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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十三 玉石俱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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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到,那天,当我正在华央城游荡之时,他们,却在将军府菊园,遭遇了一场生死惊魂。
虽然那些事皆已成过往,但随着白千觞的讲述,我的心跟着一起跌荡起伏,一会被高高抛上云端,一会又被无情沉入谷底。
因与白千觞重逢而激动喜悦得发烫的双颊,渐渐冰冷下去,连同全身都开始发冷。
心被揪得紧紧的,我无意识的捏紧白千觞的手,手间隐隐泛起一丝疼痛,一如我的心。
白千觞还在笑,他脸上的笑意越是浓重,我的心,就越是发凉。
寒意越来越渗透,终于渗透入骨髓,骨质缝隙中都堵满了寒意……
变数,往往仅在一线之间。
风又起!
这一次,风竟带给人沁人的寒意!
那是剑气!那剑气居然弥漫了整个菊丛,一丝一丝的散发出来,往两人对峙的地点逼近。
整个菊丛隐隐摇动起来,黄色又开始变得浓郁起来,并且向这边滚滚涌来!
黄色的尽头,密密麻麻的黑衣侍卫擎剑呼啸而至,阵形疾驰如灵蛇夭矫,疾扑而来,转眼便将他们紧紧包围。
只见几个黑影轻巧的掠空低飞,仅几个腾跃,就纵到了珞王身旁。
他们见珞王与黄云笙面如土灰,浑身抽搐,几欲气竭,大急,急切地扶起他俩儿,立即运功!
怜花淡淡开口,无喜无怒:“你们不用试了,没有用的!”
白千觞冷睨她一眼,紧了紧冰玉剑,怜花神情镇定,一双眸子幽沉难测。
看来,这怜花是打定主意与珞王他们玉石俱焚,再说,这断肠散之毒,确实难寻解药,再耗下去,也是徒劳了!
白千觞脑门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窜出,他唇边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意,但很快又陷入了沉思。
黑衣侍卫此刻却乱为一团。
为首的一个侍卫,目光深沉,形象威武,他手持一条细鞭,眼睛细眯着,几乎已眯成一条缝,一条细如刀锋的缝!
他的身躯,寒气凛冽,“呛”的一声,细鞭腾空卷起!
他的身后,立刻响掀起波涛般的“呛啷”声,那是拔剑的声音,响成一片。
杀气!扑天的杀气!
一场激战就要展开!
白千觞的脊背上忽生嗖嗖凉意,从后背漫延开来,渗透到全身!
与他们厮打,显然是内耗!珞王与黄云笙显然已支撑不了多久,若再延误,后果严重!
他心急如焚,顾不上许多,轻啸一声,身子如一股旋风般狂旋而出!
怜花应声晕倒,原来她已被白千觞点上睡穴!其出手之快,认穴之准,让人叹为观止!
侍卫们目瞪口呆!那白千觞连连翻飞,快如急雨,转瞬间已从他们手中抱起珞王。
为首的黑衣侍卫更暗暗心惊,此招乃是天山之密学“天山丝雨”,这个对手,应该来自天山,想制住他不易!但他哪肯善罢甘休,一个闪身,疾掠直追。
他腾起手中软鞭,如毒蛇翻飞盘旋,呼轰交织,卷起千万条流光,直插向白千觞的咽喉。
白千觞刚抱着珞王稳稳站住,见势不妙,又突然团旋而起!
如此你追我赶,只见空中乱影交织,哪里分辨得出两人?还是白千觞急了,一把将手中的冰玉剑恨恨的插进土里,大声嚷道:“‘软玉鞭王’胡贯天,你若想救珞王!就快快住手!你再如此,纵使我再想施以援手,珞王哪里有命来救?”
胡贯天挑眉冷笑,软玉鞭泛着幽幽寒光,再次向白千觞缠去:“哦?!你眼力不错!你来自天山?且先报上名来?”
白千觞轻巧避开,腾空一跃,急急止住,再也顾不上分辩,喉咙里滚出一句“天山白千觞”后,便猛的拿起冰玉剑向自己的手腕上刺去,一柱血顿时涌出来。
胡贯天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玉鞭已高高擎起,却杵在空中一动不动。
白千觞也不知道这个法子行不行,虽然喂血之事医书上时有记载,但究竟有用无用,还要试过之后才知道!
