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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当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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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晕,好恶心,臭,难受,喘不过气,各种不好的感觉一齐涌上,使宁愿继续昏迷下去的宋晚晚悠悠转醒。艰难地睁开双眼,见自己躺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身下是硬得像石头的床榻,身上还盖着被衾,都弥漫着一种很不好闻的气息,就像是在某个臭男人的床上一样。
对了,就是跟那个像黑熊一样的男人身上的味道相同,就是那个人,那个叫虎子的男人。莫非,他把自己带到他家里来了?他想干嘛?猛然间,一阵不安的感觉比这里的气息更令她觉得难受,压抑地她喘不过气来。
脑子里顿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宋晚晚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感觉头还是闷闷的,正要下地。“啪”一声,旁边的火折子亮了起来,接着,看见一个熊脸正咧着嘴巴朝自己笑,那张脸上俱是毛发,显得他的笑容十分狰狞。
宋晚晚心中恐惧万分,失去了平素的冷静,尖叫道:“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边叫边抓起了个枕头朝那张大脸扔了过去,还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欲要下地,却觉头一晕,差点站不住身子。
站在门口拿着火折子的孟虎手一伸就将砸过来的枕头捏在手中,心中诧异:怎么这个姑娘像发了疯似的,自己并没有对她做了什么,怎么会有这般大的动作?
他一边在脸上摆出个自认为最温柔的表情一边柔声对宋晚晚道:“姑娘别怕,我是送你下山去的。”说罢也就不往前去了,就拿着火折子在门口站着。
宋晚晚见孟虎站定不动了,虽说他一脸狰狞,却好像真的对她没有什么意图,就渐渐稳住心神,只是突然又一想到他之前在林子边上杀人如麻的模样,还是从心底打起了颤来。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惨烈的事情,就如此深深地烙在了心里。以前虽说在电视上看过很多相似的镜头,但是身临其境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太可怕了。宋晚晚感到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连说话声音也是抖抖地。
“你……就站在那儿不要过来,我弟弟和我爹爹在哪里?”
孟虎又咧了咧嘴笑道:“都没事,在库房锁着呢。我带你去找他们。”
宋晚晚一听,就忍着头晕的感觉站稳了身子,对孟虎道:“带我去吧。”
二人走出门外,但见夜幕低垂,天上一轮半月挂在天际,繁星点点。虽然看不见四周的景致,由于孟虎举着个灯笼走在前头,借着灯光倒也能模糊地看见旁边的东西。
宋晚晚只觉自己走在村中小径之上,四周皆是村舍房屋,有的还有烛光透着窗口照射出来,四围还能听到狗吠鸡鸣,夜已深沉,大部分屋舍都静悄悄的,只有一两间还能听见里头的窃窃私语之声。
穿过了大片的屋舍,又走过了一片田埂,才走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前面,门口站着两个青衣壮汉举着火炬把守着,他们见孟虎来了,面上皆露出喜色,道:“虎子哥。”
孟虎指了指身后的宋晚晚道:“奉了大当家的命,我是来带今天刚从山下抓来的那两人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印鉴的纸来。
那两个壮汉分别看了那张纸,一个道:“虎子哥在门口等等吧。”另一个就去库房里面提人了,过了一会儿,就见那人把缚住双手的殷白羽和郎琨领了出来,交到了孟虎手上。
宋晚晚见殷白羽与郎琨无恙,就立刻走上前去将他们的双手松了绑,又仔仔细细地将殷白羽从上到下仔细端详了一番,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
殷白羽见宋晚晚也无大碍,这会儿见了他又如此紧张的模样,不禁咧开笑了起来。站在一旁郎琨倒是一脸若有所思,不知做何想法。
孟虎在一旁见了这么一副姊弟情深的样子,撇撇嘴道:“今晚就送你们下山。”说着就带着宋晚晚一行三人往前头走去。
孟虎拿着火把走在最前面,郎琨找了个空隙对宋晚晚暗暗说道:“我们不能离开此地,外头皆是追兵,此处隐蔽至极,至少能够躲上个三两月的。”
宋晚晚心中一动,觉得郎琨说的有理,倒是殷白羽在一旁道:“这儿是贼窝,要是留在这里姐姐定有危险,一定得走!”
宋晚晚在心中审度了一番,心道:那叫虎子的起初说送她来山上做什么压寨夫人的,后来也没见什么动作,他们的寨子又是屋舍俨然,不像是普通的贼窝。
如今说放他们走还果真放他们走,这么言出必行的人还真不像是蛮不讲理的,留下来说不定真能应付一时。于是她对郎琨与殷白羽道:“等我前去打探一番再说。”
说罢就快步走上前去,往孟虎身旁凑了过去,虽说心里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还是抱著莫大的恐惧,但是此时再怎么害怕也要强忍住了。
孟虎见宋晚晚越凑越近,也不知道她是打了什么主意,惊诧道:“你这是做什么?”
