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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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多拉港口此刻正迎来一次停泊。
作为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一，无论是日停靠量还是人流量，赛多拉都是首屈一指。
阳光从云层罅隙中落下，照在波澜不惊的海面。海鸥群略过港湾，在海平线上划出一道亮眼的白色轨迹。空气中略带湿润的咸味与啤酒的麦香混合在一起，让塞多拉的清晨沸腾了起来。
“小芙洛拉，麻烦你了！刚才这儿又来了一艘货船，伙计们正在轮流搬货呢。”
芙洛拉接过了玛尔手里的啤酒杯，熟练地在水池中冲洗了起来。
玛尔比她大两岁，是这座港口酒馆老板的儿子，他平时喜欢偷跑到海边去钓鱼，不时常在酒馆里。因为从小就与日光海洋相伴，玛尔晒得黑黑的，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健康又活泼，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很是爽朗。
芙洛拉并不讨厌玛尔，因为他很好相处。
“喏，给你。”她将洗干净的啤酒杯递给玛尔，后者从木桶里倒了满杯的啤酒，麻溜地送到了工人们的餐桌上。
芙洛拉想过很多种能迅速接触大量人群的方法，只是碍于年龄原因，很多工作都不适合她。可她需要钱，也需要生计，思来想去，就只能在这小酒馆里打打零工了。本来老杰森是不收她这“小孩子”的，不过据说是玛尔和老杰森促膝长谈许久，这才同意了。
这里虽然条件不算太好，但好歹来往的人多。无论是货船还是客船，都会在这里停靠。
“喂喂，小芙洛拉，你知道吗？”玛尔悄悄凑过来，“刚才停在这儿的可是银珍珠号！”
“银珍珠号……那是什么？”芙洛拉疑惑地望过去。
“就是、就是那个，超级厉害的货船！”玛尔贫乏的脑袋一时也想不出形容词，他声音放低了些，“刚才我听到他们聊天说是在搬运一些很珍贵的珠宝呢，说是不小心磕一下这辈子都白干啦。”
芙洛拉眨了眨眼睛，选择低头继续清洗杯子。
玛尔一拍大腿，对她这个表现十分不满意：“我说，你就不好奇吗？”
芙洛拉平静地将擦干净的杯子塞到他怀里：“好奇能抵过杰森叔叔一顿打吗？”
玛尔顿时泄了气。
“就一小会儿。”他又扬起脑袋，似乎并不打算死心，“没关系的，大早上本来生意就不太忙，少了两个人没什么。再说了，这不是有我呢，就算挨打也是挨我身上，我这人皮厚耐打！”
“可是……”没等芙洛拉响应，玛尔做了个鬼脸就火急火燎地拉着她的手往外跑去。
芙洛拉内心开始很认真地计算起了如果被老杰森抓包该扣多少戒尼。
银珍珠号安静地泊在塞多拉港口的正中央，最好最方便的位置。巨大的货船就连芙洛拉也叹为观止，她仰着脑袋望着搭起的货桥，几十个的伙计正小心翼翼搬着货物。兴许是木箱里的东西特别贵重，唯恐磕绊的紧张感浮现在那一张张久经风雨的脸上。
明明只是用来运输货物，银珍珠号却造得无比美丽。它的船身是乳白色，很少有磨损的痕迹，显然是保养得当。这种耀眼却不刺眼的白色在阳光下透着光，水珠在船身粼粼泛光，就像是珍珠。
“小芙洛拉，你知道宝多莱市的珠宝展览吗？”玛尔将手放在额前，兴奋地观望着。
“就在下个月吧。”芙洛拉回应着，“珠宝大师莎瓦列的遗世之作，嗯，还有生前最经典的作品……”
她的母亲曾佩戴过莎瓦列的首饰，那是将奢华与低调两者完美结合的手工珠宝。既不会过于喧宾夺主，又不会失去它本身的光彩，只需要一眼，就能够为之沉沦。只可惜……莎瓦列在两年前去世了。
“对对就是那个！他们在搬的应该就是那些好东西吧！”玛尔踮起了脚。
明明除了木箱子什么都看不到嘛。
芙洛拉看了一眼兴趣盎然的玛尔，微微叹了口气。
她干脆看向周围，大概是被这声势浩大的货船吸引，边上站了不少围观的人。其中大多是些光顾过酒馆生意的熟面孔，也有和玛尔一样从酒馆里溜出来的……
“嘘——”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芙洛拉，连忙对她作出了噤声的手势。
芙洛拉开始思考老杰森发现他们集体旷工会是暴跳如雷，还是沉痛教育。是扣光这个月的工钱，还是集体不准吃饭罚扫厕所。
