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酒清醒》华生生

12、情定明山巅（四）

　　明山山脚下是一片白桦林，林子很茂盛，遮住了阳光，一片清幽宁静的景象。

　　“曲桦！”尹落终于鼓足了勇气，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曲桦停了脚步，背对着她，似乎是在等她的解释。

　　良久，后面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曲桦等的不耐烦了，想要转身过去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正要转身，曲桦只觉得自己的腰被一双细腻的手环住，少女温热的气息吹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让他的神情不断地恍惚，再恍惚，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作出反应，只呆呆地任由她抱着。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

　　大概是水下那个略微缠绵的吻，亦或是他将她一把捞进他温暖的怀里。

　　或者更早，早在她为他种下一地的地雷花时，就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单纯的孩子。

　　“我无意骗你……”女孩儿的话是颤抖着的，带着哭音，曲桦的心也就这样跟着颤了起来。

　　就这样被她抱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知道。”碧血刃并不伤人，她其实没必要骗他，想要心头血，把话说明，自己给她便是。

　　亦或是她真的想要自己的命，把话说明，自己怕也会毫不犹豫地给她吧。

　　曲桦一双大手覆住尹落的手，慢慢地转过身来将她抱在怀里，女孩儿的脸就埋在他胸膛，听着他夸张的心跳。

　　“你，可想我？”

　　尹落在曲桦怀里，差点就笑出了声。她仰起头，看着曲桦已经红到耳根的脸，明明就是他想自己了，偏要反着来问一嘴。

　　“想，日日夜夜的想，怕是没有你这后半生也就没法过了。”到底还是要满足一下少年的虚荣心的，尹落暗暗想着，心中一股温热的情愫正慢慢地荡漾开来。

　　曲桦明显很吃这一套，嘴角一勾，毫无预兆的笑了。

　　他心情大好，伸手揉了揉尹落的头，乱糟糟的，小脸也是脏兮兮的，一如他初见她时的模样。

　　这是一个怎样惬意的上午，有微微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进林子，小小的光斑投射在两人的手上，身上，脸上。

　　尹落和曲桦靠着一棵巨大的桦树，肩并肩坐着，少年温润如玉，女孩儿娇俏可爱，任谁看了都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儿。

　　“喂，刚刚我若是不追你，你可就会这么走了？”尹落戳了戳曲桦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着。

　　“当然，要不是你跑的快，你就要损失我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好夫君了。”曲桦伸手去捏她的鼻梁，被尹落灵巧的躲了过去。

　　她跑的快？

　　刚才的曲桦剑都不御，就这么在林子里干走，有直道不走，还偏偏选那些弯弯绕的小路，他的心思，尹落又怎么不懂。

　　“我之前还没发现，你除了冷傲之外，居然还这样的无赖。”还什么举世无双，倒是真能说的出口。

　　“好啊我无赖，那我干脆继续下山去好了。”曲桦说着就要站起身，尹落吓得赶紧一把把他拉了回来，嘴上温声细语的哄着，心里早已将他骂上了个百遍千遍，这个人竟然已经学会了威胁她……

　　尹落眼里噙着笑，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手腕却突然被曲桦拉住。

　　曲桦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将尹落拉起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眯着，一副神秘的样子道：“走，带你去个地方。”

　　这是尹落短短人生中的第一次御剑，曲桦在前头捏着决，青雷剑平平稳稳地悬在云头上。

　　“你该不会从未御过剑。”尹落站在他身后，一双手抓着他腰上的衣服，眼睛一度不敢睁开，手心也一直在冒着汗。

　　尹落心里都快要哭出来了，刚刚不知道是不是曲桦心情舒畅，御青雷剑上翻下转的，搞得自己胃里一阵翻涌，又实在害怕自己掉下去，只得一动不动地抓着曲桦的衣襟。

　　曲桦的神经大条的厉害，到了俯远山顶才发现身后的人脸色苍白，略带歉意的握了握尹落的手。

　　也不能怪他，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从小就跟着哥哥和曲子扬在学府插科打诨，调戏师父。后来拜在林天师门下，算是认认真真学了两年本领，现在这过了几年也都悉数还给师父了。

　　林天师一身精纯修为却不崇尚修行武学，强调以修身为本。故而他带的徒弟个个谋略惊人，熟谙韬略兵法，却多数像她这样，连剑都没御过几次。

　　落了云头，曲桦收剑，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就要往山上走，尹落在后面略显踉跄的跟着。

　　眼见尹落走的实在是慢，有些焦急的曲桦突然回身，一把将尹落扛在了肩头，三步并做两步地向山上走去。

　　山腰上，少年将女孩放在了几棵老槐树中间，“把眼闭上！”熟悉的口气，清冷霸道不容置疑。
　　“我......”尹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少年。

　　“哎呀让你闭上你就闭上。”曲桦一只袖子直接蒙住了尹落的脸，另一只手放在嘴边，一声清脆响亮的口哨在尹落的耳边响起。

　　这个家伙真的是！看来以后真的得好好调教一下了，不然这小子马上就要猖狂到天上去了。尹落气的跺了跺脚，却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能怂怂的站在那儿，一双无处安放的手悬在半空中。

