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团长]一一而终》风垂客

78、Chapter 78

　　Chapter 78 疯人院

　　弗兰朗斯病院。位于玫瑰城堡一百多公里外的东北部山地地带。Elle乘坐自家的私人飞艇，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到达。

　　目力所及的是深邃山林里鲜红的宏伟建筑，占据广大的面积，环境看上去还不错。建筑分五层，每层都装满窄小而狭长的窗户，走近了看，灰扑扑的人影闪在窗后，仿佛幽灵。

　　Elle在医院门口遇见亲自前来迎接的院长和主任。

　　“这位就是夫人派来探望哥特兰登大人的爱丽丝小姐吧？”院长亲切地问候她。

　　她点了点头。

　　艾莉森在外人看来已经死了。那个身份不能再用，所以她早就让管家给这里的管事者寄去拜访的信函，弄了一个可靠的新身份。

　　毕竟她的父亲尚未被贵族圈除名，是个很有身份地位的人。她只能通过这样的伪装，才能拜访自己的亲生父亲。

　　依靠着没有完全垮塌的权力，Elle轻而易举地得到上宾待遇，进入弗兰朗斯病院内。

　　这里跟她想象中有些不同。建筑里的光线意外地明朗清亮，如月纱朦胧，高挑的楼层透出医院特有的过于洁净的空旷。声音能回荡成令人遐想的回音。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医护人员，身上的制服都一尘不染，干净得过分。面上的表情倒是看不清。

　　或许，跟她一样，都是麻木不仁的吧。

　　到了502号房间。院长在路上跟她交代病人的近况。她得知父亲抗拒治疗，精神分裂越来越严重，加上最近感染肺炎，情况不妙。

　　“我独自进入就可以了，感谢您的带路。”Elle委婉地拒绝他们想要陪同的提议。

　　“可是大人有暴力倾向……”

　　“有事我会按铃的。”

　　Elle回绝所有好奇或是审视的目光，再也没有人能摆布她的意志。她最终得以独自进入。

　　一进去，就能感受异乎寻常的氛围。房间明明宽敞，有床、有沙发、有单独的卫浴。可是光线昏暗，墙面到处布满污迹，三个小沙发并排放在床边，诡异地保持着前倾的姿态。不同材质大小的十字架放满房间，桌面、墙脚，全都堆满了。

　　她看向床上裹着被单蜷缩着的人影，微微颤抖着。记忆中高大的形象彻底萎缩。

　　Elle慢慢往床边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墙面的污迹，是一排排伯恩语写的经文，间或插入宗教的符号，还有圣母圣子像。因为太过密密麻麻、毫无章法，所以在远处看会误认为是污迹。

　　Elle站在床边，保持一定的距离。伫立许久，她轻轻地出声：“我回来了，父亲。”

　　那人影似听见，抖了一下，却又没有下一步动作。

　　Elle往前走上一步，慢慢地靠近。病房里迷漫着浓郁的死气。有些刺鼻，很是难受。越靠近哥特兰登，味道越浓厚。

　　就是这样，她还是没有后退地走过去，掀开那被单。

　　哥特兰登惨白到显露青色静脉的脸出现，白得近乎僵尸，双目暴突着，血丝满布。头发很多天没有剪了，乱糟糟的，口角流延，神志不清。正在胡乱地喃喃自语。

　　“祂来了祂来了来了来了来了了了……”

　　可怜的、被折磨透顶的人。

　　Elle很惊讶，不但惊讶于父亲的样子，而且还有自己内心居然没有一丝波澜。

　　“你不认得我了吗，父亲？我是Elle，是艾莉森啊。我没有死，我回来了。”她继续轻轻地说着。

　　对方毫无反应。

　　等了好一会后。Elle放弃交流。只单方面地说话：“您不肯打针吃药，是不是也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是呢，活着若是失去尊严，那么生存下去似乎没有意义。如果这是您的意愿，我会如实执行。”

　　哥特兰登连回应的力气也没有。

　　Elle继续在病房里待了半个小时。接着出去了。

　　出去之后，她对家里跟来的女仆吩咐：“我决定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你就这样回去告诉管家和母亲就行了。”

　　女仆领命而去。

　　当她把决定告诉院长时，院长很惊讶。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年轻的小姐，能够勇敢地留在这个可怕的地方超过两个小时，现在她说要住下来。真是奇事！然而奇归奇，这位小姐依然住了下来，房间安排在医院旁边的员工楼。

　　自此之后，每天医护人员都会看见那精灵般美貌的少女前往哥特兰登大人的房间，进行陪护。说来也奇怪。这位少女仅仅是在旁边看着医护人员工作，有时帮忙斟茶递水，处理一些杂事。就是这样，哥特兰登居然温顺不少，能配合治疗工作，肯喝水吃药，病情一天比一天有起色。

