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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春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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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做什么啊……”
他不知不觉说出了口,叹息着放下了笔,墨痕未干的纸上,只留下了一个开始的“朽木阁下”……哪怕到这个时候了,他仍然在做着和从前一样相差无几,如今却不能寄出去的试探和心意。
这个时候写下来的东西就像是遗言一样。
明明知道不会寄出去还是固执的写了下来,仿佛有一天就能彻底戒掉这些习惯,但他已经没有这样优裕的时间了。
天亮了,外面隐隐传来的声音和每一天一样,不知不觉之间几年也没有留下太深沉的影子,像这样在队长的房间醒来的早晨,颈间的隐痛还残留不去,他想的却是心灰意冷的赴死之余,也要再伤害一次那个留在记忆里的身影。
莫名的念头一闪而过,红叶冷涩的摩挲着空白的信纸,发丝垂过颈侧,遮住了嘴角慢慢扬起来的时屋外打进来的散漫的春光。
新年第一次队长会议,在悬挂着牌子的墙壁前,蓝染看过去,不出意外没有出席会议的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
“今年也一样呢,十三番队的队长君。”
虽然没有想什么,在身后的副队长这么说的时候,蓝染还是笑了一下,大概是自家的口无遮拦的孩子说出了失礼却又正确的话,他回过神来,不忘轻轻说了一句:“银。”
市丸银转过身去的时候,笼着手站在后面几步远的京乐春水正不当一回事的冲他笑了一笑,才和蓝染打招呼:“蓝染队长,今天也来得很早啊。”
“京乐队长。”蓝染微微颔首。
在一番队庄严地建筑群落面前,护庭十三番队的队长君们分立两列。又是寒冷的春天,飘动花瓣的冷风里,阳光却金黄的洒在了光秃秃的树枝和青石铺陈的高墙之间的夹道上。
还不到温软的季节,这是春天疾厉严酷的一面,离开一番队的时候蓝染身后的市丸银副队长早就不知去了哪里,尽管如此,蓝染队长仍然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或者是发现了也觉得无妨的样子,慢慢穿过了瀞灵廷的夹道。
“好冷啊……”
漂亮的少年抬起头来,在雪夜经过身边时呢喃一样的说话,那一幕留在了记忆里,蓝染停下了闲逛一样随意的脚步。
如今却是另一番景色,周围没有其他人,如今江上红叶站在夹道的前方,死霸装映衬着苍白的脸颊,春日的寒冷倒在地上,包裹着那一袭枯瘦到了让人担忧的身体的庞大的瀞灵廷,仿佛要收紧力气一样的围绕不去。
那是一种惊人的死意和虚无。
虽然站在了阳光下,却也无法停止的消散的烟气。过去凶狠的美貌被世事摧折的苍白虚浮,但要说这个瀞灵廷里还有比他更吸引目光的那些人,却也绝不能与此刻的景色比拟。在个性鲜明的死神之中,就像一片本该长在影子里的雪。
冲着他微微笑着的雪花。
伸手过去就会消散的错觉。
这不会让蓝染挫败,直视死亡倒不是什么勇敢,他从来没有回避过对别人来说更加难以启齿或是难以跨越的东西。只是死亡本身并不会给予他更多的东西,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结束本身就是一种回味。
但他还是问了出来:“为何会在这里……红叶。”
红叶站直了身体,眼睛轻轻眯了一下,他看向了这条夹道的另一头,尽头大片的光芒涌过来。
“等你啊。”他轻轻吐出一圈白雾:“这种天气,约会的话……还不错吧。”
蓝染也看着同样的方向,半晌收回了视线:“是啊。”
红叶垂下头,没一会微微笑了起来。
从白道门离开的时候,兕丹坊凶狠的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红叶就站在旁边,抬起头,过了一会儿,大块头的门番又坐了回去打呵欠,红叶伸手挥了挥。
寒风吹起了羽织,白色的薄云一样翻飞,红叶转过头时,眼底划过一道薄薄的笑意。
那种脆弱的反应与他格格不入,蓝染耐心的等在了旁边,江上红叶意犹未尽一样,转身望了一眼。
高远的天空和起伏的建筑的轮廓,在春天的清寒之中脱色一般惨淡。
鲤伏山上的春天要比瀞灵廷里更有生机,这里野草漫漫,浅浅浮上了一层淡薄的绿。野梅花正当季节,梅花在寒意之中浮动,四周却没有绿色陪衬,孤零零又东倒西歪,只有七零八落的斩魄刀随意的立在了泥土之中。
“和朽木响河一样的能力啊……”蓝染的声音悠悠的响起。
身处野外的缘故,风声隐约遮盖了嗓音,江上红叶随意的握住最近的一把刀身宽阔的斩魄刀,流光一闪,飞入半空。
巨大的穹顶笼罩了下来,形成屏障一样的遮掩。
这是蓝染没有想到的,让他失望的计划。
无论什么都要利用起来,恰好身处于“大逆不道的反叛者”的他的弱点,就是被瀞灵廷发觉这件事,因此在有人侵入了实验室的那一刻,他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被“捣乱”的准备——将要以什么手段来揭示他的“阴谋”,以及各种意义上的“背叛”,但这样简陋的计划都没有的走到了必须决裂不可的地步,难免让他觉得有趣又失望。
“这样就可以了么?”他环视四周,耐心的问道。
“队长你真是很失望的表情啊……十分抱歉。”红叶慢悠悠的走到另一把不远处的斩魄刀的旁边,轻轻一提拉了起来:“用这种直接又粗暴的方法,毕竟我也只有这个拿得出手。”
那把斩魄刀的刀穗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铁铃声。
镜花水月也不安的鸣动起来。
“这样就能够对付我么,红叶,”蓝染没有动弹,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你该多准备一些……至少找到浦原喜助那个男人。”
“不,请您自己去找吧。”红叶拔出了五分时忏,那把斩魄刀隐然浮上了一层淡色的光芒:“该怎么说呢……至少穿界门这种东西我还是准备了的。”
温情款款的谈话倏然断裂。
以斩术而言,江上红叶自问不会输给任何人,这也是他在后来摒弃了其他的手法而单纯只是在这里挑起战斗的理由。
五分时忏单纯只是把力量增幅和凝聚,对于单纯只是斩术出众的主人来说,当然没有更好的了。
漫天的裂纹出现了。
在蓝染避开了前面几次攻击之后,镜花水月低吟一声,他握紧了剑柄,清楚的知道了江上红叶最大的底牌,同时也是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怀疑的那一点。
五分时忏和镜花水月的交击崩裂出火星,江上红叶一击即退,侧身而立,他看向斩魄刀,又慢慢看过去。
蓝染心脏微微一缩,那是一种近乎刺痛的痛楚。
江上红叶笑了,远远的,风里吹来飘忽的声音。
“你动摇了,惣右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