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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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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骁十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咳咳。”魏骁立于内殿之中,亲笔挥毫写着一个个“福”字。
德公公在一旁伺候着,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说了句:“魏王,您歇一歇吧,这都写了一上午了。”
“无碍。”魏骁正好又写完一个“福”字,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起这个“福”字吹了吹,然后放到一边,拿起另外一张纸给德公公,又指着这一整叠的“福”字说:“咳咳,把这些张贴到宫殿各处,再挑十张发到这张纸上写的大臣的府上。”
“是。”德公公接过魏骁手中的纸,然后轻手轻脚拿起这一叠“福”字,又唤了身边一个小公公叫他拿下去,做完之后回禀道:“今儿个晚上的团圆宴各宫殿各大臣都已经把进宫名录呈上来了,还请魏王过目。”说着就把之前刚收到的名录呈给魏骁。
魏骁接过看了一眼,大部分都是跟往年一样,秦韶还是称病不参加,他叹了口气,随她去吧。
魏骁又看了几眼,今年倒也有不同之处,魏恒和魏谦都回来了,只不过……他指着名录上写在南王府中的盛珎夕名字问道,“这盛珎夕可是盛驰畏的女儿?”
德公公伸过头看了一眼,点头回答,“正是。”
魏骁确定自己没看错,盛珎夕的名字也确实写在了南王府里,于是又指着盛珎夕的名字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德公公依言回答:“小的听说南王和盛小姐情投意合,此番大概是盛将军府无人参加团圆宴,南王和关北侯又素来交好,所以南王才把盛小姐归于南王府的。”
魏骁合上手中的名录放到桌子上,沉声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德公公看了看魏骁的脸色,不开心但是不像是发怒,琢磨不定,只好领命先下去了。
魏骁坐到椅子里,重重的靠在椅背上。
魏恒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哪里像德公公说的那么好听,这小子就是想通过这几个字来告诉自己他的事都要自己做主,即便是他这父王也不能干涉。
魏骁想起自己的年少轻狂。
“父王,儿臣只喜欢秦韶,您为什么就是不答应儿臣呢!”年轻的魏骁向当时的魏王递了要迎娶秦韶为太子妃的折子,但是被否了回来,于是他就赶到大魏王宫和他父王对峙去了。
“混账,你当你是什么身份,这些事由得你胡来吗?”魏王怒道。
魏骁还欲说什么,就被魏王阻止了,“好了好了,朕知道你同那秦韶青梅竹马,但是身为大魏未来的帝王,李氏长女必须是你的太子妃,至于秦韶……就封她个侧妃吧。”
魏骁不答应,执拗的看着他的父亲,半晌说了“儿臣告退”就离开了,他没有听从他父王的意见,绝食了好几天以表自己非秦韶不娶的志向。
但是后来他还是娶了李氏长女,稳固了魏王之位,除此之外他还娶了很多很多其他的女人,因为他从不曾考虑秦韶是否喜欢他,以至于到了知道秦韶另有心仪之人之后大发雷霆。
现在想来真是荒唐啊。
魏骁眼角的皱纹很明显,他眼睛一眯就更明显了。
他这一生拥有无数女人,但又没有真正拥有任何一个女人。
哦,或许有一个。
不过年少的他一心一意沉浸在对秦韶的执念之中,从不曾关注其他人的想法,更遑论一个小小的侍女。
只是现在,岁月带走了很多东西,同样的也把很多东西冲刷的更加干净澄澈。
那个人面貌竟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晰,就好像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而她亦从始至终陪在他身侧。
魏骁再次翻开了手边的名录,对着魏恒和盛珎夕这两个名字看了很久,久到都快不认识了才合上。
“咳咳。”魏骁咳了几声,越发知道自己身子骨的不适。
盛珎夕,盛驰畏的女儿。
盛驰畏,他年少的至交好友,只不过后来就越走越远了。
魏骁闭气眼睛,靠进椅子里躺好,是什么时候开始和盛驰畏疏远了呢?
