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Episode.36 未来永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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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回归的消息传得飞快，一时间所有人都跑去竞技场夹道欢迎一同庆贺，眼下反而是十二宫里冷冷清清。加妮亚拉着德弗特洛斯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双子|宫，除了撞上一名正往反方向去的杂兵，竟是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不能亲自加入战场简直太令人心焦。赛奇大人铁定是听了妈妈什么话，始终不肯对我透露太多，幸而希绪弗斯先生嘴里还能旁敲侧击出几句有用的消息。”加妮亚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像是要把分别的几天里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都一起讲完，还仗着旁边没人，把老狐狸赛奇和老实人希绪弗斯挨个评点一通，听得德弗特洛斯在心里发笑。
他们走进客厅，正眉飞色舞讲着话的加妮亚在转身的瞬间突然蹙起眉，让刚刚脱去圣衣、还没来得及把圣衣箱放下的德弗特洛斯面露疑惑：“怎么了？”“……你刚刚还和我说没有受伤！”女人圆睁的绿眸朝他的腰侧看过去一眼，浅蓝的短衫上氤氲了一小块红色的血迹。
“只是……”一点擦伤。德弗特洛斯的解释根本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加妮亚不容分说地一把拽过手臂，两大步迈向前方，再被强硬地反手按着肩膀坐到沙发上。
“我去拿药——”“加妮亚。”德弗特洛斯出言打断，不假思索地抓住女人的手腕，不轻不重地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对方没有一点试图挣脱的反应，于是加妮亚便一下顺着这力道跌进他怀里。她尚未来得及在男人的膝盖上坐稳，就感到一只手覆上自己的脸颊，掌心粗糙的茧子在皮肤上摩挲而过，加妮亚痒得想笑，可笑声却先一步被另一对柔软的嘴唇挡在了口腔里；而那只手向后移去，拇指的指肚似有若无地擦过她小巧却饱满的耳垂，像是不经意却又仿佛刻意撩拨的动作令加妮亚在心里无声地直呼“德弗特洛斯学坏了”，但当这一含义经由她翡翠石般的眼眸传达给咫尺之间的学坏主角时，仅令对面的眸子里笑意更浓，并从相互亲吻的唇缝间漏出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接着，那只手转移到了女人的脑后，海蓝的发丝溜进指缝，德弗特洛斯用另一只手臂牢牢环住加妮亚的腰身，借着这一姿态加深了这个吻。
加妮亚觉得这简直是能够回溯过去的一吻，它温和得不像是跨越了战场与死亡的亲吻，那个瞬间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没有过去无数次的险象环生、无数次几乎要失去对方的心有余悸，而仅仅是那些看起来颇为平庸的碎片：圣域一角的木屋和卡农岛的森林，一场雨、一把伞、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和一只装满水果的篮子。或许是由于此时此刻，她正专注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鲜少外露的柔软，尽管它总被主人置于强硬之下严加看管，但加妮亚始终擅长将它发掘出来。不熟悉的人看来，德弗特洛斯从头到脚都好像时刻包裹着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与他同胞兄长相似的强大配上截然相反的凶悍嘴脸，足以第一时间吓退莽撞的普通人。但即便如此，他的嘴唇也总归是柔软的。
