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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梦中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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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鬼君没来。”兰陵煜上了马车,紧随其后的楼长亭问道:“莫非你离开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就是为了去看鬼君有没有来?”
“不是,我闲的无聊,”兰陵煜想了想又补充道,“遇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喜犬长吁一声扬起马鞭,“公子应当交代那位熟人好友不要在无头镇停留太久的。”
“此话怎讲?”楼长亭大半身子探出马车外,撑伞挡住了落下的阳光。
“无头将军惨死,身上怨气很重,若外地他乡的人在镇子里四处游荡,无头将军便会取了这外地人的头颅,所以我们夜间必须留宿在无头镇。”
“这是何道理,”楼长亭重新回到马车里,茫然的看着兰陵煜,“既然外地人不能停留在这无头镇太久,那不是应该连夜赶马车离开吗?怎么还非得留宿?”
喜犬又扬了下马鞭,迎着凉凉习风解释道:“从无头镇到前面那几座山都是无头将军和手下阴兵的巡逻点。”
兰陵煜掀开帘子看了眼那绵延群山,点头道:“没有几个时辰根本穿越不了这些山。”
“正是,”喜犬接话,“要是连夜赶车,那才真叫羊入虎口呢!我们之所以选择留宿也是因为无头将军不会进镇上百姓的屋子。”
“是吗。”兰陵煜放下帘子,淡淡的回了一声,这连绵的群山看上去和普通的群山并无什么不同,但细想之下总让人有种违和之感,尤其是那被众小山簇拥的巨山山尖居然直接断裂开来,也不知是不是应了无头将军的命运。
“生前都不会叨扰这些百姓,死后还会叨扰吗。”喜犬扫视了眼道路两边零零错错的墓碑,不再说话,越过刻着‘无头山’的石碑往那被暖光笼罩的群山而去。
喜犬在天黑前赶到了下一个城镇,楼长亭心有戚戚道:“这里不会也有什么将军要杀外地人吧?”
“这倒没有,就是我怕公子困了。”喜犬一脸老实,“再说了那无头将军成了孤魂野鬼后意识是混沌的,除了那小镇上的人,他又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会不会伤害他护着的人。”
这个小镇比那荒凉破败的无头镇要繁华热闹许多,兰陵煜要了两间房,惹得酒馆好事的老板盯着他瞧了许久,迟迟不接银子。
“贾老板,你是怎么了,有生意还不接?”常来的酒客敲了敲木头做的柜台,随手扔了个碎银,“两壶好酒,送到雅间肆房。”
“哎!哎!”贾老板猛的醒悟过来,八字胡滑稽的撇向两边,压低了声音对兰陵煜说道,“您知道引魂使吗?”
兰陵煜眨了眨眼,不知道这老板究竟在搞什么鬼。
“我明白了。”贾老板一脸严肃,仿佛自己真明白了什么一样,给了兰陵煜和喜犬钥匙,又冲楼长亭拼命使眼色。
“你抽筋了?不要紧吧。”楼长亭非但没有接收到贾老板眼神里的暗示,甚至还后退了几步。
贾老板一脸朽木不可雕的失望眼神。
兰陵煜拿着钥匙上了二楼雅间,楼长亭在回廊处被贾老板拦了下来,他不解道:“我不是大夫,更不会治面部抽搐,你把我拦下做什么?”
这酒馆里还藏了几个獠牙青面的恶鬼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呢。
“我先走了。”楼长亭说罢撑起了伞,眼角余光看到那些恶鬼顾忌这这把伞没有扑过来后松了口气,他推开门,看到绯衣青年早躺在了床上抱着枕头,姿态舒适,那墨色的发间一个薄薄的纸片人正荡来荡去。
楼长亭走上前拎起了纸片人想扔到一边,兰陵煜已经翻了个把那纸片人压在身下了。
纸片的细细的手脚不住的挣扎,楼长亭右手握拳掩饰住了唇角溢出的笑意。
“怎么了?”兰陵煜疑惑的看着楼长亭,墨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楼长亭的身影,满眼认真,楼长亭心脏一下子跳动的极快,久违的感受到了还是人类时的鲜活,他脸色通红,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那纸片人很是不顺眼。
兰陵煜一脸狐疑,坐起身来看到了巴掌大的薄薄纸片人轻飘飘的落在床面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我刚刚......,”兰陵煜伸手摸了摸纸片人,小心斟酌自己的措辞,“把它压死了?”
