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竹马变得高冷时》疏缘

2、怎么是你？

　　大厅里一个头发染紫得发红的男孩高声喊道，人还站在椅子上挥舞着双手，生怕别人瞧不见似的。

　　梓杨挑挑眉，一副早就见怪不怪的样子。信步走过去，碗放在桌上，拉开座椅，直接坐下。

　　紫发男孩见梓杨坐下，头立刻伸了过去，脑袋几乎都快伸到碗里去了。“我看看你到底煮了什么山珍海味，还特意来吃。”

　　梓杨揪着他后脑勺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掰过去——

　　“脏死了。”语气中的嫌弃意味十分明显。

　　紫发男孩瞬间像炸毛的狮子，扒拉着自己的头发：“哪里脏啦，哪里脏啦？你说说。”

　　“哪里都脏。”

　　噎得他喉头一哽，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

　　蓦地紫发男孩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嘴角发出意味不明的啧啧声，怪声怪气的说：“我说某些人为什么非要来食堂吃饭呢，原来是想泡妞啊。啧啧——”

　　梓杨脸瞬间黑下来：“闭嘴，盛逸！再说就滚！”

　　即使梓杨不待见她，也不能让别人说。

　　可是真的不待见吗？

　　盛逸见梓杨真的快要发火了，讪讪的闭上嘴，沉默的扒拉着碗里的饭粒，有一口没一口的，嫌弃意味十足。

　　梓杨脾气不太好，和他接触这么多年，盛逸早就清楚这点。明明当初还是一个软萌的黑包子来着，曾几何时变成了这幅德行。

　　盛逸心里碎碎念，嘴里却一点不敢说出来。

　　忙了一中午，直到快上课时，舒佳佳才有机会开始吃饭。她胡乱的刨了几口，立刻马不停蹄赶去上课，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踩着上课的铃声，舒佳佳从后门唆的一下钻进去，然后坐在室友帮忙占好的位置上。

　　马怡是舒佳佳大学来玩得比较好的室友兼朋友，因为是家里的独生子女，从小娇生惯养，开学时父母想让她学会独立，把她打包送到校门口就回去了。

　　偏生马怡又是天生的路痴，在大门口转了几十圈都没有打开正确方式，正在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舒佳佳出现了。

　　询问一番后，得知她是同系的同学，舒佳佳亲自带她去报名缴费、找寝室，最后又惊讶的发现两人居然住同一寝室。

　　友好关系就此建立，按马怡的话说，舒佳佳是拯救她于迷途的盖世英雄。

　　马怡在寝室郑重的严肃的再三叮嘱，一定不要叫她“马怡”，觉得听着像“蚂蚁”，还非要舒佳佳喊她“怡怡”或者“小怡”。可惜舒佳佳也不是笨蛋，这厮不是占她便宜嘛。无论是小怡还是怡怡听着都像是在喊“小姨”、“姨姨”，会这样喊她才怪。

　　到现在，两人对于马怡的称呼还是没有理顺。舒佳佳干脆直接叫她怡妞。

　　“佳佳，你整天这么辛苦受得了吗？”

　　马怡不明白好友为什么一进大学就如此拼命的找兼职，上了大学难道不应该先享受享受这种校园氛围吗？要知道，大学正是支撑她高三那黑暗一年的唯一动力。现在就是该享受的时候嘛。

　　有人说，大学是恋爱的天堂，自由的圣地。

　　也有人说，大学是人生中最悠闲的一段时光，却也使人堕落。

　　舒佳佳其实不太想说原因，想到曾经健康活泼的弟弟，还没走过雨季，就迅速凋零，她心痛得无以复加 。钱，是她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我想锻炼自己，再说了，谁还嫌钱多呀，有钱不赚是傻子。是不？”舒佳佳半真半假的说道。她知道好友家庭比较富裕，要是被她知道了情况，她肯定二话不说就会拿钱帮助她，尽管她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朋友之间，一旦涉及到钱的问题，关系就变得复杂了。

　　看舒佳佳不想说，马怡也没有继续追问，朋友与朋友之间还是有些距离比较好。反正无论怎样，她永远是她的好友。

　　*
　　晚上，照例去家属区给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小女孩补课。

　　昏暗的灯光洒在书桌上，粉嫩嫩的房间与橘色的灯光交相辉映，显得安静而祥和。

　　突然，外面传来几声门铃声，随后又听见几声低沉的寒暄，听着像是一个男声。

　　从这声音出现之后，舒佳佳明显感觉到补习的小女孩心不在焉。

　　小女孩身子一直坐立不安，仿佛板凳上有钉子，扎得她时不时抬一下屁股。眼神飘忽，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时不时向门外望去，似乎在看什么。

　　舒佳佳当做没看到，依旧不急不缓的分析着那道女孩做了好几遍，仍然不得要领的题目。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明显忍不住了，“佳佳姐姐，我们等下再讲好不好，小叔叔今晚要来我家，他好帅的^_^”

　　舒佳佳：……你才小学三年级，居然都知道帅不帅。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了吗？

　　“不行，就这一道题，我们要有始有终。反正你小叔叔就在那，跑不了。”舒佳佳想也不想的就拒绝。耐着性子继续讲解。

　　小女孩撇了撇嘴，显然有些不乐意，眼咕噜一转，于是向舒佳佳撒娇：“姐姐，不嘛，小叔叔等下走了，我又要好久才能看到。我都和班上的同学说好了，一定要把照片拿给她们看。”

　　“不行！”

