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之草》草莓西瓜

16、最近好倒霉

　　离学校不远的十字路口处有个不太陡的斜坡，是小夏他们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路灯昏黄惨淡，总是把这个小小的斜坡拉出长长的影子。以前有树荫倒没觉得什么，现在树上叶子掉得差不多了，越发显得昏灯暗影萧索惨淡。
　　可是就这点凄凉可怜的灯光现在也没有了。在经过了一个星期的闪烁挣扎之后，那个服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旧灯泡终于寿终正寝。
　　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可要是旧的去了新的没来，这就还不如不去。
　　小夏又发现了一条真理，却怎么都得意不起来，因为她现在经过这段并不好走的路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她原本就高度疑似夜盲，现在没了路灯，就完全是瞎子走路。更要命的是，她还要骑车走。每天晚上都提心吊胆，生怕摔着。饶是如此，也少不了磕磕碰碰，这才让小夏深切领悟到上面的真理。
　　唉，真理的发现总是伴随着痛苦和牺牲，这也是一个真理。
　　再一次经过这个危险地段的时候，小夏忽然想到，万一对面有人逆行可怎么办呢？
　　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从来没想到的事情也从来不会发生，可忽然想到了，可能马上就会发生在眼前，而这样的事情里，几率更大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然，这条很少有人逆行的路今天偏偏就有人逆行了。更巧的是，逆行的这位眼神儿也不比齐小夏好多少。所以，一场不大的车祸就发生了。
　　两辆自行车交错的时候，车把拧在了一起，幸好下坡的小夏拉着车闸，而上坡的那位骑得也很慢，不然非摔了不可。小夏只觉得左手一阵剧痛，半天没动。撞了人的竟然是个跟小春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凑到小夏旁边，很惶恐的不停赔礼道歉。
　　好久不理小夏的孟川经过这里，停了下来，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招呼那个小姑娘帮小夏推着车子走到下一个路灯下。
　　缓了一会儿，小夏甩了甩手腕，还好有知觉，摘下手套，仔细察看半天，也没有出血什么的。看那小姑娘脸色也很难看，显然吓得够呛，小夏强笑了一下：“没事儿，你别害怕，赶紧回家吧，小心点儿。”
　　小姑娘犹豫着：“姐姐，你真的没事儿吗？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我给我爸打电话，送你上医院吧？”
　　“没事儿，快回家吧，别费事了。”小夏觉得手疼得没那么厉害了，不想为难孩子。
　　孟川拉过小夏的手，“你确定没事儿？”
　　这个动作让小夏很不舒服，轻轻抽回手：“真的没事儿，疼是疼，不过不要紧。”
　　孟川愣了一下，手停在原处，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垂下去，按在车把上。
　　小夏向小姑娘招招手：“快回家吧，我可走了，以后小心点儿！”
　　小姑娘很是感激，又说了一大堆客气话，看小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了才骑上车远去。
　　小夏用手套轻轻抽了一下孟川的胳膊：“走吧。”他呆呆的看着她的样子让她不自在。
　　“你，”孟川照顾小夏左手使不上力，也跟着骑得很慢，好久两个人都没说话，刚一开口却又说不下去，顿了一下，才咽下原本想说的话，改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就这么让那孩子走了？”
　　“真的没事儿，”小夏接口，“当然疼是肯定的啦，不过为难那个小姑娘干啥呢？”
　　“她逆行撞了你啊。”
　　“跟我妹妹一般大小，要是我妹妹撞了别人，我也盼着别人能原谅她，毕竟还小。”小夏说得很诚恳。
　　“你，你还真好心。”孟川轻轻的说，话音里也带了些温柔的情绪。
　　其实小夏还是受了伤的，回家在灯下妈妈帮她检查才发现，小指的指根处有些肿，疼痛也没有减轻，只怕是有了些软组织挫伤之类的。妈妈打算带她明天一早去医院检查一下，小夏只说明天起来看看再说，还是爸爸看出了小夏的心思：“这孩子打小老上医院，现在肯定不想去，明天看看没什么大事的话就不去了，随她吧，正好也不能耽误了上课。”
　　小夏小的时候体质比较差，隔三岔五的生病，上医院吃药打针都是常事。现在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弱，可心里有阴影，说什么都不去医院。
　　第二天起来小夏觉得没有更严重，只是疼而已，便悄悄留了张纸条，告诉爸妈自己没事，摸黑上自习去了。
　　到了学校，早操出完，小夏趁老师没注意去了洗手间，果然是生理期到了。天气冷，又加上刚才跑得有点快，肚子疼得厉害。早饭也没有胃口，还是小红硬拉着她去的食堂。
　　学校食堂的饭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吃，小夏一进食堂就觉得有点恶心。想起有一个窗口卖烤红薯，便要过去买。小夏有个毛病，只要好朋友来了，就不爱吃饭，甜食除外。
