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山寒色远》露初曦

70、佛渡有缘人

　　第二日早晨给秦老夫人请安时，钱心兰对着曦之调笑道：“曦儿最近功课是不是太多了些，平日里记性最好了，昨儿个竟然记错了事情，巴巴地打发春痕到我那里去拿新衣料的样子。”

　　秦老夫人听了，不免要详细地询问一番，末了心疼地看着曦之说道：“我瞧着她最近确实有些恍惚，大约是累着了，这些天连门都没有踏出过半步，年纪轻轻的，也实在难为她了，要不祖母做主了，就放你一天假，去玩玩，轻松一下。”

　　“现在又不能约玥姐姐一起出去玩了，就算是放我一天的假，我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呢。”曦之秀眉微颦，幽幽叹息一声。

　　“说得也是啊，曦儿在京城里也没几个朋友，现在还真没地方去玩呢。”秦老夫人也为难地感叹道。

　　钱心兰在一旁开玩笑地笑道：“明天是二月十九观音菩萨诞辰，我正要去白衣寺祈福，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就只怕佛门那种地方，太过清净，你觉得不好玩呢。”

　　曦之闻言心里一跳，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起竹青说的话，明天沐瑾也要到白衣寺去烧香拜佛，好久不见他了，也许能凑巧远远地看上一眼，起码也能知道他是不是瘦了吧。

　　于是柔婉一笑道：“大娘打趣曦儿呢，能陪着您一起去，是我的福气，何况我从小就是在道观里长大的，虽说道佛不同，但也都是清净之地不是？”

　　“这倒是的，我只想着你们小姑娘儿爱热闹，却把这茬给忘记了。”钱心兰失笑道。

　　曦之好奇地问道：“明儿既然是观音娘娘的诞辰，这京城里信徒众多，不是应该很热闹吗？”

　　“阿弥陀佛，你这话一听就是个不信佛的。”钱心兰念了声佛号，这才解释道：“这观音娘娘化身万千，佛法无边，就连生辰也有好几个呢，这二月十九日是她当年为凡人三公主时的生辰，六月十九日是观音娘娘漂度南海，证得正果之日，还有九月十九日，乃是观音娘娘出家之日。”

　　曦之因为一直生活在道观之中，所以对佛教接触得很少，可以说几乎是一无所知，而钱心兰因为少年守寡，无所寄托便信了佛，最是相信这白衣大士了。

　　“既然这三个都是菩萨诞辰，难道就不举行什么庆典吗？”曦之仍有些不解，在道教之中，一些重要尊者的诞辰都是节日，信徒们一般都会有活动的，难道这佛教却不同？

　　“当然有啦。”钱心兰见曦之有兴趣，也十分愿意替她解惑，耐心地解释道：“这三个生辰之中，庆祝得最热闹的便是九月十九了，那天寺里会举行讲经大会，还会有很多的节目，比如有优伶表演观音娘娘的生平故事，还会请一位信徒扮做观音娘娘游街，十分的隆重。”

　　“这倒是有趣得很，今年九月十九时，我倒一定要去见识见识。”曦之听得十分新奇，好奇地笑道。

　　“再说这个六月十九，因为是观音娘娘漂度南海之日，便会在江边举行仪式，折柳枝游船祈福，也是别有一番景象呢。”钱心兰继续为她解说着。

　　“不过由于佛家认为出家人四大皆空，俗世的一切都已经舍弃，所以二月十九日并不举行任何的庆祝，只是一些信徒自己跑到寺里去烧香拜一拜。所以明日只不过比平时多几个人烧香罢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哦，明白了。”曦之点点头，其实这样也好，若是人太多的话，反而不一定有机会见到瑾哥哥，这样正合自己的意思。

　　果然第二日清晨，钱心兰便邀曦之一起去白衣寺烧香，因为是去寺庙里，所以曦之特地穿得比较素净，但又怕遇着沐瑾，所以还是在此基础上，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钱心兰见她着一身鸭蛋青的梅花折枝暗纹绫裙袄，用同色的丝绦系着一块梅花形青玉珮，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披风，看着素淡，其实用极细的银丝线绣着梅花纹，头上依旧梳着简单的双鬟，也没有什么过多的饰品，只是用银缎带系着两串淡青的珍珠，走动起来摇摆不定，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姑娘这身打扮素而不淡，俏丽又不失庄重，真真是爱煞人了。”说着又对秦老夫人赞道：“四姑娘儿如今出落得越发地水灵了，将来必然是这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母亲大人您真是好福气呢。”