　　“哼，佳佳姐姐最坏了，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任凭小女孩如何哀求，舒佳佳依旧不为所动。直到讲完了习题，才放过她。

　　小女孩哦也一声，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间。

　　舒佳佳落在后面，利落的把东西都收拾好，装在随身携带的书包里，出了房门就听见梓教授那高谈阔论的声音，目光往客厅的方向一扫，果然见一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倚在沙发上。

　　至于她谈话的对象，也依稀只能看见一个背影，舒佳佳心想，这可能就是小楠口中的那个很帅很帅的小叔叔了。

　　不过瞧着那身衣裳似乎有些眼熟。舒佳佳也没多想，也许是她想茬了。

　　既然梓教授在招呼客人，她还是不打扰了吧。

　　舒佳佳想着，脚步刚迈到门槛，眼看就要跨出房门，突然，老太太眼尖看见欲走的舒佳佳，急忙喊住她：“佳佳，等等，过来先吃点西瓜再走吧。”

　　“不了，梓教授，晚了寝室门就要关啦。”舒佳佳想走，人家正在接待客人，她留下像什么话。

　　梓教授其实从一看见舒佳佳，就非常喜欢她。这姑娘，不浮躁，踏实，聪明又伶俐，不像时下的很多学生，一个二个都浮躁的很。

　　见舒佳佳还是要走，梓教授直接上前拉住她，笑骂着说：“好家伙，还骗起我来了，我在这教了几十年的书，寝室啥时候关门我还不知道啊，你蒙不住我的。”

　　边说边拖拉进客厅，“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正好和你同一届的，以后相互好照应。”

　　舒佳佳顺着梓教授手指的方向望去，眼睛溜圆，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梓杨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脊背却像标杆一样直挺挺的，眸光里也带着诧异的神色。

　　居然在这遇到她！

　　梓教授诧异的问：“你俩认识？”接着笑眯眯的说道：“那正好啊，佳佳等下让杨杨送你回寝室。梓杨，这是舒佳佳，给小楠补习作业的女孩子。佳佳，这是梓杨，我侄子。”

　　“梓、梓杨？”舒佳佳明显一怔，又惊又疑，是她认识的那个梓杨吗？又好笑的摇摇头，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又不是演电视剧。

　　却没想到现实就是有这么巧的事！

　　“对啊，就叫梓杨，鲁迅故事里的那个桑梓的‘梓’，和我一样。”

　　梓教授自然的接过话茬，完全没听出舒佳佳语气中的迟疑。突然一拍大腿，跟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说起来佳佳你好像是顺江人吧，梓杨小时候也在顺江待过。诶？梓杨，你小时候待的那个村子叫什么来着？人老了，记性就差了，老是记不住。”

　　梓杨神色意味不明的看着正在发呆的舒佳佳，说：“舒家村！”

　　轰——

　　舒佳佳脑海一片空白，如同古刹里磬钟在耳边敲响，与之相反的是，她没有感到宁静平和，脑袋嗡嗡作响，思绪乱飞，如同翻滚的波浪。

　　记忆也像开闸的洪水，声势滔天扑面而来：

　　黑暗中，小男孩指着深蓝天空中那颗璀璨的星星：佳佳，那颗星星就是你。

　　然后小胖手又指着旁边一颗似乎是刚移过来，抑或是本就在那儿，此刻才显现出来的星星：这颗是我，我看见你，所以就过来找你了。

　　两颗星星紧紧挨在一起，散发的光晕相互交织，在深蓝的夜空中异常耀眼。

　　良久，空气中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脆脆的：那以后要是我们分开了，你还知道它的位置吗？

　　小男孩：当然，佳佳，我一直记得呀，因为她就在我的心里呐！

　　因为她就在我的心里！

　　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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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舒佳佳完全听不进去梓教授讲的话，脑袋一片空白，像卡掉的DVD，一下子暂停，一下子前进。一切都过滤成了黑白片。她说什么都胡乱的点着头，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梓杨也从一开始就暗中观察着舒佳佳的反应，见她一直呆愣愣的，误以为看到自己让她不高兴了。

　　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我就那么让你避不可及吗？梓杨突然感觉很难过，似乎只有自己还像一个傻子一样停留在原地，记着当年，记得当年的承诺。

　　梓教授兴致昂扬的说了半天，发现两人都没心思聊天，一个是说什么都狂点头，一个是脸色阴沉着半句话也没有，跟木头一样，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兴致瞬间焉了下来，“罢了罢了，你们都不喜欢陪我这个老婆子聊天，索性你俩趁时间还早，去校园溜达溜达吧。”

　　梓教授误以为两人看对眼，都不好意思讲话。严重的老眼昏花~~

　　舒佳佳：……简直冤到了黄河边上。

　　梓杨：……这也被她看出来啦？

　　最后两人都被赶出门来，小楠心满意足的拿到了梓杨的“靓照”，此刻正在群里大放厥词。头也不抬的和两人挥手告别。

　　说好的最爱的男神帅哥呢，果然还不是最爱！

　　林荫道上，夜色笼罩着整个校园。昏暗的路灯，光线散成一团，围成一个个橙色的圆圈圈，一踩一个碎。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之间萦绕着一股浓浓的沉默，无声的隔着距离。

　　夜色下，舒佳佳深色的T恤几乎和月色融为了一体，脊背瘦削，却傲然挺立着，跟撅不断的小白杨似的。

　　良久，两人同时开口：

　　“你……”

　　“你……”

　　相视一眼。

　　舒佳佳率先说道：“你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