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凰于桓》斯心若兰

12、宫闱深

　　嘉月这才回过神来，轻轻一笑，如春风拂过娇蕊，吹动一室暗香：“没有，商桓尹确是才子。”
　　慕容琚不禁一怔：“阿姐真美！”
　　嘉月一笑，道：“当今天下的一众美女中，哪有姐姐的位置？”
　　“那是因为天下人没见过阿姐！”慕容琚急道。
　　嘉月看着弟弟眼里的推崇，不禁觉得好笑，突然想起了什么，难得浮起的笑意也不由一僵。
　　“琚儿！”
　　“啊？”
　　“阿姐过几天要离开长安一段日子，你要小心！”
　　“阿姐要去哪里？”听闻姐姐要离开，慕容琚不禁有些担心，因为每次这样，都表示有大事要发生。
　　“也没什么事，”嘉月面上神色有所缓解，只看着慕容琚道，“我不在的日子，除非父皇召见，否则你不可轻易离开东宫。”
　　“还有，要远离吴夫人，她不是什么好东西，祖母也是，她更喜欢闳儿。”
　　“我会让表兄加强东宫的守卫，你遇事记得先跟舅舅、表兄和姨父商量一下……”
　　“还有好好读书，不要惹父皇生气，如果父皇惩治什么人，叫我不要多嘴求情是吗？”慕容琚打断她的话，脸上竟有些不耐，“阿姐每次都是这些话。”
　　“你这孩子……”嘉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兄弟最是有耐心的性子，如今也会嫌自己啰嗦了。
　　“好了，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你谨记就好。”说着站起身来就要离开，慕容琚十分不舍，姐弟二人便又说了几句话。
　　回到栖凰宫门口，便看见等在那里的吴倾城，嘉月眼里有一丝阴云闪过。
　　“见过公主！”吴倾城看见嘉月的车銮过来，便微微行礼，看似恭敬，但实无诚意。
　　嘉月也不答话，只坐在轿銮里，也不下来，目光只怔怔地不知看向哪里。
　　吴倾城不知道她所思所想，但是嘉月不让她起来，她便不敢起身。
　　直到吴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翠儿提醒，嘉月才恍然想起来，忙道：“原来是吴夫人呀，这便起身吧！”
　　嘉月冷笑着看着吴倾城起身，那脸上已经有几分不好看，便冷冷地瞥过眼，好像看到了最不干净的东西，也未说话。
　　碧落在这时伸出手，嘉月便搭在她手上下轿。不过须臾，便站在吴倾城身前。
　　看着那皎皎若明月的一张脸，即使身为女人，嘉月也不禁有些动心，暗叹吴倾城果然倾国倾城。
　　吴倾城毕竟在宫中多年，今日嘉月如此待她，她自然不敢僭越或反抗，毕竟她是皇帝嫡女，是在姑母在世便被破格封为长公主的帝姬。心里只暗恨自己妾室的身份，心里头那个欲望便愈加强烈了。
　　“公主近来可好？”吴倾城状似讨好地问道。
　　却迟迟未得到回答，吴倾城看时，嘉月眼睛不知在看向哪里，为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更加生气。
　　仿佛良久过后，那冰冷的声音方响起：“那日宣世殿门口，穆将军的腰倒是弯了很久呢！”
　　这样简单一句话，吴倾城不禁满脸惶恐，连忙躬身认错：“臣妾只是以为见到了霁月公子，只是……”
　　“哼，”嘉月冷笑一声，终于正眼看了吴倾城一眼，“穆骠姚虽比不得吴夫人你，深得陛下宠幸，但是毕竟纵横沙场，为大燕立下了诸般功劳。本宫都不敢让他行礼，吴夫人倒是尊贵呀！”
　　“扑通”一声，吴倾城突然跪下，磕头道：“臣妾知错了，望公主责罚！”
　　她这样倒是吓了嘉月一跳，隐约觉察到了什么，回身一看，果然皇帝的銮驾就在不远处，不禁冷笑一声：“吴夫人这是作何？难不成我还能因此真责罚你不成？”
　　吴倾城表现得惶恐非常，连自认为很会演戏的嘉月都自叹不如：“臣妾做错了事，原该受到惩罚，公主教训的是，公主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自然是有权力教训臣妾的。”说着，脸上已经梨花带雨了。嘉月心里对她的佩服不禁多了几分。
　　突然有些烦躁，嘉月便撇开她欲离开，谁知在即将走的时候，突然传来那威严的声音：“怎么回事？”