珞王正在昏迷之中,朦胧间,忽感觉到喉间一股很苦很腥的液体缓缓流入丹田,浑身的赤热顿时消逝,疼痛也似有缓解。他顿时贪婪的疯狂吸吮起来,那液体源源不断的吸进来,他的身子渐渐有了活力,他摇晃了一下,厉咳几声,便苏醒了过来。
他慢慢的睁开眼,只见自己正在吞咽着白千觞的血。他心中巨骇,千万个念头在心尖反复,疑问,感慨,惊讶……像遇水膨胀的植物,烦乱地扎根。
白千觞救人心急,哪顾得上解释原因,又忙把手腕伸向黄云笙,黄云笙吞食了他的血,渐渐也神清目明,悠悠醒了过来。
白千觞拂了拂额上的汗水,暗自窍喜,自己的血真是宝物!连断肠散之毒都能解!总算险中逢生了! 站起的瞬间,他胸部的隐疼再度袭来,黑暗差点在那一刻将他的思维笼罩。他只觉得周身力气消失,脚下虚软,再不能支撑。
他遭两人吸血,已是强弩之末,身体虚弱至极,可此刻,他还不能倒下。他不动声色的摆摆头,忍住疼意,借着腿软,伏地行礼:“在下天山白千觞,见过珞王殿下!”
珞王怔了怔,神情复杂道:“你……是天山白千觞?”
白千觞暗中掐住穴位,感觉精神好多了,他骄傲一笑:“的确,如假包换!”他又面朝一脸诧异的黄云笙,微微笑道:“黄将军,小老儿在这里请罪了,在下既是周星儿,也是白千觞!”
黄云笙的眼光闪了闪,几缕疑问似烟般在眼眶里萦绕。
珞王默言,大大的桃花眼里擎着一丝微笑,半眯着望着他。
白千觞面色一正,请求珞王支开众人后,略去了杨花烙之事,将其余前情后果,全部陈情。
最后他无奈的摊了摊手,叹气道:“若珞王殿下仍不信我白千觞,可向当今圣上救证!先师白苍耳,与圣上乃是故交,殿下一问,一切便明!”他顿了顿,又向珞王行礼道:“珞王殿下,几次因不识殿下的身份,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海涵!”
珞王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他对白千觞,十分赏识,此刻也正值他用人之计,若一味怀疑,弃之良才,谓之可惜!因而,他立即热情的扶起白千觞,但是叙说了几句贴心话后,总显得有些神情恍惚。
黄云笙见之脸色一寒,半晌,方冷言道:“既然我们的立场相似,就应该一同携手御敌!如今之计,便只能从那怜花下手!可是那怜花性情刚烈,想让她自己说出是何人指使,恐怕难上加难,这个时候,非得用刑不可,不忍痛割爱,何以成大事?”
这话显然是说给珞王听的,珞王的脸顿时一阵白一阵红,一束阳光正好从他侧面斜斜射来,他的脸一半惨白,一半裹在淡淡的阴暗里……一脸惨痛之象。
他略略思虑,忍痛闭眸道:“云笙说的有理,如此说来,那便……将她……”
他的手慌乱的一挥,再也说不下去。那手势无比苍凉,像极了落日之时最后一缕霞彩。
但是,怜花却逃了。
她被白千觞点了睡穴,正睡的晕晕沉沉,胡贯天领着一队人马押着她,忽然杀出十个黑衣蒙面人,直奔怜花而来。
他们与几十个珞王侍卫对峙,当然是寡不敌众!
可是,他们有的是毒药和手段,只见刹那间,他们将一个异物抛入空中,那异物忽的一个膨胀,飘出一阵白烟,烟雾稍散后,一抹呛人的异香滚滚袭来!
胡贯天连忙屏息,只一眨眼间,鼻间酸楚难忍,连连咳嗽,咳得连肺都快掉下来了,刚刚缓过来一些,哪里还有人影?十个蒙面人连同怜花,消失得干干净净!
胡贯天懊恼的咬牙,气得握鞭的手背上青筋暴突。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事情,愈加扑朔迷离!
怜花刚刚现形,却转瞬便被救走,百花园的手段,真是不容小覷!
如何,才能揪出她们藏于黑幕下的黑手呢?
白千觞,又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当前之局,敌在暗,我在明,他们对我们很了解,而我们却对敌方知之甚少,我方处处受制于人,哪有什么气力回击?
只有变被动为主动,变弱势为优势,才可绝地反击!
思来想去,一个妙招浮上心头。
珞王和黄云笙听后,略略思忖,皆点头称好!
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就这样出炉了!
讲到这里,白千觞顿了一顿,用舌将唇舔了舔,笑意盈盈的摆出了一个潇洒的POSS,那样子,臭美极了!他故意卖着关子:“娘子!你猜猜!那个时候,你俊美无双、英俊潇洒、武功盖世、天下第一、聪明绝顶的相公我想出了一个什么计划啊?”
心中万般滋味,但见他嘻皮笑脸,也只得挺起精神强颜欢笑。我一翻白眼,阴恻恻的威胁道:“废话少说!快讲!”
白千觞骄傲的摇摇花扇,臭美的拂了拂额前的发,半嗔半怒道:“娘子大人!给为夫砌上一杯茶,为夫好有力气为你讲啊?”