“啊……”
芙洛拉又楞了一下，看到人群中站着一个白的发光的黑发少年。
这形容有些夸张。
不过在那些天天风吹日晒的大汉中，像这样白皙的皮肤着实显眼，说是发光也不为过。
玛尔已经进入了青春期，个子比矮小的芙洛拉高出了一个头，但他站在这些汗流浃背的壮年里，也如同一根弱不禁风的豆芽菜。
更别说是那个瘦瘦的白衬衫少年了。
似乎只要是再猛烈一些的海风就能把他吹到海里。
对方也在关注银珍珠号的进程，大约是注意到了侧边投来的目光，他朝着芙洛拉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微笑。少年的额头扎着白色的绷带，一双眼睛十分漂亮，像是纯净的黑玛瑙。
“玛尔！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又偷懒！你给我过来！”
这次轮到玛尔炸了。
他咻一下把芙洛拉塞到了自己的背后，嘿嘿笑了起来：“爸爸，我这是在长见识呢。”
老杰森手里抓着一根棍子，一张人到中年就发胖的脸气呼呼的。他圆圆的鼻头泛红，呼出来的气还带着一股没散去的酒味。
边上的几位见状不好连忙趁着人群混乱开溜了。
芙洛拉就倒霉了，她被玛尔护在后边，溜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在内心斗争了几个来回，便从玛尔身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脸上怯怯的：“杰森叔叔，是我想来看看的。玛尔他不是故意的，您就别生气了。”
“小芙洛拉，你先回去。”
两个月前芙洛拉刚来到这个港口的时候，老杰森完全没想到这个小姑娘长得娇滴滴的，干活却很勤快，不嫌苦不嫌累，力气还大得很。所以他对芙洛拉的印象非常不错。望着如今这一幕，他心里的天平自然也倾向了“别人家的孩子”。
这一定不是小芙洛拉的错，一定是他不争气的儿子带坏的！
玛尔闻言，这才放心地把芙洛拉推了出去。
顺利逃脱了老杰森魔爪的芙洛拉撒着丫子跑了，背后是早已听到起茧子的鸡飞狗跳。
“小芙洛拉——”
“啊，是！”芙洛拉刚推门走进酒馆，就被点了名。她夹紧了尾巴，往后望去。
厨娘哈娅图正叉着腰，从上向下俯视着她。
“对不起哈娅图阿姨！我马上就去洗盘子……”芙洛拉迅速怂了。
比起酗酒的老杰森更可怕的是什么，就是执掌生杀大事……不，伙食的哈娅图阿姨！她是老杰森的姐姐，手艺了得的大厨。只要哈娅图阿姨一说话，就连老杰森都会在一分钟内醒酒，然后……然后老老实实干活。
“年轻人心急可不好。”哈娅图摇了摇头，将黑麦面包和牛奶塞到芙洛拉手里，“你早餐还没有吃吧，先吃了再去干活。”
她倒是没有怪罪自己的旷工行为。
大概是因为谁都有好奇心满满的年纪。
芙洛拉感激地接过食物，跑到后厨角落坐下啃了起来。这块地方目前没有人经过，来往的客人也瞧不见房间背后蜷着的小小身影。她在张望了许久之后，从手心具现化出了一本册子。
这是她的能力——因缘花名册。
据笃恩描述这是一种：无法生存的·容易走在路上被人一刀砍死也不知道砍人的是谁的·弱鸡到家的·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成的念能力。但芙洛拉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想找到自己的哥哥。
芙洛拉一边啃着难以下咽的黑麦面包，一边翻阅着这本花名册。
花名册上记录着每一位她亲眼所见的人的真实姓名。直接接触的人名字是黄色的，间接接触的人是白色的，死去的人是灰色，而特别标注的人是红色。
只要选中名录上的名字，便能够获得其大致的方位。
但想要精确定位便需要满足两个条件：有过正面接触以及询问并肯定对方的姓名——也就是成为黄色的名字。
如果还想要进行持续追踪，则要再加上一个条件：拥有被追踪者的一件信物。
现在这本册子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从念能力诞生后到现在，芙洛拉遇见的每一个人。
但没有一个人叫做伊恩·莱克。
金说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人群识别系统，只是守着这个系统的人太弱了——因为她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能够自保的技能。即使因缘花名册在情报获取上称得上是可怕，可只要拥有的人不够强大，那么也只能称得上是白忙活。
