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上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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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自殷无伤走后，宋晚晚抹干眼泪，听到云板之声从外面传来，这是午膳的时候到了。
她这些日因为住在了太华殿里，除了与皇上一道用膳，便是自与监房的宫人们一同用饭。今日也不会例外。
这太华殿旁的监房住了六个宫人并六个太监，由于平素皇上不准他们往前头去，他们便大多像见不得光似的成日在殿外守着。
一应通传守卫之类的事情，说起来也不是特别麻烦的差事，然而新皇帝脾气古怪，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的事儿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个就只怕会掉了脑袋。
如今太华殿住进了宋晚晚，这算是第一个能近得了皇上的身的，自然大家对她是极为殷勤，唯恐做错了什么给自己招来灾祸。
宋晚晚心知肚明，虽然深知他们这样是用错了心，只是心里为他们如此小心觉得惋惜。
“宋姑娘请上座吧。”一个略微年长的太监见宋晚晚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他是太华殿的管事太监，名唤善保。正因为先皇在世的时候，善保并不出挑所以在殷无伤称帝时才被用了。
如今善保得了这个脸，心里也想出头的，却因为皇上不亲近内侍总归无法下手，现在总算见了宋晚晚，自然是想好好经营一番了。
“公公客气了。“宋晚晚笑了笑，“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又何必如此多礼。”说罢她正坐下，却有一个小太监慌慌忙忙地撞了过来，连带他手里捧着的菜肴也泼了点到宋晚晚的衣服上。
“你作死吗？”善保连忙斥道，“手脚这么笨如何在太华殿当差？”说着，连忙拿起袖子往宋晚晚身上擦去。
这时，一屋子的太监奴婢也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有的帮宋晚晚整理衣服，也有的要她把衣服换下来待洗。
宋晚晚见了这番架势，也顾不得吃饭了，只道回去换衣服，让宫人给她留点饭就行。
然而待宋晚晚回了太华殿换下衣服时，却发现衣裳内不知何时被人塞入了一条帕子。
想必就是刚才手忙脚乱的时候有人趁机而为吧，她心下暗想，原来殷无恤的耳目竟然已经伸到了太华殿里来。只是皇帝不亲近他们，所以不曾得手。
只见帕子上写道：“今晚丑时三刻，御花园寄畅亭一唔，见字即焚。”放了这么长时间的线，鱼儿总算上钩了。
至晌午的时候，殷无伤方才处理完政事回寝宫，宋晚晚便将锦帕交给他看了。殷无伤看了许久，道：“不是无恤的字。看起来却像一个人。”
“想必是宫里人写的，再如何胆大包天也绝难从宫外带字进来吧。”晚晚了然。
“你倒是聪明得很，”殷无伤看着宋晚晚素净的脸庞，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未免有些过了。”
“既是将死之人，也就无所谓了。”宋晚晚惨然一笑，心上一片朦胧。
当夜，殷无伤照例在子时初刻让宋晚晚灭了火烛，整个太华殿中一片阴暗。
宋晚晚在外厢的碧纱橱中假寐，翻来覆去并不能安睡。
她悄然掀开窗帷的一角，只见天上明月高悬，星稀云薄，看似清凉，实则寒气逼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更鼓之声，原来已经丑时初刻了。
宋晚晚悄然起身，穿上榻上早已备好的棉衣，双足刚落地，一个身影便悄然而至，便被一件毛绒绒的大氅严严裹住。
虽然看不清脸庞，但是能在这里走动的，也就是那个人了。
“皇上。”原来他还没有睡的。
“噤声，”殷无伤在宋晚晚的耳旁低语，“早去早回。”
宋晚晚做揖便走，悄悄地打开一扇侧门，伴随着清冷的月色，寒风呼啸而来，吹散了一室的温暖。
晚晚拢紧大氅，回头看了一眼那黑暗中的身影，便迎风走了。
夜晚的永安宫，自然是静谧的，在这个酷寒时节，虫鸟几乎绝迹，只有一两只老鸦在枝桠上凄厉的叫声。
路过同样黑洞洞的监房，宋晚晚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气逼来，可四处望去却也不见人影活物，不知怎地却始终有被窥探的感觉。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那是巡夜的羽林，晚晚连忙躲在暗处，等他们离开了方才站起。
通向御花园的小角门不知让谁悄悄开了，宋晚晚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这个酣睡中的皇家园林。
