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要我以身相许》聆风夜来

22、兰因（二十二）

　　黄掌门对魏轻时的话仍是有所怀疑，下意识地去看其他人的反应。

　　只见贺掌门的神色并无变化，看来是早就有了一致的判断，而那无常之境的小境主温似来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偏头朝他看了一下。

　　目光交汇间，黄掌门便发现那人眼里还含着一丝没来得及散去的笑意，他莫名从中品出了几分甜甜蜜蜜的味道，也不知是对谁，他看一眼就觉得心里起鸡皮疙瘩，急忙“非礼勿视”地转头去看赵元，只见这位照阳山剑宗的门人也抱着臂，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好像大家都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啊？

　　只有他一个人没明白吗？

　　魏轻时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若黄澜溪一开始就为了夺玉石残片而来，他没必要先离开兰因庙，又去而复返地瞎折腾。”

　　黄掌门恍然大悟——那天下着雨，山上压根没人，兰因已经对黄澜溪表现出了好感，黄澜溪若想利用她，完全可以就势进行计划，不必借故离开。

　　也就是说，黄澜溪在离开兰因庙，到“他”再次出现在庙中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不测，而后来到兰因庙的那个“黄澜溪”，实际上另有其人。

　　黄掌门道：“如此说来，黄澜溪很可能在离开兰因庙后，就被什么人杀害了。”接着他想到时隔多年，凶手可能早就跑了，线索可谓断得一干二净，不禁叹道：“凶手如此狡猾，又过了二十年，肯定早就把自己藏得好好的了，我们要找，唉，都不知要从何找起了。”

　　他一番话出口，众人都没吭声，他正想在说些什么话补救一下，便听得有人叫了一声：

　　“兰因姑娘。”

　　黄掌门循着魏轻时的声音望过去，只见那红木桌上的琉璃盏里，已经隐约现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形，便知道是兰因恢复过来一些了，忙道：“兰因姑娘觉得这琉璃盏如何？现下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兰因的妖魂莹莹发光：“我挺好的，谢谢黄掌门。”

　　这俩人从见面掐架，到后来梳理案情，都没给过对方什么好脸色看，这会儿“隔离”了一段时间，倒是能心平气和地讲上几句，还颇为客气。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兰因缓缓开口，“他叫黄澜溪对吗？”

　　澜溪，她说出口的时候又在心中又默念一遍，这个名字是她第一次听见，却觉得熟悉而温柔。

　　“是的。”贺琦行道，顿了顿，他又看着她说，“如果姑娘没有隐瞒什么，那么，不妨考虑一下我们方才的推测，当中有什么不恰当之处，还请尽管提出。”

　　往前，兰因在庙中的时候，见过最复杂的纠葛，也不过是“我爱着隔壁王大娘的儿子但是王大娘的儿子却爱着李姑娘”此类，还从未接触过什么“惊天阴谋”、“狼子野心”这些仿佛只存在于话本中的事情，更没想过，自己有天会置身其中，下场还如此凄惨。

　　她向来不擅长揣测人心，更学不会像这些人一样条分缕析地梳理案情，方才听了只是觉得震惊又悔恨，关于线索，自己却是毫无半点儿头绪。

　　“我没有隐瞒什么。”她有点灰心丧气，“但我也帮不上忙……”

　　“我有一事想问兰因姑娘。”魏轻时在这时候道，“你怎么知道叫住那位‘黄掌门’的男人，是天灵派中弟子？”

　　这个人在兰因的叙述里，粗看似乎不起眼，非得单拎出来考虑，才发现此人身上疑点重重——他叫住黄澜溪之后，到底做了什么？后来又去了哪里？

　　而且，他似乎还是黄澜溪离开兰因庙之后，唯一见过的人。

　　“有时候庙里没什么人，我就会化形去山下，或者进城闲逛。”兰因说，“我见过城内的很多天灵派弟子，他们身上有同一种香的味道。那个叫住了黄……澜溪的人，不仅穿着天灵派弟子的衣服，而且身上也有这种味道。”

　　闻言，众人将目光投到了黄掌门身上。

　　“我派中的服饰，都是购进本地的一种丝绸，再请门内长老以灵力筛炼过，最后缝制而成的。在筛炼的时候，会用到一种‘独香’。”黄掌门道，“兰因姑娘说的香味，应该就是它了。”

　　温似来好奇道：“莫非那独香熏过的衣服，能有防身护体之效？”

　　“呃，”黄掌门噎了一下，“有护体之效，那是因为长老以法器炼过，至于独香嘛，就是比较香——好闻而已。”

　　魏轻时看了温似来一眼，心道这个门派和那人的风格倒是蛮合的，衣服都得用熏香过一遍再穿。他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弹，而后笑道：“那么看来，二十年的‘天灵派弟子’，不是谁冒名顶替了。”

　　的确，天灵派对制服管辖严格，衣物做完之后，按弟子的等级分发，每年做了几件衣服，都是要登记在册的。
　　非派中弟子，根本弄不来一套一模一样的穿，要说是有人杀了某个弟子再冒名顶替，也说不通——天灵派中的弟子每日同吃同住，不比黄澜溪只有一个人，若谁的言谈举止与往日不同，很快就会被其他人发现。

　　而这个二十年前的天灵派弟子，或许早就退派离去，或许还潜伏在暗中，像一条蛇，要伺机露出歹毒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