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殇缘》沐风之人

4、今续缘

　　溪流流动的十分平稳，虽深不见底，但看起来还算干净，沐辰蹲下身，火辣辣的喉咙让他失去了一向冷静的判断，全然忘了在洞外的那一幕，朝水伸出手去，还未等他碰到，一道重重的劲气“嘭”打中他的胸膛，将他击了个趔趄，倒退着离开了小溪。
　　沐辰捂住胸口，抬头惊异的看着眼前突然运转起来的法阵，金珠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洞内的每一处角落，玉台上的法阵内，数道带着骇人威势的蓝色闪电一道道轰在女子身上，女子身上骤然出现的护体魔气被一下子震散。女子紧要牙关，硬生生的抗下了骇人的雷罚，漠然注视着沐辰微愕的表情，随后一口鲜血喷出，斑斑点点，在白色玉台上，红的极为刺眼。
　　半响，法阵渐渐平息，金珠平缓的转着，不再散发耀眼的金光，女子周围游离着的蓝色电弧“噼啪”作响，似在警告，似在防备。
　　女子吃力的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一袭紫袍泛着被雷劈过后的乌黑，头发凌乱，狼狈不堪，依然难掩姣好的面容。
　　“前辈遭如此大罚，这是何故？”沐辰不解，他只知道，以女子之能要想害他，一早就动手，他绝对活不到现在，所以女子刚刚，是帮了他。
　　女子刚要说话，一口腥甜又溢了上来，她强行压下，猛烈的咳嗽起来，沐辰担忧的上前一步，女子摆手示意他停下。过了好一阵儿，女子才缓过劲来，“你可知这是什么水？”
　　“在下不知……”
　　“可曾听过‘鸿毛不浮，不可越之的说法。’”
　　鸿毛不浮，那不就指的是弱水，不可越之，说的是弱水河，难道，沐辰心里咯噔一声，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经女子这么一说，原来自己在洞外看到的那条古怪的小溪就是弱水河，逆流直上，鸿毛不浮！没错，那女子阻止自己饮水的这条就是外面弱水溪的源头。
　　他曾见过古书记载，弱水，能将所有经过它的实体都沉入水底，伴随着火凤涅磐而生，意在保护重生火凤的安全，直到火凤长大化形，这样的一条存在于传说中的河竟在这里被他撞见，还是被用来囚禁一个人。
　　沐辰望着玉台上柔弱的绝美女子，心情十分的复杂。这个绝色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竟要让尊贵的火凤宁受涅磐的重生之苦来囚禁她，一直表现的人畜无害的女子竟是个如此骇人的角色。
　　沐辰到底还只是一个少年，即使知道不该在女子面前露出什么异样，但他骤然凌乱的气息还是出卖了他矛盾的内心。
　　好像……好像，女子望着沐辰，忍不住靠近法阵的边缘，细细端详着眼前这张让她曾陷入疯狂的面孔，这就是他的模样，纵然身份变了，年龄变了，但那副出尘的气质却没有变，那是他骨子里的东西，与生俱来的气韵。
　　沐辰，女子心里悲切的呼唤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她以为，自己被封印的那一刻，心就已经死了，却不知，当她再一次遇见那个人的时候，心又活了起来。
　　尤其刚才，当他靠近危险的时候，走近那条弱水河的时候，当他手要碰触的时候，她的心有了千年来都未出现的剧烈颤抖，纵然知道弱水河不会噬主，但她依然忍不住出了手。
　　一道道雷罚比以往更猛了些，金珠似乎因为看到她伤的是自己的主人，愤怒的释放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牢牢的桎锢住她的法力，千年来修炼的魔气，那一刻尽数打散。
　　沐辰，我该拿你怎么办。
　　“前辈，前辈”见女子失神，沐辰在一旁唤道。
　　“前辈能否告知这出去的路？”女子失神的望着他，望着他的疏浚的眉眼，薄薄的唇，他的声音很好听，他在向自己解释，委婉的表示自己要是彻夜未归，家父会担忧，等等，女子眉眼中露出了杀意，他又提了要走，他又要离开我，就算是不认识我了，他也不愿和自己待在一起。
　　要是沐辰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女子的诡谲多变的气息搞得功力大乱，是因为女子的这种想法，他断然要说声冤枉。
