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凰于桓》斯心若兰

5、八斗才

　　她口中的，自己是自己的主人金凰公主，左冲一听，就知道金凰公主是有备而来。
　　王建之眼中闪过一抹同情：“她应该早有这种预测。”
　　琼蕊却不敢放心，目光一时飘忽至左冲身上，知方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要不是这位陌生男子，任凭阿离速度再快，自己也已经葬身飞镖下了。不由得艰难挤出一丝笑意，道：“方才多谢这位公子。”说着，欲上前扶起左冲。
　　左冲哪敢让她扶，赶忙自己站起来：“还是要先谢过小姐！”
　　琼蕊淡淡一笑，的确，能从阿离手下夺回一条人命，何其艰难，她想起方才的一时好心，终归让自己立马得到了好报。又见左冲生得文质彬彬，颇为俊美，一双漆黑如夜色得眼眸，正盯着自己瞧。不知为何，脸上一红。
　　“姑娘还是先回宫去吧，外面这会子可不安全，阿离又去追杀手了，姑娘小心为上。”王建之上前来，他可不希望琼蕊在见自己的时候出事，否则，自己的那位表妹可不会让自己好过。
　　琼蕊点点头，凑近王建之耳朵，还是将公主的吩咐告知。不过临行前，还是多嘴说了一句：“王公子帮琼蕊照顾一下这位公子。”
　　王建之惊异地抬头，琼蕊却早已上了轿子，侍从们也早已抬起轿子欲掉头离开。
　　王建之回头古里古怪地看着左冲，左冲脸上，有一丝难掩的兴奋。而王建之不知为何，却觉得这个左冲，不是个省油的灯，心里颇为不愿，但琼蕊很多时候，代表的是金凰公主，他不敢怠慢。
　　还没等他理清思绪，就听见一个声音叫他：“王公子！”
　　“左冲愿誓死为公子效力，定不会让公子失望！”左冲赶忙趁热打铁，紧紧抓住这得之不易的机会。
　　“哦？”王建之听了，毫无表情地挑了挑眉毛，转身走开。
　　“王公子”，左冲怕他没有将琼蕊的话放在心上，又叫了一声。但那身影却未有任何反应。
　　就在左冲预备放弃的时候，王建之欲上轿的动作微微一滞：“算你今天运气好！”
　　左冲终于如释重负！