　　“你呀，是自家的丫头看着哪儿都好，小心被人听见了，说我们家自己夸自己呢，呵呵……”秦老夫人嘴上打趣着，笑眼弯弯地打量着曦之，却也是十分的满意，心里有些得意地暗道：也就是曦儿这样万里挑一的人品相貌，才配做将来的一国之母呢。

　　这里曦之娇嗔地拉着钱心兰的手道：“大娘尽会取笑曦儿，难道我大姐姐不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

　　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秦老夫人指着她笑骂道：“你呀，还是真是不谦虚，明着夸你大姐姐，还不忘了把自己也捎带上了。”

　　“哪有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曦之被她们笑得不好意思了，撒娇地跺跺脚转身出去了。

　　虽在闹市，白衣寺却坐落在一座小山上，满山花木葱茏，亭台楼阁隐隐可见，青石铺就的台阶曲曲折折，蜿蜒幽深，好一个闹中取静的佛门胜地。

　　钱心兰拜佛素来心诚，今日又是观音菩萨华诞，便将车轿留在山下，两人徒步走上去。沿途遇着许多妇人，三三两两的，提着篮子，有说有笑。

　　白衣寺的知客僧无垢师太热情地迎上前来，亲自领着一行人到大殿烧香。殿中供奉着一尊高达两三丈的千手观音像，慈眉善目又不失威严庄重，雕工十分精湛，尤其衣带飘扬婉转，让如此高大的佛像，也变得轻盈飘逸，丝毫也不见笨重之感。

　　曦之跪在佛前，为家人许愿祈福，末了又悄悄为沐瑾也祈愿平安。一时钱心兰捐了两百两香油钱，看得无垢师太笑眯了眼，忙道：“后院已经留了两间清净的禅房，诸位施主请随贫僧过去休息。”

　　禅房布置得颇为雅致，倒象是富贵人家的客房，钱心兰略微休憩，便照例要去找方丈慧因师太听经，因知曦之听不惯，便笑道：“曦儿若是无聊，便随无垢师太到处逛逛，这白衣寺有五百多年历史了，很有些可看之处。”

　　又道：“这白衣寺的素斋是远近闻名的，晌午我们用了斋饭再走。”

　　曦之正愁怎么才能找到沐瑾，听了这话，暗合心意，于是小息片刻，只带了芙殇和春痕两个，随无垢师太闲逛。

　　一行人先逛了前院里的许愿池，那里颇为热闹，许多香客都争先恐后地往池子中央的长寿龟口中投铜钱，清澈见底的池底积着厚厚一层铜币，许多都已经生了绿锈，一群锦鲤便在这钱币上悠闲自在的游来游去。

　　曦之见那些钱币如雨点一般落在水中，竟然没有一枚扔进长寿龟口中，一时技痒，便也拿了枚铜钱，素手轻扬，准确地投入了石龟嘴里，惹得周围的人群纷纷惊叹，直道她运气真是太好，据说数千人中也不一定能有人投中的。

　　芙殇见她小孩儿心性，摇头失笑，拿着暗器的功夫来扔这么大的铜钱，能不中吗？曦之却因为是帮太后姑祖母祈寿，所以也很开心。

　　随后几人又去逛了左右侧殿，里面分别供奉着如来佛祖和普贤菩萨，然后转到后院看了经幢。无垢师太久做知客僧，说话妙趣横生，一边介绍寺内风景，间或说一些观音菩萨的故事，倒也不觉得枯燥无聊。

　　“我们白衣寺乃是前朝开国皇后所建，至今已有五百多年，后殿还有当时的丹青大师青莲居士亲笔所绘壁画，乃是本寺最著名的风景。”

　　青莲居士确实是前朝大家，擅长白描人物，衣带当风，妙笔点睛，十分生动传神。只是他笃信佛教，所画多为佛教故事，传世的几副作品，基本都收在皇家，坊间流传皆为摩本。曦之对他的墨宝也十分景仰，听得有他的真迹，自然要去看看。

　　后殿中供奉的是十八罗汉像，造型各异，夸张传神，果然满壁都是彩绘，皆是观音大士灵迹传奇，曦之等人一幅幅仔细看去，但见线条流畅，设色鲜艳，人物皆十分灵动传神。因知道曦之不熟悉佛教故事，无垢贴心地为她逐个讲解。

　　正听得入神，忽见门口又进来数人，当先一人素袍飘飘，容颜清绝，仿佛会发光般，让昏暗的后殿也亮堂了几分。曦之与他眼神一碰，彼此都明了对方眼中的关怀，相视一笑，便默契的别开了眼。

　　春痕乍见到沐瑾，也是吃了一惊，随即有些担心地看向曦之，见两人都若无其事，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却疑惑不解，从前小姐与秦王那般要好，如今偶然相遇，竟然两人都素不相识一般，真正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