过往的一切飞速略过眼前。
就是在那个女人死后,他和盛驰畏也越走越远了。
过了很久魏骁从衣袖中拿出了那块玉佩,他大寿之夜从秦韶宫中离去之后,她便差人把玉佩送到他的手中。
魏骁把玉佩放在掌心,玉佩还沾着他的体温,温热温热的。
魏骁看笑了,又是很久很久之后,他嘴唇动了动,“符……”
像是不习惯,又过了很久,魏骁才叫出了那个名字,“符言……”
如果当年他早点放下对秦韶的执念,或许他和秦韶还能像儿时一般愉快相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白白占着夫妻之名却形同陌路。
如果当年他早点知道符言的心思,或许她就不会死了,或许他也能拥有真心爱他之人,或许就有人无论何时何地都陪在他身边了。
其实当初他明明可以处理好这一切的……
晚了啊,现已迟暮,人事已非。
不过还好,他还后继有人。
魏骁喃喃自语,“你为朕生了个好儿子……”魏恒真的是越来越像他了,而且魏恒比年轻的他沉稳得多,他相信这个儿子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老四是真的长大了,今天他就要带驰畏的女儿进宫了,很好……”他也要好好看看盛珎夕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了。
盛将军府
“小姐小姐,魏王派人送来‘福’字,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鸢时兴高采烈的捧着一幅字飞快的跑到盛珎夕面前叽叽喳喳个不停。
“嗯。”盛珎夕拿过看了几眼,魏王亲笔御赐的“福”字,除了后宫内苑之外就只有魏王的宠臣有此殊荣了,的确是天大的赏赐,她想了想吩咐鸢时:“贴到门口去吧,再去给送字的公公发些赏钱。”
“是。”鸢时又飞快跑出去。
盛珎夕立在原地不动,魏王赐字古来有之,但是现在盛将军府的主事人是她,她从不曾和魏王打过任何交道,大哥虽身为关北侯但是又不在国都之内,难道是凭着爹爹和魏王的那些旧交情吗?
还是魏王有别的什么心思。
鸢时给送字的公公发了赏钱之后就又拿着那幅字回来了,“小姐,这‘福’字还需小姐亲自张贴。”
盛珎夕点头,还好鸢时细心,她怎么忘了这可是魏王御赐之物,张贴怎么能假手他人,“那你叫人去搬个梯子到门口,咱们贴‘福’字去!”
“梯子已经架好了,就等小姐去贴了。”鸢时回答。
盛珎夕对着鸢时点头,“就你机灵,走吧。”
盛珎夕走到盛将军府门口,一步一步爬上梯子,下人们在一旁扶着梯子,梯子并不高,正好够贴“福”字。
盛珎夕站稳之后,伸出一只手,“鸢时,把字递给我。”
鸢时刚要递过字,一只手接过了“福”字,对着盛珎夕说:“下来。”
“卫希铭!”盛珎夕看清楚来人之后,识相的慢慢爬下梯子,她站到魏恒对面,假装苦恼的说:“这可是魏王御赐的,你让我下来,那找谁贴啊?”
魏恒看了四周一群下人在,给足了她面子,“本王帮你贴。”
盛珎夕要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对着下人们说:“还不快给南王扶好梯子。”
下人们即可上前扶好梯子。
魏恒看了眼盛珎夕得意的模样,几下就爬上梯子,然后又几下贴好福字下了梯子。
盛珎夕递上手帕给他擦手,“南王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不如进盛将军府吃些茶点吧休息休息吧。”
魏恒接过手帕擦了擦手,高冷的说了句:“不必了。”
“嗯?”盛珎夕傻眼。
魏恒一秒破功,解释,“本王在来的路上碰到添香闺的姑娘了,你红妆姑姑说你窗花剪的好看,差人请你过去。”
“哦哦哦。”盛珎夕这就懂了嘛,“那我们走吧。”
魏恒带着盛珎夕就往添香闺去了。
两人到了添香闺门口时正好看到了魏谦,魏恒看了在门口徘徊的魏谦一眼,“五弟,你这是?”
魏谦这才看到魏恒就站在他面前,随口叫了声:“四哥。”
盛珎夕拉着魏恒就往添香闺里面走,魏恒被拉走,他回头看了眼,却发现魏谦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添香闺的意思。
魏恒示意盛珎夕先停下。
“怎么了?”盛珎夕被迫停下脚步,看着魏恒。
魏恒指了指身后的魏谦,“五弟这是怎么了?”
盛珎夕笑,“赢宴王啊,他前几日和姑姑争执了几句,应该是不好意思进添香闺吧。”她故意把这句话说的大声了点。
魏谦听到了这句话,尴尬的瞪了盛珎夕一眼,立刻被魏恒瞪回来。
魏恒不管他,拉过盛珎夕的手,“尔尔,我们进去吧。”
“嗯。”盛珎夕走之前还挑衅的回看了魏谦一眼。
魏谦:“.…..”