“你还受伤呢。”加妮亚张开双臂环住男人的肩膀，将脸埋到他的颈窝里，脑袋极为不老实地摆动两下，像是在报复德弗特洛斯之前的行为，也决心用柔软的碎发弄痒他的脖子。可惜对方好像一瞬间触觉失灵，完全不为所动，加妮亚感到气恼地指责他应该先处理伤口，但挨着男人锁骨的嘴唇早就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掩饰不住的喜悦大大削减了这一短句中的严厉，变得更像是撒娇与嗔怪。更何况，虽然她嘴上这么说着，手臂却是听从了真实的意志，抱在德弗特洛斯肩头纹丝不动，甚至还收紧几分，彻底不再打算离开这令人贪恋的怀抱去拿药。
“没什么大事，而且……”
“而且，我宁愿怀抱着挚爱流血而死，也不想怀中空空地活下去。”
横插一脚的声音从双子|宫大门口传来，大名鼎鼎的初代双子座兼教皇朝着沙发上的两人走去，过于挺拔的仪态刻意营造出一股庄严感，精确计算的步伐完美合乎最高规制的礼仪，再加上那恰到好处的仰头角度明晃晃表达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慢与尊贵——短短几步路偏偏被这个人走出了教皇加冕礼一样的气氛，仿佛脚下自带红毯，路的尽头不是沙发而是宝座。
格兰蒂斯用咏叹调般的口气接上德弗特洛斯未完的发言，随后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小情侣，丝毫没有撞破他人亲热场面的尴尬自觉。德弗特洛斯出于礼貌也朝他转过头，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而从不说谎的蓝眼睛里流露出一点不满。或许是出于对前辈（也可能是长辈）尚还留存的一丝丝尊敬，以及不能太得罪眼前这个人的理智，即便他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还冷嘲热讽，他尽力没有让这点不满表达得太过明显；然而，当格兰蒂斯意有所指地瞥过德弗特洛斯分别搭在加妮亚腰后与颈侧的两只手时，他也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要想讨女孩欢心，你就得这么说。”格兰蒂斯说着，递过去一个彬彬有礼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但冷冰冰的微笑。仍然将脑袋缩在德弗特洛斯肩头的加妮亚听见后，露出一只滴溜溜转的眼珠笑盈盈瞄过来，下巴搁在男人的肩膀上，好像完全没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回以一个从容又真诚的笑容。她正要开口，就见双子|宫又进来两人，走在前面的红发女人应该是正巧听见了格兰蒂斯的上一句话，嗤笑一声，评论道：
“那一套过时了。”针锋相对不留余地的开场白让随后走来的阿斯普洛斯喉咙一紧，下意识也想笑，但可算在最后一刻忍住了，没酿成得罪自己的偶像的巨大惨剧。他走到另一侧沙发上坐下，中途不忘向格兰蒂斯点头致意，被对方彻底忽视也并不在意，只是转而冲对面已经变成手拉手并排坐的弟弟与弟弟的女人打起招呼。
贝格妮亚轻轻摇着头又漫不经心地批评兄长过时的情话：“在我这一代就不吃香了，加隆都不可能这么讲话。”“我以为我们是同一代人，妹妹。”“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你比我老了几千岁。”
不要脸。格兰蒂斯沉默一秒，显然没有想到比这更加精准的形容词，便最终没有脱口用这么过分的词来形容双胞胎妹妹——而在贝格妮亚看来，这又恰恰印证了她的说法，同古希腊的所有老古董一样，任何问题一旦涉及到脸面，格兰蒂斯就会不由自主地在语言上谨慎斟酌。
初代双子座间到底因为兄长沉默的退让而没能爆发什么更有看头的好戏。贝格妮亚扭头叫出女儿的名字，后者正笑眯眯地凑在德弗特洛斯耳边讲悄悄话，立刻被这一声四平八稳的“加妮亚”给惊得差点跳起来：比起那位锋芒毕露、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写着“我很强”三个字的舅舅，她显然对自己从不显山露水的母亲敬畏更深。
“是的，妈妈？”“雅典娜殿下请你去找她。”红发女人走到桌前去找水喝。不紧不慢地撂下一句听不出感情的回答。加妮亚盯着她的背影，思忖着这会不会是贝格妮亚为了支开自己而耍的借口，可她看来看去也没从母亲滴水不漏的作态里发现有用的线索，末了，还是德弗特洛斯接话让她快去吧。
好吧。加妮亚收起心思，边答应一句边起身行动。“她现在正在竞技场，别走错地方。”快到门口的时候，格兰蒂斯抱胸靠在墙边，状似无意地提醒道，“而且，我想女神的心情不是很好。”