指尖传来一阵濡软的湿意,兰陵煜收回被纸片人偷亲的手,二话不说再次把纸片人放回钱袋,打了几个结防止这家伙再次偷跑出来。
“跟人一样,”楼长亭感叹,“不会是有什么心术不正的人附身于纸上吧。”
兰陵煜在王城呆的时间比较久,怕露真容麻烦便刻意用了障眼法,而这几天因不用在这些过路的城镇久留,他便懒得用灵力施展障眼法了。
这样的相貌,也不怪楼长亭会多心,那纸片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应该不会。”兰陵煜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有些困了,自觉往床的里侧移,留出了外侧让给楼长亭。
他二人皆为男子,又一个是凤凰,一个是鬼,实在没有避嫌的必要,这个时代从未有过男子之间相恋的先例,是以凤皇根本不把和楼长亭同床共枕这当一回事。
楼长亭睁着眼睛平躺了下来,等不知过了多久他确定身旁的人已经熟睡后,悄悄转过了身子,然后对上了一双绿豆大小的赤红色双眼。
楼长亭没有意识的滚到了床下。
床上慢慢幻化出了一个银发青年的虚幻身影......
兰陵煜的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他用力蹬开那捉住自己的东西时,耳边乍然听到了一声玉盘碎裂的声音。
兰陵煜被这道声音惊醒了,抬起头时书院最不苟言笑的教书先生正板着脸色看着他,一阵哄笑声自周围响起,他茫然四顾,眼角突然很快湿润起来。
这是梦,兰陵煜告诉自己,眼神却不受控制的越过众人,看向了自己正前方的那道身影。
“你怎么了?”兰陵煜左边坐着的少年悄悄扔了个纸团过来,额间佩戴着的紫色玉饰偶尔晃出一道流光,刹是好看。
这是梦,兰陵煜再次告诫自己。
众人看他沉默不语,都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再不哄闹,而是全都围聚了过来,就连素以刻板的教书先生也没有多说什么,默许了这些少年私自离位。
“怎么了,一觉睡傻了?”抱着琴的少年腾出手来摸了摸兰陵煜的,然后又对比了下自己的,疑惑道,“没毛病啊。”
“祁无烨。”兰陵煜喊道。
“我在。”抱琴少年回应,初具锋芒的眉眼间满是柔和,双眼干净澄澈。
“洛子都......”兰陵煜将视线转向了抱着青蛇,额间佩戴着水滴状紫玉的少年,洛子都乖巧的把青蛇递给了他。
“哥哥怎么了?”姜少陵端来了一杯温水,双眼里写满了惶恐担忧,虽然穿着一样水蓝色系列的衣服,却是手上并无日后惯用的折扇,性情也温软的一塌糊涂。
杏衣少年撑着下巴看着上面也不说的兰陵煜,沉思片刻道:“依我看,他是中邪了!”
“濮阳,不要添乱。”
看着眼前这一群吵吵嚷嚷的少年,兰陵煜一时间怀疑自己是身在梦中不知客,还是大梦十年一场空,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选择后者。
“我好像做了个梦,”像离队的大雁,迷途的行人一般,兰陵煜忍着眼泪说道,“我梦见你们都不在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不会的,”羌少陵帮着兰陵煜擦了下眼泪,心疼道,“哥哥在哪我就在哪,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兰陵煜忘了给自己的警示,几乎快要以为这才是现实,而之后经历过的种种才是一场梦了。
“你们不能死,”兰陵煜眼泪终于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他在战场一片片捡回好友的尸骨时忍着没哭,到了这不知是不是梦的地方,看到还只有十来岁的好友时却忍不住哭出了声,“你们要是死了,我死也会想办法救回你们的......”
“啊?”濮阳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我可是堂堂的以后的四海龙神,怎么可能会死,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我这样的,怎么也得活个万年吧。”
“千年王八万年龟,”祁无烨毫不留情的嘲讽,然后又对着兰陵煜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们怎么可能会死,有箫韶保护我们呢!”
一道惊雷在脑海内炸开,兰陵煜眼前白茫茫一片,他苦笑了一声,众人提到箫韶的时候他才惊然发觉自己再一次陷入了梦境里,若这不是一场梦的话,箫韶这样的人,肯定会是最早关心自己的,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始终冷冷的背对着他。
“为什么不看看他呢,你有多久没看过他的模样了?”一道声音在心里响起,兰陵煜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往前伸出的手,千百般想闭上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眼,只能死死的看着前方。
书院的教室化成了虚影,那些吵吵闹闹的少年也全都消失不见,现在还留在兰陵煜梦里的只剩下了眼前这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顺着兰陵煜手里的力道慢慢转身,鸦青的长发转瞬间变的杂乱枯槁,那被世人赞誉的容貌只剩下了泛着冷冽寒光的森森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