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Chapter 80 ...
-
Chapter 80 解脱
Elle开着车，因为是深夜，所以偏僻的山间根本没有人发现她的异状。她全身是血，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在撕扯着车上找来的医用纱布，堵在伤口。手不够，她用牙齿撕咬着。像野兽。
幸好她抢的是一辆医疗车。车上的急救用品很丰富。她止了血，喝了葡萄糖。恢复一点体力。她连夜开着车，直直地往玫瑰城堡开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一百多公里的山路加平原，她从深夜开到第二天中午，途中只休息了一次。
到玫瑰城堡时，她身上的血早就干透了。
依然是管家出来迎接，看见她如此模样大吃一惊。
“小姐！小姐您受伤了！”
Elle进门就是一句：“福特森，我父亲死了。”
福特森睁大眼睛，连话都说不出来。紧接着，她笑：“是我杀死的。”
“艾莉森小姐！”福特森哽咽着，几乎要跪下来抱着她。
“等会可能会有人找上门，你帮我撑着门面，不要让他们进来打扰。我要去找母亲了。”
Elle轻轻地推开福特森的手，独自投入光线昏暗的城堡中。山间的天气多变，阴云汇聚，冷森的雾气环绕。是要下雨了吗？
离开的时候还是晴天万里，回来却是阴云密布。
她找到主人卧室。里面又是当初的浓黑。
深渊的入口就等着她。
Elle推门而入，只见母亲倚着窗边，捂着低垂的额头，身体瘦成干枯的柴木。
“福特森，我今天吃过药了……”
“是我，母亲。”她打断她。
哥特兰登夫人抬头看她，还没看清她的异常，就先闻到一股浓郁的腥味。
“Elle？”
“母亲，我想问您问题。”
“什么问题？”
夫人边说，边慢慢地走到一边，开落地台灯。
“您这半年来，为什么没有去看望父亲和我？”
橘黄的光线温柔地发散，夫人回过头，猛然间瞧见血色的美人立在不远处，让她惊叫起来。
“啊！”
“您生病了，我知道。但您半年来，没有一次前来看望我和父亲。城堡与医院的距离，总比国际的距离要短得多，您如果真的想要见我们，无论如何，总会来的。就像如果当年您真心想找回我，您也许能找到我，就算不能，也能多少了解，我的失踪是一件多么蹊跷的事。”
哥特兰登夫人慢慢镇静下来，听清她的话，不由得皱起眉头流眼泪。
“Elle，你是责怪母亲没有能力照顾好你吗？是的，这全都是母亲的错，是我的错！”她悲伤地抽泣着。
“我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Elle漠然地说，“我过去被囚禁的时候，我经常幻想你们该为我多么着急、多么心痛，想找我找得发狂。现在我知道根本没有这一回事。我只是……只是有些失落、有些难过……”
说着，混着血的泪水滚落脸颊。
“什么囚禁？”哥特兰登夫人不解地问，往她这边走来，抓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也受了伤，“Elle，你怎么了？”
“您们都病了，您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您们会来救我。但您们连自己都救不了。我原以为我很爱您们，会去爱一个人。现在我才知道，我只会坐在原地哇哇大哭，哭着为什么您们都离我而去，哭着那个人为什么会抛弃我。我只是有点难过。”
又是一滴血泪落了下来，打在夫人的手背，晕开血迹。
“Elle？”
“母亲，父亲被我杀死了。”Elle盯视母亲深郁的眉眼，平静地叙述事实。
夫人的手剧烈地一抖，丢开了她，往后踉跄倒退，差点坐倒在地。“你、你说什么？！”
“我用弹/簧/刀，刺穿他的心脏。父亲死了。”Elle淡淡地复述道。
“你、你……”夫人喘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捧着胸口像是要随时晕厥，“为什么？Elle，为什么？”
Elle说：“这是解脱。”
夫人悲痛欲绝地哭起来。
Elle静静地看着她哭，哭得肝肠寸断。她在想，为什么父亲死的时候，她并没有那么的悲伤？为什么那个人离开她的时候，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为什么知道父母一直都对她这些年的遭遇毫不知情，她其实只有孤军奋战，庞大的孤独感和绝望感涌来要活埋她，心也只是有一丝丝难过而已？
