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肆 梦了无痕 ...

  •   福云楼大厅坐了一桌桌客人,糖醋鱼泛起油亮的浇头,一点点葱花一丝丝青椒格外显亮,凉拌肚丝融着酱香似要把青葱也给包到褶皱中去,普普通通的蓑衣黄瓜一道道青白引人,羊蝎子原汁原味更是喜人,豆皮包青菜,素兰菜丝,菜品散出不一样的美味,福云楼不愧是钦州最有名的酒楼。
      此时正是晌午,岳晴瓒一行正在福云楼大厅里用饭,岳晴瓒坐在角落背向众人,但也少不了几个浪荡子弟想着瞧看。
      “那坐的两个小娘子倒是极标志。”身后不时有人议论。
      邓清泉脸上微微有了愠色,曾逢月也有些害羞地低头,而岳晴瓒却还端庄大方地坐着,好似别人议论的不是她。
      “说起标志的人来,这窦知县家的大小姐可不是咱钦州县一等一的大美人,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不也一下子没了吗。”刚回头看向她的中年男人有些痛惜地说着。
      “可不是吗,那年放花灯我还在河边看过窦小姐,这般如花似玉的人儿,就这样死了,听说连尸首都被火烧尽了。”一旁的男子搭话道。
      一人点燃了火芯,一匣子话便如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地蹦了出来。周围的人都纷纷谈论起几月前被大火烧死的窦芷小姐来。
      有正经的说是夜里蜡烛倒了,燎上了床帷幔,引发大火似的。有惊情的说是知县府里进了贼,被窦小姐发现,那贼一怒之下引发大火同归于尽的。有胡扯的说是窦小姐有情郎,但知县不允有情人终成眷属,窦小姐殉情的。更有甚者竟说,窦小姐没死,是跟心上人私奔了,那火灾不过是个障眼法。众说纷纭,各有各的故事。
      云寿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心里也不免为着窦小姐可惜。不过这些说事的人也真是好本事,听着他们讲可真不比听京里留声斋的书差到哪去。
      筷子重重地一落,邓清泉起身,他早就不耐烦了,若不是这地方生意太好没雅间了,又何必在这听这些闲言碎语。
      邓清泉毕竟是在军队里呆久了的人,慢慢也就不喜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岳晴瓒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做好,“兄长,我们已是落难之人,今时不同往日,莫因小事而生气。”
      常七也把这事听了个大概,瞥了云寿一眼。云寿机灵地起身去问掌柜的客房可是准备好了。
      等岳晴瓒走进客房,早已过了晌午,邓清泉也跟了进来,“兄长,现在你我都是逃难的,不是平日纪律严明的军队,若如还如今日这样,总会惹祸上身的。”
      邓清泉也知今中午是鲁莽了,“姑娘教训的是。”
      “还有不要再查常七和桓农的底细了,如果真是大人物,到盛京前我总会知道的。”如果只是小人物,将来也必成大器,跟他们交好也不会有错。岳晴瓒心中定下了主意。
      茶香氤氲,水汽腾腾。桓农品着香茗,一室朴素,却也掩盖不了一身潇洒。
      云寿上前去点上茶,“爷咱们就住在这,是不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住着最高的楼,吃着最好的菜。”常七轻抿了口茶。
      “爷,这地方太招眼了,万一有人找来。”
      常七与桓农相视而笑,不再言语。云寿可没有自家爷那般的聪明,更是摸不到头脑。
      “云寿有些地方你可要多跟你哥学学”云寿又是茫然。桓农可再不忍心看着云寿这般,“这里日日人声鼎沸,杀手混进来易,可是想到我们在这却难。更何况如今你家爷都有了未婚妻,谁又会想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常小侯爷会带着那么一朵鲜艳的花招摇过市呢。”
      常七细品了一口茶,更何况她们一行也不想让人探明身份。
      这日晴空和丽,蝴蝶款款飞着,坡上是绿绿的草,五颜六色的花开在里面,白衣女子站在其间,野花点缀的草环戴在头上,绸缎般的头发泛着光泽随着她旋转,铺在地上的花草是她的裙摆。
      “阿宝。”声音从一方传来,英俊的男子骑着马向这奔来,笑得甜蜜,笑得美丽。
      “娃娃,娃娃,你也来。”阿宝嘴里喊着。
      她也不知怎么就站在那里了,她穿着一袭红裙,那些绿草也不知怎么就变暗了,一点点褪去颜色。骑马的男人突然站在了她的面前,一把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为什么让她去死?”如寒山,如枯木,无温度,无情义。
      “不是我。”朱唇轻启,她吐不出其他的话,天地压着她的喉咙,不要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死了,替你死了。”剑一丝丝靠近。
