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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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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回到书院时,第一眼看到雷教头站在门口的竹林前,双手抄在后面望着远山,背影有几分寂寥。
“雷教头,学生有一事相求。”好运鼓起勇气走过去。
“他回家了?”
“陆亭么?多半是的。”好运暗自握拳,坚定地说,“杜涛的事确实不怪陆亭,学生恳请教头告知陆家住址,学生将他寻回……”
“凭什么?”雷霆冷冰冰地打断他。
“教头,学生才是伤人之人,与陆亭无关。”
雷霆转过身来,眼神满是嘲讽:“就凭你?你有这本事吗?”
“学生从小粗生粗养,有些力气。”
“若蛮力有用,还需我这个教头?”雷霆难得好心教化他,看他不服气的样子,忽然伸出手来,吼了句:“看拳。”
好运唬了一跳,本能地把身子往后一仰再一偏,居然生生躲过了。
雷霆拳头一摊,揪住好运,在肩膀处捏了两下,微微一笑说:“还不算废物。”
“那教头相信是学生伤了杜涛?”
“哈哈哈,自不量力啊自不量力。”
雷霆虽然中气十足、声音洪亮,脸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好运听着就是干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仍硬着头皮说:“请教头成全。”
“也罢。今秋的院试还有半年,你若能全胜而出,我便考虑不追究陆亭伤人之过。”
好运惊呆了,暗想雷教头肯定不知自己是书院的下九流学子,全胜而出简直痴人说梦。再说了,半年也太长了吧,忙说:“教头,学生……”
“怎么?不敢?”雷霆双手环抱,嘲讽地说,“吴好运,从没人跟我讨价还价过。”
好运不知怎的生出一股豪气,抬头挺胸说:“学生应允。教头届时务必信守诺言,让学生寻回陆亭。”
“有趣。”
雷霆干笑着进去了。留下吴好运凄凉地站在门口,发呆了许久开始捶胸顿足、叫苦连天。
转眼书院池子里的荷莲纷纷露了尖角,好运一早起来,数了数笔筒上划的记号,发现陆亭已经离开整六十天了。不觉叹了口气,取了墙上的弓箭出去了练骑射了。
待天大亮时,好运骑马赶回来,发现雷教头又站在门口,满脸无奈和怒气。
“教头。”好运将马交给刘伯,走近打招呼。
雷霆有些恍惚,看了好运一眼就走开了。
好运忙扭头叫住刘伯,往雷霆的方向努努嘴:“怎么了这是?”
“好运啊,我刚要告诉你。陆公子回书院了,刚和雷教头吵了一架又走了。”
好运一拍大腿,拉过马一跃而上,慌忙地往山下追。
这些日子里好运的骑术大有长进,一路冲到半山腰,正赶上在树林里发脾气的陆亭。
这家伙发起脾气来比任何人破坏性大,好在这只是个小树林,他能做的也就是左砍一刀右砍一刀。
好运顿时明白两个月前房里的摆设是怎么瞬间成灰的了。他立在树林外,牵着马,激动又担心地看着陆亭。
陆墨比较识趣,躲在一棵大树上,看着下面的动静。一眼看到好运过来,忙吹了个口哨。
陆亭停下来,回头,愣住。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好运还是清楚地看到陆亭眼中流露出的失望和悲伤。
“文轩,回来吧。”
陆亭低下头,一声不吭。
好运系了马,缓缓走了过来。“别跑了,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陆亭回书院的时候,雷教头似乎没什么异议,夫子也就默认了,杜涛几个更不敢非议,事情顺利得出乎好运的想象。
然而当好运高高兴兴拉了陆亭回住所时,雷教头走过来说:“吴好运,别忘了你许诺的。要是做不到,他一样要走。”
好运摸不透雷教头的想法,也猜不透陆亭的心思。但无论如何,陆亭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好。
主仆四人进屋,陆亭环顾四周,嘻嘻一笑说:“好在你没买新的茶家伙。”
陆亭一回头,陆墨马上从包裹里取出一套紫砂壶捧过来。
“为了找个好的,我耽搁了一整天。”陆亭还是像之前一样,毫不客气地讨要感激。
好运本想说:我宁愿你早一天来!但话到嘴巴还是没说出,他发现陆亭有很多事是瞒着自己的。
书桌上是横七竖八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陆亭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好运硬生生把书本抄了许多遍,顿时颇感震撼,“雷教头也真有办法,把你逼成这样。”
宣纸上压着一个挺大的竹节杯,里面是昨夜的茶水。“改用这个牛饮了?”陆亭用纸扇敲敲竹杯,调侃地问。
“少爷说没人跟他喝茶了,一人喝没趣。”狗儿忍不住插嘴,又说,“可是这样喝更浪费,两个月喝了几斤茶。”
陆亭想了一下说:“你通宵达旦地看书?”
好运忙避开他的眼神说:“没有的事,我又不是铁打的。”
陆亭的目光黯淡了好一阵,缓缓坐了下来。
夜里就寝的时候,好运习惯地挑灯,准备夜读。
陆亭敲敲他的床铺说:“来睡吧。不要这么拼命。”
好运顿了一下,果然过来了。躺了一会儿,听到陆亭幽幽叹了口气,“行之,不要对我这么好。”
好运忙爬起来,轻声问:“怎么了?”
陆亭没答话。
过了许久,好运听到轻微的啜泣声,忙点了灯,果然看到陆亭满脸泪水。
“文轩,你受了什么委屈?”好运在床沿坐下,扶着他的肩膀关切地问。
陆亭把头往好运怀里一靠,越哭越凶,“我们不过在一起两个多月,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好运想了一下说:“我没什么朋友,难得你不嫌弃我……”他心里又想,也不全是这样,认识陆亭的第一天,就想一直对他好……
好运刚想补充,就听陆亭说:“我不值得你的好,我自私任性,没有考虑过你的处境。他说的对,我根本什么都不懂,不懂什么是真心……”
陆亭一直不停地自言自语,好运无法打断他,只好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脊哄着。等到陆亭说累了,蜷成一团睡着了,好运已经熟睡了。第二天醒来,两人还保持着古怪的姿势,好运一半身体在地上,头在床上,陆亭半个身子缩在好运怀里……
陆亭伸了个懒腰说:“我的脖子好像断了。”
好运说:“其实我的腰也断了。”
接着,两个声音同时说:“你的睡相真不雅!”
昨日的阴霾和生疏烟消云散,二人相视大笑。
好运心里偷偷地说,文轩回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