　　半个月后，哥特兰登的肺炎就完全痊愈。Elle借了轮椅，推着大病初愈的父亲外出散步。

　　建筑的中庭是一大片草地。尽管秋天来了，但草坪的颜色依旧绿汪汪的，特别养眼。湿润的水汽随着山雾飘来，沁人心脾。

　　“明明秋天到了，草地还很绿呢。”Elle说。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掌猛然搭在她推轮椅的手上。手指在发颤，苍老的手纹如干裂的树皮，摩挲她的手。

　　“父亲。”她停了下来，悄悄地、低声地唤了一声，小心地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那只手再次剧烈地抽动，握成拳头，紧紧攥住她的。

　　她安静地凝视父亲的手，然后淡然地抽出自己的，说：“这里的草还绿着，外面的却早就枯干。经过同样的时间，两个地方景致却全然不同。父亲，您察觉了吗？”

　　轮椅上的人，艰难地侧着身子回头看她。隐约见到脸色惨白的人，眼眶全是猩红的眼泪。

　　这是喜极而泣的泪么？不像，太悲苦了。可是她回来了父亲应该要高兴才对，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呢？为什么？

　　眨眼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一天晚上，Elle留在病房里给哥特兰登念诗歌集时，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对不起……我的Elle……”

　　优美的诗句顿时如蝶群惊散，飞向四面八方。诗集霍然合拢，放在膝头。

　　抬起脸来，是漠然的神情。

　　“为什么？”她问。执着地问着原因。

　　“我……打了你……还有你母亲，我疯了……”哥特兰登断断续续地说着，泣不成声。

　　Elle看向手边窗外的晴朗夜空。湿漉漉的山风吹来，有些冷。

　　“我被强/暴了。被很多人。辱骂、殴打、囚禁、折磨。几个月前，我自深渊回来。您对我，以及母亲所做的事，与此相比，算不上严重。”Elle转过头来，对惊愣的父亲，残忍地微笑，“您做过的事，我不再放在心上。我原谅您，父亲。”

　　“Elle？”哥特兰登瞪大眼睛，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不知道？嗯，您不知道。您病了。真好呢！您和母亲完全不清楚我的遭遇，真好！”Elle原本是看着父亲，可说话的时候目光又转移至别处，自言自语，重复着词句。

　　哥特兰登看出她的不对劲，她的样子……与之前的自己何其相像！

　　“Elle！你不要怕！有父亲在！父亲会让你接受驱魔，驱赶你身上的恶魔！”

　　驱魔、驱魔、又是驱魔！父亲根本就没有回到现实！他还想推她下地狱！

　　Elle猛地站起，狠狠地踢翻床边的立柜，上面的东西哗啦啦地摔了一地，发出巨大而震颤的破碎声！

　　“——住口！！！！”她狰狞地尖叫起来，像厉鬼在暴突着鬼脸，可怕至极。

　　外面的护士闻声赶来，推开门，只见地面一片狼藉。

　　哥特兰登惊悚地发现Elle瞬间转换了表情。那模样，温和秀雅到了极点。

　　“没事的，哥特兰登大人只是想喝水。我会收拾好的。”

　　护士担心地多看两眼，而Elle表情更加温和得令人无法拒绝了。

　　“没事的，大人的情况还好，这里我忙得过来。”

　　护士最终被她忽悠过去，出去带上门后，Elle不紧不慢地坐回椅子。压根就没有收拾的打算。

　　她脱了鞋，故意将双足踩在满地的碎片上。仿佛是踩在花瓣上似的。

　　哥特兰登被Elle一连串的表现吓得又急又心痛，连声叫喊：“Elle！Elle！你这是怎么了？”

　　“我很好。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Elle起身，全身的体重压在双脚，碎片深深地嵌入脚底。

　　但她感觉不了痛楚。

　　“说回方才的话题。父亲，您知道您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她看了他一眼，眸色暗蓝，带着神秘的色彩，哥特兰登望着她脚下渗出来的血，极力抑制颤抖的唇，以免失声痛哭。

　　“您当初不该把我送走。如果您不把Elle送走，她就不会遇上那些可怕的事情。当然，也不会遇到库洛洛那家伙。”她温和地笑着，“您亲手把她推向另一个更可怕的深渊呀！”

　　哥特兰登剧烈地呼吸，胸膛起伏着，白眼向上翻。就是这样，他还在喃喃地无声念叨着：“恶魔恶魔恶魔……”

　　“父亲！父亲！”Elle一个失神，之后就看见父亲倒在病床。她冲上去扶着他，一手按响紧急铃声，病房又开始喧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