宋晚晚面色凝了一下,道:“这位大爷,今日你为何抓我们上车?”
孟虎搔搔头,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了,道:“也没什么,本来说是抓你上来给我们大当家的做个压寨夫人的,可我们大当家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叫我把你们送下山去。”
宋晚晚此时心中是哭笑不得,竟然有这样老实的人,待自己再刺探刺探看看,于是故意对孟虎道:“你们黑风寨就是这样不管别人死活,想抓什么人上山就抓上山来的?”
说完又怕惹恼了这个像黑熊一般的男人,低垂着头,就单拿眼睛偷偷瞄了瞄他,只见他布满毛发的脸抖了抖,也不知道做何表情。
原来那孟虎整个人只有一根筋的,从来就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要说打架杀人他是全寨子最勇猛的一个,可是遇见那种需要用脑子转弯子的事情,他是想不到里头进去的。
他想了一会儿,才结巴道:“也不是……我们黑风寨规矩可大了,只许做杀人越货的(事情)……那种手无缚鸡之力又身无分文的人,我们……是不会去用强的,特别是女人,大当家有规矩,一个都不得奸淫掳掠,否则……杀无赦。你看,我这不是就要把你们送下去了么。”
宋晚晚心中暗暗惊奇,这里果然与别的山寨不一样,又见孟虎一脸憨憨的模样,竟然全然忘记了他之前那副杀人不眨眼凶残的模样。心道,留在这里也许真是个权宜之计。
思及此,就朝身后的郎琨与殷白羽点了点头。又酝酿了一会儿情绪,梗咽道:“大爷有所不知,我前番也不是有心怪你,只是之前你在我们父女三人面前杀了那么多人,我们寻常百姓又怎么不会害怕。唉……原以为定是要死在大爷的刀下了,只是又没有那么容易就死了,这回大爷要送我们出去,想必到时候受个三两个月的折磨,还是死路一条。”
孟虎听身边这女子说得凄凉,不禁也惊诧起来:“又不是要杀了你们,怎么会还是死路一条呢?”
宋晚晚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大爷不要气恼,我们父女三人本是顺州府人氏,在那边也算是个有门有户的,只是后来母亲死了,家中生意又一蹶不振,眼看家财散尽,没了去路,只得去庆元投亲。可是一路上又被歹人骗去了所有的盘缠,好不容易到了庆元,却发现所投亲戚早已不在,我们走投无路,顺州府的宅子也早就卖了,实在不知要去何处。
你看我的爹,原本身上可不是像现在没有几两肉的,这一路蹉跎下来,也染上了病。而我弟弟年纪又小,从小便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这种奔波;我一个弱女子更不消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外出行走一不小心还会受人欺负。如今可真是已经走上了绝路啊,一路上又是盗贼不断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虎子一个粗人,平日里都是与那些不拘小节的汉子厮混在一块儿的,几时见到过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哭得这般梨花带雨的,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得嗫嚅道:“可是我们大当家不肯要你,我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宋晚晚此时心中更是无语,也顾不上害臊,只得硬着头皮抬头拿那布满泪痕的小脸对着孟虎诉道:“我心里万万没有想要做压寨夫人的念想,我只求大爷能够收留我们父女三人。虽说你们是杀人越货的山贼,可至少比外头的那些登徒子强。我们只求能在这寨子里住下,找到一处安身立命的处所。”
孟虎心想,怎么还有这么可怜的人家,他们寨子里哪一家都过得比他们强,感情自己还真抓对了人了!他一个大男人,虽然徒有了几分力气,不过也不能见死不救呀。
于是便对晚晚道:“原来姑娘是想留在我们这里,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留人的事情一定得要大当家首肯,这样吧,今天已经迟了,你们三人先去我家住下,等明日一早,我带你们见过了大当家再说。若是当家不肯,到时候我再想法子安顿你们;若是就留了下来,那么你们从此之后也能安居乐业了。”
宋晚晚听到孟虎这么说,不禁对他增添了一分感激之情,不说自己是编谎话骗了他,他竟然肯这么为他们仨出头,看来这个看似粗壮的男人也并不是没有怜悯之心的。
说罢三人又回到前头孟虎家里去了。孟虎家里就是统共两间屋子,他让宋晚晚三人睡在里间,自己去外头朋友那儿去睡了。当夜,宋晚晚三人埋头合计了一夜,将第二日的说辞都定好了,只等天一亮去见那大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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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孟虎就领着宋晚晚一行三人朝大当家的住所走去,却又碰见昨日那个小厮在前院里头扫地,他道大当家在后山竹林里面练剑。虎子就让三人跟着他往后山林子里走去。
