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却向人间自从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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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也找个女先儿，来个击鼓传花吧，今儿我是东家，就腆颜第一个来，然后再依坐次传递如何？”含章郡主笑道，众贵女本就是做客的，自然是客随主便，纷纷点头赞成，静等着看她有什么妙词佳句。
沐玥手捻酒杯，略微凝思片刻，随即眼睛一亮，笑道：“有了，你们听好了：试问蟠桃几度红，人间花甲玉萱荣，宴开何处欢声起，酒映醉颜月华浓。”
众女轰然叫好，含章郡主自己也似乎颇为满意，看来为了今日的寿筳，她还是费过不少心思的。曦之亦微笑点头赞许，虽然明知道含章郡主绝不是临时想出来的，但不得不承认，这是首好诗。
首句里的‘试问蟠桃几度红’，正是古人寿词中的经典，此令通篇找不出一个寿字，却又处处都有贺寿之意，末句中的酒字也是宴席上所备之物，于令牌丝毫不差，而且格调高雅，不像时下的那些贺词极尽富贵神仙等俗词乱调，以她一介闺阁女流，更兼年纪幼小，有这等才思已属难能可贵了。
含章郡主笑得灿若春花，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小口，便示意让那女先儿击鼓了，早有丫鬟摘来了一支清香扑鼻的硕大金菊递了上来，听得鼓声‘咚咚锵锵’的响起，便笑着向下传去。
众千金都怕花落在自己手里，因此一到手便急急地传给下一人，偏偏那女先儿的鼓声也凑趣，紧一阵慢一阵的，一点儿规律也没有，弄得众人心里也紧张不已。
不多时，鼓声乍然停歇，大家着眼望去，却是一位十三四岁的粉衣少女，兀自看着手里的菊花呆呆地出神，此时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不由得玉面通红，结结巴巴地道：“我素日便不善诗词，酒也不擅喝～这可如何是好？”
卿之在曦之耳边轻语道：“这是何侍郎家的二小姐，何嫣然，平日里是个极老实沉默的，她上面座的严九小姐明摆着故意欺负她，鼓声明明已经停了，却还是将花硬塞到她手里，可她偏又不敢说出来。”
曦之听了，看了一眼那个严霜凌，果然是一脸得色，嘴角上扬，嘲弄地看着何嫣然。不觉有些气愤，又见那文昌公主一副若无其事，不闻不问的样子，便也悄声问道。
“那文昌公主身为监令官，就不打算管管么？”
卿之笑着摇摇头：“严皇后在宫中本就对懿贵妃诸多为难，文昌公主又怎么会为了这么一点游戏小事，而去得罪她的妹子呢。”
曦之在心中暗叹一声，看来即便是在贵女们的酒桌上，也映射着宫中和朝堂里的是非恩怨，表面上欢声笑语，私底下却暗潮汹涌，防不胜防啊。
那何嫣然手足无措，可怜兮兮地看向含章郡主，弄得沐玥也有些头疼，没想到才传第一轮，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自己是主家，既不便得罪谁，也不能让宴会冷了场，一个处理不当，传出去便是一场笑话。
仗着自己酒量还不错，今日席间的菊花酒也算不得烈，于是笑着提议：“何二小姐既然自认不会作诗，那就自罚一杯，毕竟才是第一轮，我这个令主陪饮两杯吧。”
何嫣然感激地笑笑，也不再多话，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显然她平时真的不大喝，曦之觉得此酒甚是甘甜清冽，但何嫣然却仍旧眉头微锁，一副难以下喉的样子。看得曦之都替她担心不已，而严霜凌更是肆意地咯咯娇笑出声，很是得意的模样。
曦之心里十分反感，这严霜凌就算不把何小姐放在眼里，难道也丝毫不顾及主家的面子不成？如此娇纵成性，看来严相家教实在不怎么样啊。
含章郡主亦连喝了两杯，这才吩咐继续传花，众人似乎都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又嘻嘻哈哈地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这次鼓声方歇，便有一位杏黄衫子的明媚少女站出来，大大方方地念了一首酒令，虽然说词句平淡，但也算契合酒面，中规中矩。因此大家亦七嘴八舌地点评一番，笑闹了几句后，便接着传起花枝来。
如此反复，不消多时，席间又有四五位小姐被传到菊花，或有自信满满，念出酒令的，不管好与不好，大家便也都纷纷赞美一番了事，也有做不出自认罚酒三杯的，除一人请姐妹代饮之外，其她人都是干脆利落的饮尽了三杯菊花酒。
这行酒令本就图个气氛热闹，免得冷落了宾客，所以并没有太当真，诗文做得好自然是大出风头，做得一般甚至勉强也不会有人当面耻笑，毕竟在坐的都是些豪门千金，人人都要讲点礼仪风度，也要互相顾及对方的面子才是。
