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树》木末未

10、又回老家

　　冬至了，雪白了天地。森林，马路，赤裸的田地。我们在春节前夕回到老家，与爷爷奶奶一起过春节。我很喜爱乡间过年的环境，有雪，有烟花、鞭炮，有守岁，有柴烧的饭，还有香脆的锅巴。厨房，整座房子都是热腾腾的。我不喜欢太热闹，可唯独很享受这里。我不喜欢三五成群在酒店狂喝乱饮，在KTV群魔乱舞，在节日的街道上听到各店的打折大放送，风格迥异却揉然一起的音乐。浓香冲鼻且伴随油炸煎烧声的摊点。在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小街似乎都挤不下了。
　　而这里的热闹是一种使人平静的热闹。
　　春节前两天，也就是我刚回来不久。我们曾经的同学，小时候的玩伴便邀了一起去水池中钓鱼。有人说冬天的鱼儿都沉在池底，钓不上来的。可我们没有想那么多。那是一个小湖泊，是全村人的饮水来源。小湖三面环山，一面修着一道大坝。而我们就在大坝这一侧，大坝上满是雪覆盖的泥土，我们推开一层雪，下面竟还有青草呈现出来。我们呆了好久，鱼漂也没动一下，可我们谁也不在意。可能鱼儿听到了人类的说话声，心有警惕。这一刻，我感到我们的关系是多么平静而美好。我看到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还是那么纯净，那一刻我差点被感动哭了。
　　或许外面的世界更繁华，可是山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颗火红的童心。那你没有金钱的贪心，没有追赶的烦躁，没有征服的野心。如果在大流中漂泊的累了，就回来停靠在这里吧!
　　离开的前一天，我们如期约定去小学逛逛。我和许凡还有李英。那天，李英没来。
　　为的是气氛更加轻松，我开始就拿出了送给他和李英的画。送给他的是这棵广玉兰，我们身旁的这一棵，我画的它全身被雪覆盖，叶子也是，只不过在它身上点缀了一朵红花，红色的玉兰花。送给李英的是她的素描，照着她的照片画的。
　　“怎么没把人也画上去？”他看着那棵树。
　　“太复杂!”我干脆回答。
　　“谢谢了。”他说 。“我没有准备什么东西送你。你明天就走了。”他的话有一丝听不出的询问。但明显还有后文，我等着他。
　　“你父母应该希望你早点结婚吧!”我发现他看着我，并没有下文。
　　一瞬间我觉得我们像在完全坦诚相待，虽然我们还没有说过一句坦诚相待的话。他的眼神似乎红润了，不，仅仅是红了。他靠近我的时候，我惊恐的以为他要吻我，可是他却抱住了我。很快就松开了。他清理出一块雪地，“坐下吧!”他在另一边坐了，我们相隔两米。
　　“我昨天想了一夜，其实我不止一次想过，有一天我会怎么和你说清楚。我以前特别想知道你心里是怎样对我的，可是后来我知道，想知道答案是自私的。我曾经那么想知道答案，折磨自己也折磨了别人。
　　你转学走的时候，我好绝望，很后悔。不知道我接下来怎么过。突然就空了。我很痛心你是不是故意来伤害我。记得以为你要给你打过一个电话吗？我想了好大一串话，问你的成绩、过得怎样，可是我都问了你一句话后，你竟然问我你是谁？然后你跟我解释你的通讯录没了。你说不好意思，语气谦虚又有礼貌，可是我又觉得我们拉开了好远。我们就只寒暄了一小会儿，你就挂了。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我让我的朋友问你转学的原因，你说成绩、环境。还有，王艺城可以向周围的朋友同学都承认他想念你，怀念你，可是我不能。中考之后我就辍学了。不久在□□上，你告诉我我可以在事业上更成功。”
　　他笑了，接着说：“可是我还是没有，我一直在这个小地方，我想忘了。我交女朋友，可是我无法喜欢上她们，我想抹去你，可你显现地更强烈。……”
　　他微笑的时候眼神闪烁着：“就是这个故事。没想到讲出来，并没有我想象那么难。我花了万分之一还不到的时间就排遣了所有的痛苦。”
　　他转过头看我，我还在看着栅栏外。我低头，竟在他面前哭了：“对不起。”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这样的情景，我们没有针锋相对，没有冷漠，也并不热情。如此平静的叙述，我想我们都不一样了。
　　“我想谢谢你。”他说。
　　我以为那次在车窗边的哭是最不受控制的，可是现在我泣不成声，呼吸也急促而没有规律起来。我早已学会了伪装。此时我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包袱。让我流泻出来。在我爱的人面前，没事儿，在我爱的曾经的人面前。
　　他让我的头靠在他肩上，这样也好，他就看不见我的脸了。今天天黑的早，我很感谢这种模糊的气氛。他似乎也哽咽了：“你喜欢过我吗？”
　　“我曾经，爱许凡。”
　　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是情人节，我确实不知道是他。知道后我很惊讶，可更心虚。父亲当时正坐在我对面。因为是他，我才心虚。很快我就挂了。之后的很多个情人节我都在想，他还会不会再打来电话。可我忘了，我的手机又掉了，我换号了。我也会胡思乱想，他后悔打电话吗？一个边缘，能有无数个圆心，而这个电话，只有寒暄的电话，我又怎能确定它的圆心在哪里？
　　我跟他离别了，在月亮的光辉中。我们都是蒲公英种子，在长大的风中吹向不同的方向。如果相遇，便相聚。相聚，便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