      岳晴瓒好想解释清楚,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想回头找阿宝,可以转身却没了踪影。天地越来越暗,失了色彩。她好急,她想说阿宝灌了她好多迷药,她想说阿宝偷了她的剑,她想说阿宝让她上了区盛京的马车,还有好多好多。
      “卫行,对不起。”不,不,她不要说这个,她没有说,卫行像是听到口令,他挥起了长剑,像是发怒,一剑刺进她的胸口。
      她的鲜血流了下来,是彼岸花的颜色还是招魂幡的形状,她捂着胸口,不要,不要。
      她从梦中惊醒,直直地坐在床上,要挣脱那把利剑带来的疼痛。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草,没有花,更没有那人那马。她有些着急地下了床,打开了门,天地灰蒙蒙的,刚有了黎明的曙光,就好像她的救赎。
      榻上睡着的曾逢月听见了声响,搓搓眼微起了身。
      “你继续睡吧,我透透气。”岳晴瓒说罢,便掩了门,走到了回廊上。一转身却瞧见一袭月白衣衫的常七,他的手扶在栏杆上,修长的手指,分明的骨节,按在木头上,淡淡的雕花向他的手心绵延。
      他显然已经在这站了一段时间了,岳晴瓒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刚刚的慌张。她的肩头却突然多了一双手,是刚刚那双好看的手,他脱下外衫披在了她的身上。他见她不为所动,又为她拽了拽领口。岳晴瓒脸上竟有了几丝害羞的红晕,这东西大概从她十五岁起就没有出现过了,她刚刚起身匆忙,就这样穿着中衣跑了出来,领口因为梦中的挣扎露出了里面藕荷色的肚兜。岳晴瓒尴尬地别过头去,几缕垂下的头发扫过他的手背,痒痒地挠着他。
      “多谢。”很是小声的说,却又要在别人心里轻挑起涟漪。
      地上还有些潮湿,墙缝里的野草粘着清晨的露水,即使不太平商人却也是要赚钱养家,马脖子上的铃铛一晃一晃向远处走去,几声响却还回荡在耳旁。商人们早已赶着马满满离开,岳晴瓒还在注视着也能远行的方向,那才是她想去的方向。
      “几声铃响,竟也让你如此痴迷。”他看了她好久,看着她抬头,看着她凝视,看着她皱眉。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是奇怪又神秘,就像在入城时,帘幕被风吹起霎那间的微笑。
      岳晴瓒没有看他,“你不知道的。”不识悲喜,也没有波澜。几日相伴而行,岳晴瓒总是这样平静,像是一滩浮满桃花的死水,潋滟却毫无生趣,这样又如何,还不是引着他想去探明水底有无宝藏。
      钦州下了两天的雨,本来一天的休息也化作了三天。这日,邓清泉收拾好,刚要睡去请岳晴瓒,却见今早离开客栈的商队又回来了。上前打听,只说是城外出了强盗县令下令封城,任何人不得出入,就是平日给城里送供给的农民,也只得在城门□□易,且是在大批人马的监视下。
      常七听到这番话,就知今日又走不成了。因强盗而封城,这话若是说给别人还行,说给他听他是绝对不会信的。钦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虽然并不是锁钥,但也绝不是几个小盗贼就能破了的。这里面必定有文章,莫不是要瓮中捉鳖。
      岳晴瓒也听了这话,心中也有自己的计量,这事不会是因常七而起吧。她看看身边的月白长衣,忆起今早的相处,未明的天空下他孑然一身,浅色的衣衫不比绛色更显他的英挺,却更透出超然。衣角因磨损而有几处破旧,岳晴瓒摸着,不知在想什么。
      邓清泉见她若有所思却沉默不语,唤了声“姑娘。”
      “你该清楚钦州城建,也有良兵,这事与我们无关,等等看吧。”
      天慢慢黑透了,衙门里也没传出几时开城来。商队的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一肚子气全撒在饭桌上了,不是嫌汤淡了就是菜咸了,惹得掌柜的一边好赔不是。
      岳晴瓒正在做针线,曾逢月坐在一边,她看过岳晴瓒写字作画饮酒骑马,却从未见她做过针线。想着,却也摇头笑笑,岳府里的姑娘见一面都难,那会让你看她穿针引线呢。
      岳晴瓒看曾逢月摇头浅笑,问道:“我做的不好?”
      曾逢月看着岳晴瓒手下的簇簇春枝纹与这颜色相得益彰,那白像是枝头玉兰皎洁又,那纹似是月下香桂枝叶。“好看极了,只是奴婢没见过姑娘女工觉得新鲜。”说着还带着甜笑。
      “是吗?”岳晴瓒好久没做过,真怕自己做不好。仔细落针,手指上长年累月形成的老茧摩挲,不由想起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她的手真是粗糙,哪有一点像大家闺秀的。
      床几下突然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声音,断断续续,曾逢月以为是老鼠,便过去踢了几下床底,像把老鼠赶出去。却见伸出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是沾上泥土有污垢的衣角,曾逢月大惊,急忙向岳晴瓒求救,“姑娘,有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