑，看着云幂调笑道，“芸儿，我让你来陪我采花，你却在这睡了三个时辰。”她拍了拍身旁的大喽啰，说道“下次陪我一颗东珠来抵消我这下午的辛劳。”
　　她看着浅笑颜夕的她，眼底没有丝毫的阴霾，仿佛刚刚只是她梦醒时分不清醒的一时模糊罢了。可是，她心底却依然因为听到了那个秘密而跳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