金色的菊花再一次被传动起来，这一回也是凑巧，刚到卿之手里就停了，曦之知道自家姐姐向来于诗词上不太在行，便眼疾手快地从她手里接了过来，趁着鼓声的余音未了，勉强也算是说得过去的。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众人即便是看见了，也只当是她们姐妹情深，不会有人多事的说什么。可偏偏就有人和秦家过不去，马上就有一女子刻薄地笑道：“哟～这可真是新鲜事，还有人抢着拿花的，莫非是有什么惊世之作，赶着要让我们大家欣赏不成。”
曦之寻声看去，却是一位桃红裙子的仕女，尖尖的下巴颏儿，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个刻薄的弧度，一双妩媚的丹凤三角眼正挑衅地看着她。
看着并不认识，只依稀记得总是跟在严霜凌身后亦步亦趋的。果然卿之已经低声耳语道：“这位是陈中书家的七小姐，平时都是唯严霜凌马首是瞻，这次恐怕又是她授意的，你只别理会就是了。”
曦之点点头，并不理会她的目光，站起来手捻花枝悠然一笑，曼声吟哦道：“鬓间不减当年绿，曾宴瑶池万玉宫。从此应须长不老，却向人间自从容。”
一首令罢，满座皆惊，实在未料到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能有如此才情，一时间竟然一反常态无人做声了。
“这可还真是惊世之作，曦儿妹妹，你这个虽然只是个酒令，拿出去却十足可以做一首好诗了。”含章郡主首先出言赞赏。
她这一开头，顿时各位贵女也都七嘴八舌地发话了，有替她逐句分析，言道字字珠玑的；也有对曦之本人大加赞誉，说她实在是有咏絮之才；更有甚者言辞夸大，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总之就是极尽赞颂之能事。
这些人大多都是些官宦千金，毕竟秦相是当朝一品，位极人臣，何况听说秦太后也已经病体稍复，短时间内不会有殡天之虞，只要她身体安康，秦家就决计倒不了。能有机会拍拍马屁，搞好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几个地位尊贵的千金小姐则含笑不语，文昌公主虽然并未开口，但却朝她微微一笑，状似嘉许，曦之亦回报她得体的笑容，任凭众女如何恭维，脸上均淡淡的毫无骄衿之色。
一阵喧嚣过后，忽听得一个甜糯娇软的声音笑道：“看来还是陈家姐姐有眼光，早就知道秦姐姐才情横溢，所以抢先一步就说出来了。”
曦之转目看时，却是长乐郡主，这话明摆着在打陈七小姐的脸，可偏生她娇憨的脸上笑得天真无邪，让人觉得她实在是出自无心，并没有要讽刺谁的意思。
看来这楚家姐妹对秦卿之的感觉还不错，已经开始为这个未来有可能成为自己嫂子的人出头了。
长乐郡主身份尊贵，陈小姐自知得罪不起，又不敢将严霜凌扯出来，被人当面如此奚落，只气的面红耳赤，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应对。
贵女们大多会心地掩唇偷笑，用讥诮的目光扫视着她。卿之亦向长乐郡主点头微笑，以示感激之意。
正在这时，严霜凌却薄唇一勾，冷笑道：“秦四小姐这酒令根本不过关，我倒是想请公主殿下做主，判个是非明白，不然人人都想这样蒙混过关，岂不是乱了规矩？”
“喔～这酒令哪里不过关，还请严九小姐明示，如果真是如此，自然不算。”文昌公主作为监令官，有人提出异议，自然不能不问，何况这人还是自己不愿意得罪的。当下矜持一笑，淡淡地问道。
“刚才含章郡主说得清清楚楚，第一句酒令须是旧诗，最后一句中必需有一样东西，能在这酒席上找到方成，可秦四小姐这最后一句，呵呵～”严霜凌得意地一挑细长的柳叶眉，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秦曦之：“恕我愚钝，实在是找不出来，还请林四小姐指教，到底是这席上哪一样？”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愣，刚才只觉得曦之这酒令浑然天成，令人齿颊留香，却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此时将最后一句反复念了几遍：却向人间自从容……
一时之间都是面面向觎，确实如此，根本找不出任何与酒席上有关的东西出来。卿之亦担忧地看向自家妹子，曦之却若无其事地回以安抚的笑容，表示她不用为此担心。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却向人间自从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