她很想让米拉、西弗她们出来帮她面对。可是她们最近连同她讲话都少了。她一个人面对现实，不平稳的现实，随时倾倒的现实。仿佛走在不规则的梦中。
Elle转身离去。她到楼下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整装完毕以后，她拿出以前的画具，坐在自己房间的露台，开始画画。
画面的构图，不知为何，倾倒向一边，再没办法纠正过来。大片凌乱的线条布满画纸，如同绝望的小人泅泳着想要冲出水面。深色的色块交错渲染，宛若外边天色的暗沉。猩红、深紫交错，幽蓝和暗绿旋绕。勾勒出绝望的死亡和孤独的生存。
她宣泄完后，山雾浓重，飘来清冷的细雨。她退回房间，关上落地窗，把画丢在一边。她拿起笔来，开始写信。
信快写完却被急躁地打断。
“小姐！夫人吞药自杀了！”
Elle持笔的手指轻颤。沉下心来写完，放下之后，她跟着管家上楼。信纸舒展着在桌面，上头醒目的两个大字。
——遗书。
母亲虚弱地躺在床里，正在拒绝女仆们的帮忙催吐。她胡乱地挥舞干枯的双手，面容上只剩下两只大而绝望的眼。
Elle让他们都出去。
“小姐，您一个人可以吗？”管家担心地问。
“很快会有人找我的，福特森帮我挡住那些人吧。让我和母亲呆一会。”
清场之后，房间安静得只听见外面的雨声。
“母亲，您想死吗？”
夫人躺着，僵直着身体，那悲惨的景象，简直与父亲一模一样。母亲的眼睛溢出泪水。
“活着是地狱，死了是解脱。母亲是这样想的吗？”Elle再问。夫人终于看了眼她，缓慢地点点头。
“母亲。您的心，碎了。”Elle跪在床边，双手握着她干瘦的手，放在脸边，“我的心，也碎了。假如人生能够重来，母亲还会嫁给父亲吗？”
夫人的眼，流出更多炙热的眼泪，失色的唇瓣都在抖动。
“还是会嫁的吧。但下一次，不要再把我带来世上。我不想再来了。”Elle轻柔地说着，在母亲的手背上留恋地蹭着。
片刻后，她放下母亲的手，站起来，通过母亲卧室的暗门，来到另外一边父亲原本的居室。父亲不在，一切都蒙着灰尘安安静静。时过境迁，而事物却还没有变化。Elle打开父亲柜子的其中一格，翻出一把手/枪。
装上子弹，她拿着走回来。
站在母亲床前。
打开保/险/栓，她把枪/口对准床上的母亲。
“母亲，晚安。母亲，我们地狱再见。”
哥特兰登夫人闭上双眼。
她扣动扳机，静谧的空气猛然响起三下枪/声。
福特森听到枪响急急忙忙赶往事发地，结果只看见Elle从房间出来，对自己说：“母亲走得很快，没有痛苦。”
他还来不及消化她说的话的意思，她就缓缓地走开。福特森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得先进去看看情况。发现哥特兰登夫人身中三枪，枪枪致命。可她的脸上，却仿佛蒙上一丝微笑。
福特森急着处理这边的事情，没有管Elle去向何处。
Elle顺利地登上城堡的最高处。从天窗探出身子，她手脚并用，爬上去。刚才开枪，牵动压根没有治疗的伤口，现在又要爬上去，显得艰难而痛苦。
可她却像没感觉似的，终于还是爬出窗外。
外面的天黑沉沉的，没有丝毫光亮。漆黑的天空飘着细雨，细柔得几乎让人以为只是过于浓重的水雾。
Elle爬上湿滑的瓦片，坐在高高的屋脊处。冷风伴着细雨而来，离得人世远远的，心在胸口荒凉。所有爱的人都已经真正地离开她。
她淡淡地回忆过去，父母、管家、朋友，还有他。奇怪的是，现在想起他，心口不再剧痛。有种深沉的伤感缓缓漫过，不浓烈，却能感受。
那曾是她的希望。
而希望转眼破灭。
那样轻易，那样短暂。
她回到比地狱更深的地方。
坠落的冲动比以往任何时刻更加强烈地抓住她的灵魂。她抑制不住往下跳的欲望，那一跃而下的片刻的虚幻自由感。
冷风吹着她，细雨扑了满面满身。清洗她手上的血腥味。冷到了极点，就感觉不到痛。
可是为什么眼泪还是会流出来？那么烫，那么灼热，爬过她的脸，还有她的心。
她的心坠穿了地狱，现在轮到她离开的时候。
“愿我们在地狱再见。”她轻声说。
她放开手，张开手臂，轻轻地抱住眼前清冷的空气，双脚离开屋脊。风掠过她的发，她的脸颊，穿过她的胸口。不知为何，脱离依靠本该害怕恐惧，心情却是如此的满足平静。
她在不断下坠。
灵魂在缓缓上升。
闭上的眼闪过许许多多人的脸，最后定格在心里的，始终是他纯真无辜的笑。
最后的一刻，她也不由得跟着他微微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Chapter 8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