魏谦想了想,自己是进添香闺是花了银子的,他有什么好尴尬的,然后强行暗示自己不尴尬的跟着魏恒和盛珎夕进添香闺了。
添香闺今天依旧不营业,红妆正带着添香闺的一众姑娘们拿着红纸在剪窗花,看到盛珎夕过来了,立马把早就备好的剪子给她,“珎儿你可算来了。”
盛珎夕笑着接过剪子,拿起桌子上的红纸动起手来。
“见过南王。”红妆没想到魏恒也会过来,也不知他过来干什么,问道:“南王可是也想与我们一起剪这些窗花……”话说完,就看到了魏恒身后还跟着一个魏谦,她立刻转过眼,就当没看到。
魏谦:“.…..”
魏恒没看到红妆和魏谦的互动,只对着红妆说:“本王闲来无事陪盛小姐走走,这窗花本王实在不擅长,本王就在一旁看着你们吧。”
红妆叫人去拿了软塌和茶点供魏恒在一旁休息,然后一群姑娘们又重新开始边谈笑边剪窗花了。
魏恒实在看魏谦可怜叫人多添了一张椅子,又让了一半的茶点给他。
魏谦感动的看着魏恒:“多谢四哥。”
魏恒摆手。
两兄弟静静的看着姑娘们剪窗花,听着姑娘们谈天说地。
清歌剪好一张窗花,甩甩微微有点酸的手,羡慕道:“还是黛色好命,当了莫将军府的夫人,再也不用干这些活了。”
清音笑着说:“可惜了黛色的一手剪窗花的好技巧。”
盛珎夕也笑了,“苏黛姐姐巴不得来添香闺和大家一起呢,就是这除夕夜实在走不开了,她给大家备了不少礼物,我已经叫鸢时拿过来了,晚上就发给大家。今晚呢,我就替苏黛姐姐给大家赔罪,大家一起吃团圆饭!”
姑娘们都高兴叫好。
魏恒听到这里,出声:“尔尔?”
盛珎夕知道魏恒什么意思,开口道:“添香闺团圆饭吃的晚,我们从大魏王宫回来正好。”
红妆也笑了,“南王可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吃团圆饭?”
魏恒当然摇头,“本王随尔尔一同来。”
姑娘们再次叫好。
不一会儿锦书看了看桌子上的窗花,拿着剪子边剪边说:“这窗花的样式都不及去年的好看了。”
魏谦一直试图找存在感,正好锦书这么说,他立刻走上前,从红妆手中拿过剪子,“这有什么难的,本王来给你们露两手。”
红妆站到一旁。
魏谦本想激红妆和他说话,但是看红妆没反应,只好拿起剪子真的剪起窗花了。
魏谦倒也不是说大话,他的窗花的确剪得特别又精致。
姑娘们看了都惊讶极了。
红妆拿起魏谦的刚剪好的窗花在眼前细细看着,手艺没有生疏但是还是只会她教的那几样,心中莫名有些满足,笑着夸赞道:“赢宴王的窗花剪的极好看。”
魏谦一愣,她终于不是阴阳怪气的和他讲话了。
锦书也在一旁夸了魏谦一句:“就是,赢宴王这窗花怎么剪的如此好看?”
魏谦听到锦书的问话,又是一愣,这窗花是莫晚桑教他的剪的。
那年他们新婚,他对她还是怀着敌意的,但是在母妃面前不得不装装样子。莫晚桑正在剪窗花,她手艺极好,窗花的样式也多样,比普通的窗花要好上一百倍,魏谦在一旁看呆了。
直到莫晚桑开口问他,“你……你要学吗?”
也许是被母妃看着不得不这样做,也许是别的什么,最后魏谦鬼使神差的点头,她教得很细心,他学得很认真。
他们难得有亲近的时候,所以魏谦记得特别牢。
锦书看魏谦一直没反应,又叫了他一声,“赢宴王?”
魏谦回过神来,笑笑说:“本王心灵手巧,自然是天生就会的。”
红妆站在一旁看着魏谦手中剪子不停,很快又剪出一个新的样式来,低垂眼睑,原来他不只会当年她教的那些了,随即笑的妩媚,“今日窗花赢宴王出力不少,若是有空晚上亦可随南王一同来添香闺吃团圆饭。”
魏谦没想到本想激她同自己说几句话,居然还能被邀请一起吃团圆饭,愣愣答,“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