　　卖烤红薯的是个胖胖的阿姨，早餐时间吃红薯的学生不多，窗口前有点冷清。看到小夏过来，阿姨热情的招呼：“小姑娘，来个烤地瓜？面前那几个不大热了，来拿这边儿的。”一边说一边端了另一个托盘过来。
　　小夏伸出手，问阿姨：“我可以摸一摸吗？我想要个热乎的软和的。”
　　“行行行，你自己挑。”阿姨忙不迭的点头。
　　小夏摸了摸面前的几个红薯，阿姨没说错，这几个红薯都是热热的，摸起来就舒服，小夏深深的吸了一口烤地瓜的香味，挑了一个软的，就要付钱。
　　不知从哪里突然闪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妈，猛地往小夏身边一站，把小夏挤出两步去，小夏手里的地瓜差点掉到地上。
　　小夏刚想说点什么，那大妈却拉长了声音，阴阳怪气的说：“呦——，你都摸过了，别人怎么吃啊？”
　　小夏老大不爽，耐着性子：“我要买地瓜，不摸一下怎么知道冷热啊？卖地瓜的阿姨都让我随便挑了，有什么问题？”
　　“你把地瓜摸了个遍，别人还吃不吃了？”大妈仿佛生了气。
　　“难道您吃皮吗？”这个大妈明显在找茬，小夏也有点生气了。
　　“反正，反正你摸了就不干净。”大妈被小夏抢白了一下，有点接不上话。
　　小夏更生气了：“怎么我摸了就不干净了？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大妈张口结舌，不知怎么说了，忽然神来一笔：“你不检点！”
　　轮到小夏火冒三丈了：“我尊重你是个长辈，不愿意跟你计较，你怎么这么说话？你知道什么叫‘不检点’吗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不知道自重吗？”
　　大妈被小夏说到点子上，窘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点语结：“你，你就是不检点！”
　　“你自己说话才要检点呢！”小夏也生了气，声调不由得高了起来：“你这么大岁数的人这么指责我，不知道的人当我抢了你老公勾引了你儿子呢！你不要脸我还嫌丢人呢！”
　　“臭丫头，你信不信我打你！”大妈被说得实在无话可对，看着有学生甚至老师过来凑热闹，觉得丢脸，就想动手。
　　“你看我小欺负小孩子是不是？不就是你想要这个地瓜被我先买了你不痛快吗，扯那么多做什么？”小夏强压着火气，其实她也在估量形势，自己本来就瘦弱，还没那大妈一半粗，左手又受了伤，右手里托着烤红薯，显然占着下风呢，但愿有认识的人过来看到帮自己一把。
　　她的祈祷马上就有效果了。林士轩和班长一起过来吃饭，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凑过来问事情的缘由，林士轩一早就看出了小夏手不太对劲，接过小夏手中的红薯，跟班长一起解劝起来。
　　“哼，”那大妈一看两个大小伙子过来，也不敢再撒泼，只是嘴里嘟囔：“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么点岁数就招男孩子围着……”
　　本来小夏想算了，听到这话又生起气来：“不跟你计较，你怎么说话这么脏呢？往人身上泼脏水有什么好？”
　　“我呸！”大妈一边伸手在新出炉的烤红薯上挑挑拣拣，一边还在骂：“你也配在这学校食堂里吃饭！你们学校怎么不早开除你？”
　　“我不配，你配？”小夏爆发了：“我是这学校的学生，怎么就不配在这学校里吃饭？你呢？你是这学校的老师吗？你最好去打听打听，我是这学校最好的学生，学校开除谁也不会开除我！校长求着我来这儿的！”小夏从来没有骄傲过，但是今天是真的生气了。
　　班长把小夏拉到一边，劝了几句，那个大妈不知怎么不骂了，气哼哼的抱着两个烤红薯扬长而去。
　　林士轩付了小夏红薯的钱，把红薯递给小夏，笑了：“行了吧？那个泼妇被你骂跑了呢！你可真神勇啊！该解气了吧？”
　　小夏也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啃了口地瓜，这个时间并不长，地瓜还很热。
　　她的火气缓了缓，唉，真是一个地瓜引起的是非。抬起头，正看到班长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今天他也过来给自己解围的，可是现在没事了，却一句话都没说，有点奇怪。班长却拍了拍林士轩的肩膀：“我要回宿舍一下，你等会儿陪她一起回教室吧。”转身就走，也没跟小夏打招呼。
　　小夏莫名其妙，回头问林士轩：“他咋了？”
　　“哦，”林士轩的眼神也迷离了一下，转而笑了：“应该是回去叠被子去了吧，早上起得比较急。”
　　也许吧，小夏低头啃着红薯，林士轩就这样笑着看她吃，吃饭的学生陆陆续续散去，他也不催她。
　　小夏吃了大半个，肚子疼得厉害，实在吃不下去，就放在残食车上，洗手离开。林士轩陪在一旁，并不提起刚才的事情，那种人，没必要生很长时间的气，小夏不会耿耿于怀的。因此只是问她：“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小夏当然没提自己肚子疼的茬儿，把昨天撞了手的情形讲给林士轩听。
　　林士轩听到她说孟川帮她的时候，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小夏讲完，他站住，看着小夏。这条路上的学生不算多了，他轻轻的握住小夏的手，细心的捧在手心里：“答应我，好好小心自己，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一个地瓜引起的是非，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