　　一品居是京城里有名的酒楼，这里过往的食客非富即贵，因此里面的装潢也是富丽堂皇，当然，也少不了墨香。
　　只见四壁挂了几幅一看即知是上品的墨宝，其中有一幅还是当朝太子太傅枚乘的父亲枚寅的《踏梅》。那枚寅诗书画艺俱绝，颇得先皇和一众文人雅士赏识，他的儿子枚乘也是文辞卓然，一篇《辞赋》便引得天下学子惊叹，只怕如果没有那传说中的商山最出众的传人、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商桓尹，只怕他便是众文人学子眼中第一才华横溢之人。而这一品居的老板虽然假装高雅，收藏了不少墨宝，但大部分却不是真迹，唯有这《踏梅》，却是他费尽心力，一度几近耗尽钱财收集的，可见他对枚寅之推崇。
　　若是在平日里，自诩风流的文人们中必有几个喜欢卖弄的在这里品评品评，议论议论，可今日似乎众人都没有这个兴趣，因为大家的焦点，显然是在那一楼前堂的桌前正唾沫横飞的说书先生身上。
　　“……那时情况危急呀，匈奴原本善战，又联合乌孙，矛头直逼玉门关呀，眼看我大燕就要遭逢灭顶之灾……这时候，我们的大才子，堪称一代贤良的霁月公子商桓尹就出现了。只见他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宛如天上谪仙，他长袖一挥，登时便上马，而后直奔匈奴营帐。找到那军臣单于，正眼都不看他一眼，便挥动羽扇道，‘天下有那样多的路，单于一味只是寻死，却是为何？’一句话便说愣了那老单于。老单于赶紧嬉笑着追问原因，于是商先生不费吹灰之力便破解了两国的联盟……”
　　众人直呼过瘾，纷纷想象着当时那位大才子的样子。只有角落里一张不起眼的桌子上，
　　一青衣少年笑得直捶桌子，声音却像银铃般悦耳。他边上比他大两岁的华衣公子直瞪他：“笑，笑什么笑？”
　　青衣少年又笑了笑，方抬头，一双乌黑跳脱的眼睛在如雪般的肌肤上显得灵动异常：“二哥，他们怎么把他传得那样神乎其神呀！要不是我之前见过，我都要相信他是长了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
　　声音欢快而婉转动听，竟似女子，却显然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如果仔细观察，定能看出那青色男装下，是一个娇俏的小美人儿。
　　这女扮男装的女子名叫上官楚楚，而她口中的二哥，正是天下第一巨富，江南上官家的二少爷上官珏。
　　上官珏黑亮的眸子瞪了她一眼，上官楚楚这才有所收敛。仿佛知道他接下来的话，便赶紧正襟危坐，小心翼翼，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她二哥，像只无辜而狡黠的小狐狸。
　　“不是我说你，你堂堂上官家的千金大小姐，怎么能不告知爹娘，就私自出来，连护卫也不带几个。护卫也就罢了，怎么能连馨华都不带上。你说，这千里迢迢的，你一个姑娘家，多危险呀！”
　　他虽然在问，心里却早知她这样出来的缘故，自从两年前上官家后花园秋千架下初见，他的宝贝妹妹便开始对那人念念不忘了，此番出来，必是要去找那人。他也是因这个猜想才终于找到了这个小祖宗。
　　“嘿嘿！”上官楚楚讨好地对着她二哥笑，见她二哥不为所动，还转过了脸去，方才讪讪地垂头：“你说馨华呀，我才不带她呢，她那么胆小，定会说……”
　　说着，便“咳咳”清了两下嗓子，绘声绘色地学着小丫头馨华的声音道：“哎呀我的小姐，您可是堂堂千金大小姐，怎能如此像个男孩儿家……尤其，我看这件事，定要禀明老爷夫人，不，还要跟二少爷说，否则，馨华的罪过可就大了。而且，万一，万一小姐有个什么万一，那馨华定会被大少爷卖到青楼里去当烧火丫头，那可是没有万一的——馨华不要，馨华可是上官家的侍女，是上官家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将来还要随着大小姐去到俊俏得不行，富贵得不行的姑爷家去呢……”
　　她性格活泼，模仿起来竟惟妙惟肖，上官珏脸上的怒意终于有所缓解，唇边也漾起了笑意：“你这个鬼丫头。”
　　上官楚楚看二哥不那么生气了，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到他碗里：“二哥，你尝尝，据说这是京城里最好的鱼，是昨夜才顺着运河运过来的，从海里新捕的呢，还有这一品居的厨子，那可是曾经拼过御厨的人哟，好多人来这里，首先都得尝这个菜，二哥，快，你素来爱吃这个……”
　　上官珏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动筷，须臾方叹了一口气：“二哥还是要劝你，那人不是你能企及的，虽然我家与他有些瓜葛，但他对你不可能有那心思，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还是尽快随我回去吧！”
　　上官楚楚眼里闪过一丝伤心，但她素来是个总往好处想的姑娘：“二哥对你妹妹这般没有信心？”
　　上官珏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那因要扮男装而被高高竖起的头发依然柔顺异常，上官楚楚撅了撅嘴，撒娇地看着全家最宠自己的二哥。
　　只听上官珏道：“并不是哥哥对你没信心，只是那人实在不是常人——他身边的，将来必定是位不凡的女子，我想你还是……”
　　“听说拒绝了！”上官珏还待要说些什么，就被一个突入其来的声音给打断了。他不禁顺着声音看向门边。
　　“二哥意思是我就普通……”
　　“嘘！”上官楚楚刚要反驳，她二哥便做手势制止她，她也便顺着二哥的目光望去，只见两个华衣公子拥着一众仆从进来，走向不远处一桌同样穿着华丽的公子哥，坐下。
　　“真的吗？”那桌子顿时激动了起来，接着是明显的窃窃私语。
　　不过他们离得近，虽然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上官兄妹还是凭借内力听到了他们的声音：“那可是万岁爷发的诏书，老丞相亲自请的呀，怎么还会拒绝。这霁月公子派头还真是大！”
　　“据说老丞相连门都没有进呢！”刚才进门传消息的那人道。
　　“怎么会，他可是大才子，当世有名的贤士呀！”
　　“哼，我看这才符合他的风格！”其中一个公子道。
　　“这是如何说？”
　　“那霁月公子可是昔日商山四皓四位贤者最得意的徒弟，自小长于商山，尽得四位师傅真传。商山四皓是谁？昔日里对太祖、为大燕基业立下汗马功劳之人。其人更是学富五车，遍游各国，据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辗转乾坤之能。怎能屈居于庙堂这一俗地？”
　　“也是！”有人立即附和。
　　“可是入朝为官甚至有朝一日官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才算是正理呀！”
　　“就是，就是。”也有不少人认为这个说得对。
　　“嘘，小心被听到。”
　　……
　　上官珏不禁皱了皱眉，上官楚楚也担忧地看了一眼她二哥，这商桓尹，竟然……
　　“二哥，我……”
　　上官楚楚一语未了，便听她二哥道：“楚楚，看来我们必须得去商山一趟了！”
　　刚才还略有愁容的娇脸顿时眉开眼笑：“嗯！”
　　上官珏心中俱是担忧，可他看妹妹一脸羞涩兴奋：也罢，虽然此事最好不要牵扯楚楚，牵扯上官家，但是，那人毕竟是自己昔日好友。而妹妹，也确实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虽然，很可能是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