　　14
　　皇帝最喜欢黄山毛峰，栖凰宫中却没有，还是吴倾城专门叫宫人从自己宫里取来的。小宫女下去烹茶，殿中只留皇帝、嘉月以及仍然眼中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吴倾城。
　　皇帝看了眼自己的爱妃，面上露出几分心疼，伸出手，吴倾城便自然而然地贴过去。皇帝揉着宠妃的手，眼睛里不知转动着什么心思，突然看向自己的爱女，见她一脸冰冷傲然。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自己最宝贝的女儿，自己的掌上明珠，自己最骄傲的公主对自己不再有拳拳爱意，有的，只有和那人一样的冰冷和若即若离，她的心中，想必和她眼中一般，早已封冻了对自己的爱意。那曾经软绵绵的小手，再也不会拉着他的手，让他带自己去摘御花园里盛开的海棠，那眼睛里，再也没有看着自己时的讨好和娇嗔，有的，是和她母亲一样的冰冷——不，她母亲只是疏离，而他的公主，对他有着隐隐的恨意——如果当年，当年他不那么专横独断，也许，也许……不，没有如果。
　　皇帝若有所思地道：“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话显然是对着吴倾城说的。
　　吴倾城不由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那独宠自己的人在看到自己今日这样后，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是迄今为止，自皇帝踏入栖凰宫为止，只简单行了个礼便别无它话的冷漠公主对自己那样“过分”之后。
　　“陛下……”
　　“好了！”吴夫人刚开口，就被皇帝冷漠地打断，“你先回宫去吧，我回头再去找你，我与公主有话要说！”皇帝说着，脸上有几分不耐烦。
　　虽然尤不敢信，但皇帝毕竟是皇帝，她再受宠，也不过是他的妃子，于是便行了个礼，缓缓告退。
　　皇帝亦屏退众人，对着嘉月温和地道：“父皇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嘉月脸上微微动容，但是想起那件事，便硬着心肠，脸上微扯笑意：“父皇言重了，前日个不才请过安吗？”
　　见她嘴里虽客气，但是语气疏离，面容尴尬，知父女的心结由来已久，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开的。
　　皇帝脸上有几分不好看，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今日和皇姐议定的事：“你姑母今日向我提亲，想把你许给你林表兄。”
　　嘉月不禁一怔，心里有几分了然却也有恍然。皇帝口中的表兄是姑母的独子，姑母嫁的是高祖时期便受封的晋阳侯的孙子林寿，然而姑父早死，徒留一子，便是表兄林襄。她知道，这么多年来，姑母和父皇一直有意定下二人婚事，然嘉月始终心不在此，皇帝又不敢逼迫，所以才拖到今日。想来她已到成婚的年龄，父亲不敢再托，而晋阳长公主前段时间才与大司马穆青成婚，他同时也需要二人背后的势力，所以……
　　嘉月面无表情，只淡淡道：“全凭父皇做主！”连语气都冰冷得没有丝毫情绪。
　　皇帝简直不可置信，但是毕竟是大风大浪里沁出来的人，只道：“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皇帝身为天子，他人面前只自称朕，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在自己女儿面前，他还是想做个普通的父亲，别的孩子他都可以不在意，可唯独嘉月，那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真正意义上的自己的女儿，而不是什么皇子公主，是自己的女儿呀。
　　嘉月听了，不禁冷笑，但是也只是微微扯出一个弧度，他毕竟是皇帝，自己与他隔阂再深，也有君臣之义。即使她不在乎，她的母后和琚儿，尤其是琚儿，她不能不顾。
　　“婚姻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这样好的一门亲事，”嘉月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痛楚，却也只是一瞬，皇帝尤以为自己看错了眼。
　　“跟谁过不都是一辈子！”她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一丝情绪，仿佛说的，也不过是毫不相干的事情。
　　“哎！”皇帝轻叹一声，“你还在怪父皇，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