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夜幕中来》江南烟雨客

9、第 9 章

　　“呀，你这是怎么弄的？”邹云朵一进屋，王冬梅就瞧见闺女脑袋上缠着纱布，额头上还隐隐地透着血迹，心疼地问：“是徐少爷……他对你动手了。”

　　邹云朵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想再提这茬，转开了话题，“家里来人了？”

　　王冬梅怔了怔，脸色有些不自然，垂下脸别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低声说：“是老钱和他闺女，跟你阿爸在里屋说点事。”

　　钱芳芳？他们父女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平常就是经过她家门口都绕道，生怕跟她家扯上啥关系，怎么今儿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邹云朵想不通，瞧见桌上摆着的四盒礼，更迷糊了，“东西也是他们拿来的？”

　　王冬梅始终低着头，点了点头，“我和你阿爸不收的，这不你钱叔说不收就是不给他面子，我和你阿爸也没招儿……你说你钱叔来就来嘛，还拿什么东西，多见外……”

　　边说着边尴尬地假笑。

　　“钱叔找阿爸什么事？”邹云朵往里屋的方向瞧了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里头的情况，不过他们应该聊得很欢实，隔着门时不时地传出他们粗鲁的笑声。

　　邹云朵已经闻出阴谋的味道了，果然下一秒就听王冬梅说：“你钱叔是想……买的你高考成绩……让芳芳顶着你的名儿上大学。”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邹云朵觉得好笑，却半点也笑不出来，“阿爸他答应了？”

　　“正在谈价呢。”王冬梅的语气带着几分愉悦，她也觉得这么做没什么不妥的。

　　阿爸这是打定主意不让她继续念书了，邹云朵的心底一阵冰凉，现在连最后的一点念想都没有了，她真不知道除了认命她还能做什么。

　　“阿妈，你叫阿爸不要打这个主意了。”

　　“为啥？”王冬梅撂下脸，有点不大高兴。

　　“阿妈，档案上都有本人照片，冒名顶替是犯法的，被查出来阿爸也会受牵连的。他又有案底，还是小心点吧。”

　　王冬梅半信半疑，“你说的这是真的假的？”

　　信不信随他们吧，邹云朵身心疲惫，懒得再管他们的闲事了。

　　王冬梅见邹云朵爱答不理的样子不像在胡说，一想到她男人可能坐牢，吓得浑身一激灵，缩着脖子，胆怯地问：“不会那么严重吧？”

　　邹云朵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回了一句，“轻重也不说话咱们说得算的。”

　　“那倒是……”王冬梅贼心不死，小声地喃喃着，“芳芳跟你长得挺像的，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芳芳跟她长得像？这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人，一丁点相像地方都没有的两个人。为了钱，这种连运气都靠不上的事也要闭着眼睛去做，这分明就是作死。

　　人性的贪婪这两口子演绎得淋淋尽致，在他们眼里钱跟命一样重要。

　　邹云朵在这个家本就人微言轻，这个时候更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

　　里屋推开半扇门，邹文强探出脑袋，叫邹云朵，“丫头，你进来……”

　　邹云朵应声进去了。钱芳芳表现的尤为热情，拉着她问这问那的，还专门送了一块布料，说是给她做衣服的。

　　面上的戏做的差不多了，钱叔转入正题，他说：“老邹，你瞧瞧，还是你家云朵懂事啊，体谅你和嫂子，考上了大学也不去。哪像我家芳芳，不想老实巴交的守在大屿岛上过小日子，一心把火地要出去看看，自己个还不争气。我这个做爹的一点招也没有，这不，今儿豁出去这张老脸了，真不知道是哪辈子欠了她的。”

　　钱芳芳不依了，嘟囔着嘴，娇声娇气的，“阿爹……我哪儿有……”

　　钱叔虚指着钱芳芳，“这孩子……你瞧瞧……还不让人说……她是我老子还差不多，跟你家云朵真是没法比……咱们大屿山上这帮孩子我就稀罕你们云朵，长得好还懂事。老邹啊，不是我说，云朵这么好的孩子，你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哪有哪有……”邹云强像模像样地感叹道：“唉，老钱，你也瞧见了，家里实在没这个条件供她上大学，我在码头上扛大包挣得那两个钱，也就够个养家糊口。要是赶上你家的条件，我别说供她上大学了，就是在家养她一辈子那都不成事。”

　　邹云朵听着他们你来我去的寒暄一阵心累，“阿爸，我去做饭……”

　　“做饭有你阿妈呢……”在外人面前折了面子，邹文强有点不大高兴，“你钱叔好不容易得空过来坐坐，你陪芳芳说说话。”

　　她跟钱芳芳没什么好说的，一直都是钱芳芳在叽叽喳喳地说这说那的，显呗她的衣服头发，连手指头都要伸出来炫耀一番。

　　冒名顶替的这种事怎么的也得双方配合，钱叔直截了当地跟邹云朵说：“云朵啊，我跟你阿爸商量好了，你看你幸辛苦苦地考上也不容易，不念实在可惜了。你不打算念了，就把这机会让给芳芳怎么样？当然，钱叔也不会让你白忙乎一场，我跟你阿爸都说好了，给你八千块钱当做补偿，你觉得咋样？”

　　八千块钱？她十多年的寒窗苦读的价值就值八千块？也许这还算多了呢，至少还有人乐意出这个价。

　　邹云朵苦笑，“阿爸说行就行……”

　　钱叔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阿爸没啥说的，钱叔就怕你不乐意。云朵，想开就好，你跟芳芳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去不上芳芳去不也是一样的吗？你说是不是？”

　　她可以不记得什么时候跟芳芳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不过现在追究这话的真假性又有什么意思呢。

　　邹云朵认命地点了点头，“钱叔，你们安排妥了就好。”

　　这买卖就这么一锤定音了，各得所需，大家都很高兴，只有邹云朵面无表情，麻木地杵着那里，在一片欢愉的气氛里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