那模样真叫人无语,我迅速扫视一眼厅内桌上,还好,桌上正置有一壶茶,我拿起酒杯,斟好茶,大喇喇的灌进他嘴里,喝的急了,自然呛到了,他呛了几声,假装软绵绵的,一下子倚靠在我肩头,身子抖得像筛糠,分不清是难受,还是在……笑!
虽是严冬,可他的身子很温暖,淡淡的玉兰花香味,将我的身心笼罩。
我一时恍惚,不知为何眼眶就是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在那种险境中,他不止身中剧毒,还放血为珞王和黄云笙治伤,虽然他功力深厚,可是那种痛苦,他虽然轻描淡写,却一定不好受吧?
这样一个男人,其实和我一样,命如浮萍,身似扁舟,孑然一身,孤苦伶仃,但是他,却不似我整天自怨自艾,他一直都很努力,寻找身世之谜也好,行侠仗义也好,完成师命也好,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顶天立地,勇往直前的!
反观我,在困难挫折前,却总是如此怯弱和胆小,就连对他的情,也总是患得患失、顾虑重重,处处透着小心眼儿……
一层淡淡水雾,在眼间氤氲开来,我将他抱的很紧很紧,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过去,我很懦弱,可是有了你,我便有了无穷气力!我要和你并肩而立,和你一样,勇敢地面对未来,再不害怕,再不退缩!
他忽然停止了抖动,满身笑意顿化无声一叹。
停顿少许,他的声音飘忽而来,如春风掠过水面碧波:“小萝萝,不要再伤心啦!我不是故意对你隐瞒的!那天,我们订下反击之计之后,我便到处寻找你的踪影,才知你出府去了,没有办法,我只有躲在你的屋内等你回来,夜里,你回来,我怕附近会有耳目,所以对你什么都没说,只是匆匆将你送到安全之地,害得你白白担惊受怕,你不会生气吧?”
我仰起头,看进他眼眸深处,柔声道:“怎么会呢?只要看你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怨了,过去,我觉得你不信任我,常常为此暗自神伤,可是,现在我懂了!我爱的人,是一个大英雄,在他的心中,大事是大事,私情是私情,两者不会混为一谈!这样的你,我又如何会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的眼里忽然露出了雪亮的光,抓紧我的手,痴然道:“知我者……小萝萝也……”
似乎有种奇异的力量将他蛊惑,他伸出手,轻轻触碰我的脸颊,然后沿着脸颊,慢慢的滑到下巴……他的眼神忽然有些迷乱,低下头,倾头封吻我的唇瓣……
他柔软的舌,不同以往缱绻缠绵,而是激狂热烈,交缠吸吮着我的,我浑身一荡,也用力地吸吮着,我们辗转深吻,唇瓣紧密贴熨磨蹭,感觉好象在天空中飞翔,酣畅淋漓,飘渺而空旷……
良久,方才止住,我擦擦嘴角的银丝,一颗心犹在止不住狂跳,身子酥软软得站都站不直。
他脸颊微红,蹭蹭我的肩,低头作羞涩状:小萝萝!分开的这些天,你想不想我啊?”
“当然很想啦!”
“你都怎么想我啊?”
“用脚趾头想啊!”
他满头黑线:“……脚趾头?……”
“对!”我飞起一脚,使劲地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咯咯直笑:“我好想念你软乎乎的屁股,用脚踢在上面,感觉真棒!”
他笑眯眯的,并不恼怒,忽然一脸笑意变得深沉起来,他哑声问:“小萝萝!不开玩笑了,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
心内酸楚,我想说,我过得很不好,没有你,我的生活暗无天日,但是我一开口,却成了唇间一抹揶揄的笑:“好极了,你不在的这些天,我好好把华央城处处游玩了个遍!好不惬意!至于谁是白千觞,我都忘记了,根本就记不起喽!”
“是吗?”他苦着脸,惩罚似的在我脸上“滋”地轻啄一口,随后抱着头,哀号不已:“我家娘子不要我了,我将如何是好啊?呜呜呜……”
那样子可爱极了,我哑然失笑,装作颦眉状:“哎!象你这种人,怎么会有人要?”
说完,猝然回转身,偷笑着拂袖。
他从后面将我抱紧,嘻皮笑脸道:“娘子,哎!没人要?还是你勉为其难收下我吧?
我“哦”一声,转过身来,面对他,凶巴巴道:“不要!”
“小萝萝!……”
“不要……”
“娘子……”
“不要……”
“恩啦……恩啦……”
“……好……好吧”
他又缠上来,“啪滋”的一声又啄了我一口。
我的一张老脸倏地红透,心中的甜蜜,似屋内缕缕阳光,暖暖的照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