　　“铛铛。”曲桦的手扬开，满树的槐花瓣就这么飘零在空中，小小的白嫩的花儿在空中旋转着，飞舞着。山腰旁的清泉流动，一个个小小的水柱破空而出，如一条条水龙一般和花瓣缠绵。

　　整个林子美的让人窒息，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曲桦挑了剑，将那水柱引在剑上，另一只手捏决内力一催，水柱结成了好看的冰晶，里面安稳地躺着一朵粉色的小花。

　　“送你。”少年的脸已经烧了起来，却还要端着一副少年老成的架子，手里托着那块小小的冰晶。

　　“拿着吧，它一时半会儿不会化。”

　　“好美。”那么精致的花儿，尹落都不敢用手去拿，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唯恐下一秒这小玩意儿就要融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也怕眼前的曲桦，是一场梦，梦醒来的时候全都是一场空。

　　“曲桦，我喜欢你。我会一直一直喜欢，所以你一定不要离开。”尹落踮起脚，勾住了曲桦的脖子，一个温热的吻印在了曲桦的额头上。

　　“哎哎哎哎哎呀。”一阵急促的尖叫声传了过来，绿衣少年从槐树后踉跄地摔了出来，树后突然又伸出一只大手，拎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拽了回去。

　　不是曲桦的两个师兄又是谁。

　　师父不在跟前，三兄弟没了以往的严肃，倒像是从小玩到大的孩子，尤其是曲桦的陆臻师兄，也当真是个爱凑热闹的。

　　尹落赶忙松开了曲桦，一个机灵躲到了他身后，探出来半个脑袋冲着槐树后喊道：“那里是谁！”

　　见尹落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位少年全都红着脸，讷讷地从树后面踱了出来，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向他们打着招呼。

　　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坏了曲桦的好事儿，陆臻只见小师弟的一张脸气的快要扭曲，心下思量着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拉着大师兄就要离开。

　　可此时他的内心，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

　　“不是个孩子吗，怎的换了一个姑娘？”难不成他小师弟去了明山没找到小郡主，随便带了个姑娘回来充数？

　　曲桦登时气的满脸通红，扬起手中的剑鞘便扔了过去，吓得陆臻师兄头也不敢回的跑掉了。

　　听了曲桦师兄的问话尹落像是明白了什么，乐颠颠地就笑了起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拉着曲桦的袖口说道：“原来你是专程来寻我。”

　　“我没有。”曲桦收了剑，气鼓鼓地坐在了地上，刚刚落落亲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体会那甜蜜的感觉，就被那两个混蛋师兄给毁了。

　　如今他的懊恼之情，一股脑地全都写在了脸上。

　　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会主动，占有欲强，又不懂得如何去心疼人，一张口总是些违心的，伤人的话，但这也正是因为他心里有她。

　　那看似冷酷强大的外表下，却隐藏了一颗极其脆弱的心，或许是常年的孤独，使得他害怕被人伤害，怕付出了真心却遭人嫌弃，于是他选择不去主动，用沉默去对待生活，到最后便不敢再去正视自己的内心。

　　她要护着他，一点一点地去教这个内心善良的孩子，教他如何去敞开他的心扉。

　　而在这之前，曲桦依旧像是她的大儿子一样，还是要惯着哄着，想到这儿尹落竟有些想仰天长啸的冲动，她的路啊，还长的很呢。

　　尹落笑吟吟地拉过曲桦的手，身子猫儿似的钻进了他的怀里，小脑袋在他下巴那里蹭了两蹭，像黏人的小萌宠，为了吃的向主人撒娇讨好。

　　“你还真像个孩子。”曲桦抿了抿嘴，揉着尹落的头发。

　　尹落一个白眼就那样翻了过去，老天爷啊，到底是谁像孩子！

　　“天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曲桦晚上还有功课，去晚了定是要遭师父怀疑的。

　　“还要御剑嘛。”尹落的脸快要鼓成了包子，委屈的小眼神幽幽地望向曲桦。

　　“那难不成我给你选几匹上等的好马，看看你快马加鞭地赶回去，能不能赶上明日的酒宴。”还别说，尹落的马术倒真的是一绝，曲桦却不等尹落再说话，一手搂在了她的腰际，另一手捏决，青雷剑稳稳地停在了脚下。

　　曲桦揽着尹落跳上宝剑，大手一压便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慢悠悠的说着：“把眼闭上，看不见就不怕了。”

　　明山脚下，白衣少年目送女孩儿远去。

　　只见他大手一挥，一把雕刻着狰狞狼头的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心，少年拿着它仔细看了看，一个捉摸不透的笑意浮现在了嘴角。

　　少年将它攥在手里握了握，转身离开明山，向着俯远山方向飞驰而去，速度似比刚刚带着尹落快上了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