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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廿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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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和明轩回浣花小筑时,陆墨已经被带回来了。秦王爷自见了陆氏后便情绪低落,躲在自己房中不愿见人。关榆一人站在陆墨房间门口发呆。
明轩兴冲冲进去看陆墨,好运留在门口,低声问关榆:“陆墨怎样了?”
关榆叹气说:“毒解了一部分,性命是保住了。人却成了废人。”
好运正发呆,就见明轩走了出来,表情满是担心。好运也想进去,明轩拉住他说:“先别进去了。他手脚都动不了,变得很暴躁。”
关榆仰天长叹,眼中满是苦涩,对好运说:“陪老哥哥去喝两杯?”
好运看了明轩一眼,赵明轩不喜欢关榆,扭头自个走了。好运见不得朋友遭难,硬着头皮跟关榆去后院喝酒了。
两个坐在槐树下,摆了几个酒坛子在旁边倒酒喝。好运酒量不行,几杯之后就忘乎所以,拍着关榆的肩膀说:“你喜欢秦王爷,还娶妻生子,真没劲。”
关榆喝着闷酒说:“人生岂能事事尽如人意?我们关家七代单传,若香火断在我这,便是大不孝。我也是迫不得已。”
好运伸出一根指头点向关榆的鼻尖,醉醺醺地说:“自私,真他娘的自私。”
关榆苦笑一声,继续喝酒说:“好运,你年纪尚轻,不明白这些难处。”
好运往地上一捶,瞪眼说:“什么难处不难处的,你们这些人就是找借口。我喜欢文轩,就绝不会去沾别人。更别说生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娃娃了。”
关榆被说到痛处,低头不语,正巧秦王爷出来找酒喝,听得此话,愣了一愣,酒也不拿便回房了。
关榆忍不住笑了一声说:“傻小子,把你家岳父大人给得罪了。”
自青宣观回来后整整三天,陆墨都不吃不喝,也不言语,任谁叫他都无动于衷。
关榆只得借酒消愁,不知该如何是好。秦王爷安排的下人吃了许多苦头,都不敢去伺候陆墨。唯有狗儿不受打击,每日雷打不动地端了饭食和汤药,絮絮叨叨劝他吃。
到了第四天,陆墨的口唇都干了,也没精气神瞪狗儿了。狗儿一着急,强行抱住陆墨灌药,陆墨一怒,喷了他一身。狗儿高兴地说:“阿墨,你还有劲,还能活的。”又舀了一勺子粥喂他,仍被吐了出来,但好歹润了润口。
狗儿高兴得什么似的,如法炮制喂了他一天,搞得两人身上脏兮兮的。狗儿便自告奋勇地说:“阿墨,我帮你擦擦身子,换身衣衫吧?”
陆墨本想啐他,无奈几天没沐浴,周身奇痒无比,他已没了求生的欲念,暗想便是死也不能这么邋遢地去了,于是也没说什么,由着狗儿跑出去端水。
等了许久,才见狗儿笨拙地抱了一大桶热水进来,殷勤地跑过来。陆墨见他作势要解自己衣裳,吓了一跳,开口说:“干嘛?”
“洗澡啊,”狗儿坦然地说,没注意他的杀人眼瞪着自己,已经解开了外衫,才惊呼,“啊!你说话了,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陆墨无奈地闭上眼,心中哀叹,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狗儿像照顾婴儿一般,吃力地将陆墨抱进桶里,细心地帮他洗脸擦背,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我从小没爹没娘,跟着小少爷长大,少爷五六岁的时候,夫人还帮他洗澡,我每天做梦都想,要是我也有娘,也帮我洗澡、给我夹菜就好了。”他说到最后已带了哭腔,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陆墨也想起自己的娘。他五岁便死了娘,娘临死时告诉他,自己的爹叫关榆,犯了灭九族的罪,皇上网开一面,留了他孤儿寡母的命,要他效忠皇上,还要他好好活下去。于是,他先是听命于皇上,而后听命于轩王爷,最后为了救生父搞成废人,二十多年了,从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的。
狗儿帮陆墨穿上亵衣,又抱回床上放好,取了毛巾帮他擦头发。陆墨身子清爽了,情绪也稍微平和了一些,随口说:“我这样一个废人,一点用处都没有,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狗儿停了手,吃惊地看着他说:“你怎么说自己是废人,你当然不是废人!你长得这么好,又识字,脑子又好,怎么能叫废人?我才是废人,老爷经常说我,长得丑,脑子笨,不会说话,不会做事……”
陆墨受不了狗儿的唠叨,打断他说:“我腿不能走,手不能写,连吃饭洗澡都须假手于人,要脑子何用?”
“当然有用!我做梦都盼着像你们一样有个好脑子,不会被老爷说来说去。其实我很用心学你们了,可老爷还是说我坏事,”狗儿看陆墨不耐烦的样子,忙又说,“你不能走,我可以用四轮车推着你,我们还可以到处去玩,少爷说杭州很多地方很好玩,我们去看那个什么湖。不能写字你可以教会我,我给你写,吃饭洗澡简单,只有你愿意,我天天伺候你。阿墨,我喜欢伺候你的……”
陆墨累了几天,架不住他的絮絮叨叨,已经睡着了,梦里头好像还听到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地响。
也不知被狗儿唠叨怕了,还是想开了,陆墨开始愿意进食了,白天还让狗儿把他移到院子里晒太阳。但他依然很沉默,不愿跟关榆说话,尤其看到关榆与秦王爷同进同出的时候,脸色总是很难看。
在浣花小筑住了近十日,好运见明轩与秦王爷也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便跟明轩商量,离开杭州城,寻个偏僻无人的地方隐居。明轩似乎另有安排,总没有答应。
这一日,陆墨在花树下躺着,见太阳落山了狗儿还不见踪影,有些纳闷。好运和明轩出去吃饭,走过陆墨身边,习惯性地问候了一声。
陆墨破天荒地开口问:“狗儿呢?”
好运说:“好像说要出去买什么方糕。咦?好像是出去很久了。也许是贪玩在外逗留了。你饿不饿?我端些东西给你吧?”
陆墨摇摇头,他想起早上随便说了句,厨子做的方糕还不及杭州路边摊上的,没想到狗儿还专门跑出去买。转念想,一连几日狗儿都是寸步不离的,这一去大半日,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他心里有些担心,嘴上却不愿说出来。正难受着,就见狗儿风尘仆仆跑了进来。
“王爷,少爷,”狗儿把怀里的方糕放在陆墨榻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遇到雷教头了。”
“怎么回事?你缓口气,说清楚点。”好运心里十分不安。
“早上我出了门,一连走了好几天街都没卖方糕,后来我到集市里找。买完以后,走过一条桥,就有人拍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居然是雷教头。”狗儿渴坏了,说了一半便拿起茶水咕咚咕咚地喝。
明轩脱口而出问:“可是西湖断桥?”
狗儿歪头想了想,点点头说:“大概是吧。雷教头要我带一句话给你,他说,”狗儿清清嗓子,模仿雷霆说话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告诉轩王爷,圣上要他回去,不追究他犯的错。”
好运心里一惊,看向明轩,明轩只是低头不语。
狗儿继续自夸地说:“我也不傻的,怕他跟着我到这,便绕了许多路回来。谁知……后来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