园内的亭台楼阁依然，星星点点的灯火映彻着满天星斗，虽然这个时候人迹罕至，但也不显得过于阴森。
寄畅亭在御花园西南角，由于此处浓荫遮蔽，宫里人平常也不大愿意往那边走去，所以久而久之便冷清下来。
更惶论此时又是晚上，宋晚晚走进亭中，越发觉得这里可怖。
她耳边间或传来咯吱的声响，乍然一听少不了会被吓得魂飞魄散，细细琢磨来原来是，被雪压折了树枝的声音。
这个四面透风的亭子，在冬夜里越加寒冷，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只能白白站在这里受风了。
左等右等也没有半个人的身影，宋晚晚只觉自己四肢渐渐僵痹，心中暗暗疑惑，这个时间也该来了，难道被对方看出了什么破绽？
就在此时，只听得“啪”地一声陡然响起，宋晚晚顿时一惊，依稀只见是一枚石子。
就是恁么一个小东西，然而既然有石子，必有投石之人，她仓皇四顾，却只见黑洞洞一片，除了寒风刮过枝桠的响动，又能有什么别的东西？
然而，时机却已不容她细细思索事情始末，就在她一个回首的时候，她被一个帕子蒙住了口鼻，昏了过去。
她似乎总是奔波于这种莫名的场景中，几番出生入死，几番风雨惊鸿，今朝不知明日事，回首看来，莫不是步步惊心，苦多乐少。
宋晚晚在一阵轻微的头疼中缓缓睁开了双眸，很快便发现自己在一处废弃的宫室之中，外面依然是夜色低垂，想她昏过去最多几刻钟而已。
一道瘦长的身影正对着她，他蒙着面，穿着一身低品内监的衣服，露出一双眼睛，认真审视宋晚晚的脸。
眼看他的手就要抚上她的脸，晚晚下意识躲开，一抹淡淡的厌恶感涌上心头，这个人，她一定见过。
“殷无伤的女人，”蒙面人收回手抚上自己的额角，用古怪的嗓音笑道：“自然特别。”
“既是阁下传我见面，又为何如此偷偷摸摸。”
“咱家行的是诛灭九族的大事，不谨慎不可。”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在宋晚晚面前晃了晃。
晚晚一看，几乎掉下泪来，那是一个市井上寻常可见的老烟斗，晚晚却认得那正是宋老三的随身之物。
“我的父母，还好吗？”她的声音哽咽，破碎且颤抖。
“自然是吃好喝好，待如上宾。”那人又伸手想碰触宋晚晚的脸，却中途收了回去，“怎样，既然已经被殷无伤收在身边，我想，并不难下手。”
说着，他陡然握住宋晚晚的下颌，将一枚药丸塞进她的口中。
宋晚晚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被迫吞进了药丸。
“这便是看你的本事了，”那人发出古怪的笑声，“你只有五日的时间，他若幸你，他必死无疑；他若不幸你，你必死无疑。只是便宜了这小子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说完，他仍是在她的脸上摸了一记，转身离去。
待回到黑漆漆的太华殿时，殷无伤却早已在龙榻上坐立不安，因此他一见宋晚晚踏着寒霜回来时，便迫不及待地迎了过去。
“怎样？看清是谁了吗？说了什么？”殷无伤的问题很多，但他也很快发现宋晚晚一直面如死灰呆呆的样子，“你是怎么了？”
此时，殷无伤将注意力转移到宋晚晚的身上。
“皇上，”宋晚晚回过神来，掩饰住空洞的眼神，“他蒙着面，声音也很古怪，打扮成太监的样子。”
殷无伤神色一凛，须臾轻笑道：“一个太监也想对朕不利？”
“他不是太监，”宋晚晚陷入沉思，“奴婢注意到他伸出的手，柔软白皙，他曾摸上我的脸，并无任何劳作粗糙的痕迹。我只一时想不出来，此人我定然见过的。”
“他摸你的脸？”殷伤看着宋晚晚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他有没有把……”你怎样？他生生咽下到喉咙口的言语。
“奴婢想起来了，他的右手小指上有一个扳指的痕迹，他以为自己取下来便不会被人察觉，但是那个痕迹十分明显，定然是长年戴着扳指的人。”
而常年在小指上戴着扳指的人，宫里正好有一个的，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他。
“他有何意图？”殷无伤问道，他其实心中自然知道，只是这种冷飕飕的感觉教他觉得好孤单。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他从意图登上龙椅之时就已经知道这个结局，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临，他的心房还是一紧。
“杀了你。”宋晚晚低头道。
“就凭你？”殷无伤冷笑，“他也太小瞧朕了吧。”
“陛下有何打算？”宋晚晚并不打算把那人同她说的话都告诉了殷无伤，只因她早就抱着必死之心，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在她心中并没有区别。
“既然你已经陪朕演了这么一段日子的戏，那么自然还需要你继续配合朕好好演的。”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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