　　女子真真冤枉了沐辰，和个倾世美人单独在一起，即使什么也不做，就那么静静的待着，也是件美好的事，可问题在于，沐辰是必须要走了，常人丢失个一会半会儿，还有亲朋好友、邻里邻居的帮忙找找，他是北域二皇子，还被域主那般重视，若他丢了，域主岂不会将整个北域掘地三尺，后果无法想象，沐辰必须赶紧回去，这会儿的皇宫还不知怎么乱呢。
　　所以，他再怎么好奇，再怎么觉得这一切与自己有关，他都必须要赶紧走了，这些都不会变他下次可以再来。
　　“离开？”女子紫金色的眸子轻轻扫过沐辰微微泛红的脸颊，低下头，看着自己葱白的纤纤玉指，缓缓道，“你要走啊”
　　沐辰点头，清澈纯净的眼神让女子不忍心再为难他。
　　“咳，”一声若有若无的咳嗽声在女子耳边响起，女子突然一震，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不经意划过洞内的一处，冰冷摄人。
　　“沐辰，”女子的目光突然冷了下来，她看着少年，眼神复杂多变，仿佛在下定什么决心，终于，女子拂袖一扬，少年凭空消失在洞内，随着少年一起消失的还有女子说的话。
　　法阵缓慢旋转，这次竟没有任何反应，女子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发出幽幽的叹息。
　　随后，女子目光立刻阴沉，冷冷的喝道：“滚出来。”身体哪里还有半点异样。
　　一个身着黑色斗笠的男子现出身形，单膝跪地，行礼道：“主子。”
　　“哼，还知道我是主子，”女子冷笑道，“你刚刚莫不是想在我眼皮底下动手！”女子突然厉声道。
　　“主子，刚刚是多好的机会，明明可以直接……”
　　“我不想再有什么变故，你太草率了。若计划失败，我承担不了后果。”女子有些疲累的说道。
　　“属下知错，望主子责罚。”男子偷瞄到女子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突然反应过来，主子刚刚施法遭受了雷罚，如今却也没法再动用法力，自己再说责罚，可谓虚假了。
　　“属下知罪，属下不该逾越，主子您说怎么罚我……我自己来就是。”男子一脸羞愧，头埋的更低。
　　女子紫眸划过一丝冷色，却也不愿再深究，漠然道：“交待你的事办好了？”
　　“主子”男子一抱拳，自豪道：“一切按计划进行，我已经将魂元珠打入其中一人的体内，姬雪那边我也交待过不留活口，不知主子还有何吩咐。”
　　良久，未等到任何答复，男子以为主子像以往那样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不便打搅，准备起身离开，这时，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你知道吗，我很累。”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淡，听到男子耳中却带来内心的震动。
　　女子全身透着极度的沧桑与荒凉，被封印千年的绝望和孤独在这一刻尽数爆发，让人突然发觉，她，再也不是那个当初稚嫩的女孩了，不变的倾世容颜下她的心已如迟暮般的老人，迟钝麻木。
　　千年，整整被关了一千年，漫长的岁月，她孤独坐在这里，望着山洞尽头的那一点光，期盼着那个身影的到来，没有任何人与她作伴，没有任何生命与她共度，有的只有单调的小溪和她一次次崩溃时故意触动的法阵，也许只有那一道道雷罚带来的剧痛才能告诉她，她还活着，还有人囚禁着她，与她一起孤独的存在着。
　　当沐辰到来的那一刹那，女子感觉自己的世界出现了自由的曙光，干涸的内心突然爆发了对自由的渴望，离开，她多想离开啊，刚才，她有那么多次想要动手的念头，可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她的自由，交换的可是那人的生命。
　　往昔的一切仿佛刚刚发生的画面，一幕幕展现在她的眼前，他的皱眉，他的微笑……她突然胆怯了，她下不了手了。
　　她不怕失败，也不怕囚禁，怕的是那人死去的一幕，怕的是绝望的待在这里，一遍遍重温那令人绝望崩溃的事实，她怕自己要再一次待在这里，孤独的承受那藏在最深处的痛，这一千年的一次次回忆，足以磨平了她锋利的棱角。
　　“主子，要不要把姬雪叫来。”男子担忧的问道。
　　“不用了。”
　　男子还想说什么，眼神一凛，突然朝洞口的方向看去。
　　女子皱起眉头，不悦的说道：“是神力的味道，有神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