所以芙洛拉觉得淹没在人群中不特立独行是最好的存活方式。
翻完了刚才在港口遇到的人，芙洛拉有些遗憾地合上了册子。她咕咚咕咚喝完了牛奶，将玻璃瓶放在了角落回收的木箱里，然后站了起来。
小小的酒馆里已经陆陆续续坐了不少人了，负责点单的伙计显然已经忙不过来。见芙洛拉从后厨走了出来，他连忙使了个求助的眼色。芙洛拉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偷闲了很久，她忍不住脸上一红，匆忙拿起了小本子和笔跑到了大厅。
“您好，想来点什么？”
“一杯清水就可以。”
她放下了本子：“先生，我们这里是酒馆，没有清水。”
“嗯？是你啊。”
见对方与自己打招呼，芙洛拉这才注意到坐在吧台前的人，就是刚才那个黑发黑眼的少年。
“您需要什么，除了水。”她诧异了一下，把嘴里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就一杯莫吉托吧，谢谢。”
她麻利地记下了酒名，又悄悄打量了一下这张怎么看都不像成年了的脸。
对方又笑了一下。
“你不像是这里的居民呢。”
背后的人开口了。
芙洛拉兑苏打水的手停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觉得呢？”
“大概就和你注意我的理由一样吧。”
她转过身望向少年，对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温和的。
芙洛拉琢磨了一下，好像事实确实是这样。因为她和这个少年一样，都是不同于依海而居的白色皮肤。只要站在人群当中，就能一眼辨别。
她将调制好的莫吉托放到少年面前：“我是被杰森叔叔收留的，还没来得及晒黑呢。”
后者似乎被这话逗笑了：“我叫库洛洛，你呢？”
“芙洛拉。”
“这里的生意真不错，这么早就有这么多客人。”
“其实也不是每天这么多的，哪有人喜欢大早上喝酒的。”芙洛拉擦洗着制酒台上残留的液体，漫不经心地应着声，“可能是因为今天银珍珠号来了……所以帮忙的船工多了不少吧。”
“真是了不起的排场。”库洛洛单手托着下巴，“在这里工作可真辛苦，这次银珍珠号来了，我看要忙上一天吧？”
芙洛拉笑了笑，眼睛弯弯的，像是一株沾着露珠的薄荷：“其实也没有特别辛苦。依我看差不多到傍晚就该出航了，稍微忍一忍时间就过去了。”
库洛洛没有接话，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倒是芙洛拉见他一直没有动那杯酒，便问出了放在心里的话：“库洛洛先生，我从刚才就一直想问……您成年了吗？”
“还差一点。”
“……”芙洛拉自动切换了语气并决定收回这杯莫吉托，“我们这儿可是不允许未成年饮酒的。”
“所以我没有喝的打算。”他的神色云淡风轻。
“……”芙洛拉又决定把这个人赶出酒馆。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钱我会照付的，请不用担心。”
对方谦逊有礼的态度让芙洛拉心里那把熊熊燃烧的火被浇灭了——反正只要付了钱就好，就算拿着这酒去冲马桶她也管不着……虽然这是她的得意之作。
“你也喜欢莎瓦列大师的作品吗？”库洛洛出声。
“嗯……可以说是喜欢吧。”
“可以说？”
芙洛拉思索了一下：“该怎么说呢，莎瓦列的作品真的非常迷人，我想应该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吧。不过，如果是放在玻璃橱窗里的展览就不一定了。珠宝这种东西还是要有人佩戴才能衬托出它的美，否则就失去了它原来的意义。”
“好巧，我也这么认为。”库洛洛望着酒杯中沉浮的冰块，“把这些奇珍永远放在橱窗里展示简直是暴殄天物。”
芙洛拉顺势打趣道：“所以库洛洛先生，你特意来这儿，是为了祭奠一下这些可怜的珠宝吗？”
“是啊。”他用指腹摩挲着杯檐，停顿了一下，“……不过，是解放也说不定。”
“你说什么？”酒馆里人声鼎沸，芙洛拉着实没听清他的后半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