眼前一片茂密竹林,纤姿挺拔。天才刚亮没多久,雾气浓郁一时消散不开,每片竹叶上都沾着露水,越发显得苍翠欲滴。又顺道走了一会,方到了一处尽是断竹残树的空地里,虎子招呼三人站在一旁,莫要多言。
忽然耳边响起一声剑鸣,霎时地上那些断竹仿佛活了一般站立起来,瞬间一声巨响,又都倒在地上,却都没了竹子的形状,只留了一地粉末。就是爆炸,也没有炸得这么干净的。
郎琨心中一凛,他行走江湖多年,自己本就是个顶尖高手,什么样的功夫他没有听说过?此乃化化掌,化化掌分两种,一种叫小化化掌,发掌之人隔空击物,能将物件悄无生息地击为粉碎,就是人畜也不例外。
而此人所使的却是大化化掌,此掌如若练得最高境界,能够以一抵百,就是千军万马也不在他的一掌之下,掌力之劲,能瞬间将琼楼移为平地,使数千人化为粉末,可以说骇人至极。而当今世上,会使小化化掌的,倒也不在少数。
然而这大化化掌,就只存在于别人的口耳相传中,因为从未见到谁能够使出这种功夫的。传说此功是从西域传入,中原武林无人识得。如今眼见这个古怪山寨的贼头居然身负奇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思及此,又开始不安起来,担心自己三人不知能否骗过此贼头。
殷白羽不识这种功夫,只觉威力之猛,叹为观止,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而宋晚晚,就全当是电影特技来了,心中居然以为,中国功夫本就是如此厉害的,看现代那么多的武打电影,不都是那么拍的么。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已经没有了动静,只见一黑衣男子从竹枝上慢慢地飘到地上,没有惊起一丝声音,那身形宛若一片秋叶。
待那人站定身子,宋晚晚往他脸上看去,只觉浑身一震,但见此人束着白玉宝冠,眉如刀戟,眼似寒星,鼻如悬胆,一张脸无一处不散发出冷峻的神色,丹唇微抿,若有似无地往上勾起一丝弧度。看他身着一袭黑缎暗纹袍子,手中拿着一柄乌剑,刃上泛出悠悠的蓝光,不知是何物制成。整个人就如泼墨一般,仿佛是画出来的,一点温度也无,不似活人。
宋晚晚从没见过长成这样的男人,一举一动都是淡淡的,却又教人喘不过起来。他最令人心悸的不是相貌英伟,而是那种动人心魄的感觉,使人不敢去看,又忍不住去看。
而自己虽说来到了这个时空,却也从没遇见过这种气质的,不过说起来也挺惭愧的,虽说也算去过皇宫,可是连皇帝长得什么样子也是不知道的。也就是说,男性大人物根本没有见过几个,不知道孟老爷算不算?
想到这里,心中又疑惑起来,山贼的头领算是大人物么?这样的气质真的只是山贼的头领吗?就这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竟全然忘记自己还有一出戏要演。
倒是身旁的殷白羽发觉自己的姐姐走神走得厉害,便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只见那人抬起眼帘朝宋晚晚三人瞥了瞥,视线并没有为谁多停留一秒,只是从袖口拿出一块锦帕边走边拭擦起那柄乌剑,他擦地如此仔细,仿佛在呵护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并没有抬头,对孟虎问道:“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孟虎于是一脸激动如此这番地将晚晚他们三人的情况说了。
待那人听完,手上的剑也被他擦得干干净净,就随手把那块帕子丢在地上,把剑插入鞘中。只见那帕子还没落地就碎成粉末,在风中吹散了。
那人又抬起头来对孟虎道:“黑风寨不收无用之人。”说罢就要转身走了。
宋晚晚一听这大当家不肯收他们,就急道:“大当家的,我们不会在这儿吃白食的,我能干活!”
那人听了这话,就要离去的身形微微一滞,回转过身来,一双寒冰般的眼眸望向宋晚晚,问道:“你能做什么?”
宋晚晚被那双眼睛刺得心脏陡然停顿了半拍:“我,可以做婢女!”
那人听了这话,收回眼神,又转过身去,只听见一句话自他身后飘了过来:“这是贼窝,不是豪门大院,不需要什么婢女。”
宋晚晚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道:“我可以做教习先生!”
那人这才顿下脚步,又从头到脚审视了宋晚晚一遍,这才缓缓问道:“你识字?”
“是的。家母是教书先生的女儿,自小教我识字。”
那人沉吟了片刻,一张寒冰似的脸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过了半晌,方悠悠说道:“那就去替我整理书房吧。”说完就飞上了竹枝,瞬间没有了影踪。
宋晚晚回过神来,望着远处那片微微摆动的竹林,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好像是真的发生过了,又好像只是一场梦罢了。殷白羽一脸的兴奋,宣示出他们总算可以留在这个山寨里了。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郎琨面色铁青,不知为何。
而一旁的孟虎见宋晚晚他们能够留下来,心中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