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给你们幸福(转)》闲意

48、第二十一章

　　道路两旁，密实生长着的暗绿色松树跟灰绿色橡树交织着。从它们枝杆的缝隙间可窥见远处闪亮的大海。蓝色房屋旁那几块的花圃中种的波斯鸢尾花和雏菊静静绽放着，一旁的葡萄架上，肥胖的藤蔓正悠闲得伸展着，偷偷在架子上盘旋出一个一个的圆圈。
　　背靠一棵油橄榄树站着，静静打量着周围这景。
　　好安宁。好舒缓。
　　一如我现在的心境。
　　“先生，你喜欢上我了么？”
　　话语间，我将视线移到穆先生身上。神情悠然依旧，仿佛刚才那句相当直白的话并非自我口中吐出一般。
　　没选择如过往那样渐层的过渡或者是偷偷的试探，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玩那样的把戏。
　　再看看穆先生。他的神情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没有我想象中可能会有的慌张。
　　也是。他也应该是明白的，至少，应该有预感我会问出这个问题的。在我提出这次的约会的时候。
　　两人都不是笨蛋啊……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在心中轻笑一声。
　　之所以选择这句问话当作摊牌的序幕，是因为想要再确定一下。
　　虽然自己和周围人之前都有同样的预感，但并不能说那一定就是否正确——即使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他们毕竟不是穆先生，我也不是。既是不同的个体，自不可能完全了解对方的心思。
　　既然如此，我只能选择询问。不然接着要说的那番话被划分到表错情那可就真的丢人了……
　　正这样想着，却看见穆先生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
　　“呵呵……”
　　明明很轻快的声音不是么？那我怎么依稀窥见远方乌鸦一群？
　　我黑线地盯着穆先生嘴角的笑。
　　这个笑代表着什么啊……难道……这两天真的仅仅是我自我意识过剩？！所有人的结论都是错误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神啊，可以劳烦您老直接降下一道响雷来劈晕我么……
　　“我还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呢。”
　　……啊？
　　收回虔诚望向天际的眼，我有些呆滞地对上穆先生脸上那优雅含蓄的……苦笑。
　　虽然是早就预料到的答案，但在真正从穆先生口中听到后，我脑中依旧是产生了片刻的空白。所以。话自然没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
　　“呃……这个……谢谢你……”
　　这样的情况下为这种事情道谢会不会有些奇怪？应该会吧……因为穆先生现在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正在哀叹自己的眼光之低。
　　“……不客气。”
　　穆先生轻咳一声后，将他那双祖母绿的眸映入我眼底，“那么，今天打算给我答复？”
　　感受着脸上传来一阵热度，我想，自己的脸八成有些红。这种时候还能有心情不好意思，我不得不对自己的粗神经奉上无比崇高的敬意。
　　“在那之前，先生，能先问你一个问题么？”
　　不怎么自在地转过头，将视线投向远处秋意尚浅的景色，我说道。
　　“有一个盲人，神许诺可以给他三日光明，但三日之后，他将会再度陷入黑暗的世界。你认为，那个盲人应该接受这份恩赐么？”
　　这就是我昨夜思考的结果。
　　以一个回答，来决定这份情愫的归属。
　　有些狡诈对吧？
　　因为一切等于只在于我的一念之间。没给穆先生任何主导权。
　　但在现在，我也选择只能这样了。
　　穆先生将一只手指搁在唇边俯首思考着。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是因为意识到他的回答将会影响我的答案了吧？
　　穆先生一直是敏感的，对任何事情。这也决定他所受的苦永远比别人多。
　　没有催促，我只是抬手，将扯住了发丝的那根橄榄枝拨弄开来。细嫩的叶顽皮地摩擦过手掌，有些痒。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接受。”
　　这个回答并不怎么意外，可我的肩膀仍然忍不住一颤。橄榄枝划过我的手，好疼。
　　“……即使是三日后，将继续沦陷于万劫不复的黑暗？”
　　“是的。”
　　“……为什么？”
　　看着腕上那道红痕，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飘渺，“那样不会更加痛苦么？得到，而后失去。比起一直生活在黑暗中，这更加残酷不是么？若一开始就对光明没有认识，那认知的世界中有的便仅是黑暗。虽然这也是残忍的一种，但比起体味到却失去后的那种绝望，这样不会比较幸福一些么？”
　　“……即使如此，我也依旧会渴望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这橄榄枝的嫩，那波斯鸢尾花的娇……大地的宽广无垠，海洋的壮丽变幻，日升，月落……人世的喧哗百态……”
　　话语间，穆先生的眸一一抚过路旁的橄榄树、花圃，远处那被人的气息包裹的世界。仿佛他正是那得到神捉弄般的恩赐而忙着想要将一切收进眼底的人。
　　“即使将再度陷于黑暗中……至少，我已有值得回忆的东西了。即使因此而苦，那也仅仅是苦涩的甜蜜而已。”
　　以一个戏剧性的比喻作为结束，穆先生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早上的风还有些微凉，吹在脸上，让人觉得非常的舒服。
　　苦涩的甜蜜么？即使再苦，再涩，也依旧是一种甜蜜……
　　我微微一笑，只觉得眼前仿如呼得豁然开朗了。
　　史昂，你说的没有错。
　　看来真的是我自己想太多。
　　考虑太多，顾及太多，反而会因心乱而迷失掉方向。过去我不就是这样开导沙加的么？结果事情到了自己头上时，却只知道缩在壳中去胡思乱想，将一切弄得一团糟。
　　谢谢你，穆先生。你解开了我的迷惑。
　　那么，三日的光明，我现在就给你答案。
　　保持着面上那份浅笑，我将视线自蓝天碧海中移向穆先生。
　　“先生，我喜欢你呢。”
　　是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说得这样直接么？穆先生脸上竟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惊讶。
　　说真的，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刺伤我的自尊心。
　　“真的，以前我想太多了。认为逃避是对大家都好，但……似乎反而给你增添了伤痛呢。”
　　“……三日光明，指的是什么？”
　　沉吟一下后，穆先生的表情并不是喜悦，也非舒畅，反倒是多了一丝不安。
　　是呢，穆先生总是这样。
　　不懂得将自己的心思放在首位。过去两日的表达，只怕已是他对自己心思执着的极限了。这习惯必须改改，否则的话，便意味着他永远学不会重视自己。
　　“可以给你讲个故事么？”
　　事情已经谈开了，我的笑自然是舒心了许多。走到旁边一张长椅坐下，让自己旁边空出一个人位置。很自然地，穆先生走个过来，在那个位置上坐下。
　　看他脸上的不安，是白羊座的预感又出现了么？确实很准。
　　我微微一笑，然后握住穆先生的手。
　　将它作为整个故事叙述的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