*
即便格兰蒂斯最后没有说那句明显带着坏心眼的提醒，加妮亚也对“女神大约正发脾气”这件事有所准备。她本以为原因多半是自己刚刚带着德弗特洛斯偷偷溜走的行走，但当加妮亚走下竞技场，发现已经有一个人比她早先一步领教了女神的怒气：贝隆正在挨打。
竞技场上的战斗呈现出一边倒的形势。贝隆的身手丝毫不差，倘若对面仍然是曾经六七岁的城户纱奈小姑娘，要轻松制服她甚至不令人受伤无疑是举手之劳，但面对恢复记忆力量完全的战争女神，单是完全超人数千倍的经验就足以让一次小小的反击都难上加难，更不必说，贝隆唯一可能占有的体型上的优势，也因为女神殿下此刻拥有的十六岁少女之姿而显得没多大用处了。
“雅典娜大人。”加妮亚看着不打算还手的弟弟为避开攻击满场乱窜，决定开口打断。然而她话音落下，刚刚挥出拳头的紫发少女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反倒是贝隆动作一顿，短短瞬间的停滞就让他本能躲避开来的攻击一下子砸在了腹部，完全没料到对方竟是真的用上不小的力气，措手不及的少年立刻捂着肚子后退两步嗷嗷直叫。
成功命中的少女这下总算收手，拍着衣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眯眼冷哼一声，不知是在看不惯贝隆这丢脸的模样，还是对另外别的事生气。十六岁模样的战争女神捏着拳头给了加妮亚一个眼神，后者正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乖巧模样，让女神颇为受用，火气稍稍熄灭一点，却仍不依不饶地朝贝隆翻了个极其不雅的白眼。
“以前没发现啊，贝隆，本事不小。谁许你擅自跑来这里的？！”女神露出堪称凶神恶煞的表情，呲牙质问，“你敢把艾弗伊斯和菲奥娜夫人留在圣域……”“不是还有贵鬼哥和前辈们……”“不许插嘴！！你倒是能一个人跟那个叫杳马的跑？！没被那老家伙玩死在手掌心里算是走了狗屎运。”“又没有其它的办法！！最后一切都好好的，不就说明我才没有做错——！”
贝隆边揉着肚子边一句接一句的反驳和辩解简直听得加妮亚心惊肉跳，但每每露出想要上前的意愿，还没迈出去的脚就被女神一个警告的眼神及时钉在了原地。眼看雅典娜女神的火气又要被激起来，加妮亚思考着能用什么迂回战术拯救一下挨了一顿打又逃不过继续挨骂的弟弟，忽地听女神深吸了几口气，扭头喊她：“加妮亚！通知下去，一天之后开启时间通道返回两百年后，叫格兰蒂斯他们去做准备。”
加妮亚下意识地答“是”，随后反应出女神话里的内容，又略感惊讶地接着说：“一天的时间会不会太……”“这可不是能耽误的事。”女神在她犹豫的意味下蹙眉，递去一个很是严厉的眼神，“有贝妮他们在，其它的不用你操心。给你一天去解决好自己的问题——它可不应该影响你的判断力。”
“……是。”加妮亚目送战争女神转身离开竞技场，握起的双拳在背后收紧，就这样抿着唇沉默良久，终于因背后一声呼痛的抽气声而叹了口气，走到贝隆身前蹲下，掏出手帕去擦拭少年脸颊上的擦伤。
“你就不会讲点好话，女神她分明就是担心，你就不要火上浇油，好好地认个错……”“才不要，我又没有做错——疼疼疼！你干什么！”“倔死你。”贝隆被加妮亚瞪了一眼，察觉出姐姐此刻糟糕的心情，立刻想起之前女神说的一番话，腹诽着“就会朝弟弟发火”，但面上到底表露出一点点示弱的姿态，“反正你们总有自己的道理。我知道啦，但如果有别的办法，我哪里会……好嘛好嘛，我不说了，不说了总可以吧。”少年撇着嘴把脸扭到另一边不去看她，然后躲开加妮亚拿着的手帕撑地站起来。
他们看见撒加和加隆正往竞技场的方向走来，几人相隔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打了个招呼。贝隆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但仍摆手示意加妮亚可以先走了，在姐姐挑眉看过来的时候梗着脖子保证：“我会去自己和爸爸还有伯父解释这些的，你还不快去解决你自己的麻烦事。”
然后加妮亚真的走了，独留刚刚被女神打过一顿的少年干巴巴地向两名长辈问好。“真是好久不见，贝隆，已经长这么大了。”撒加的这个话头很有生活气息，但在贝隆听来十分恐怖，而接下来的话就在这一开场白的衬托下显得更为恐怖，“艾弗伊斯和菲奥娜都多谢你的照顾。——他们还好吗？”
这是一道送命题。贝隆十六年来第一次真正发现话术的价值，而他恰巧不擅长、甚至从没正眼瞧过这耍嘴皮子的功夫。他刚刚才对着加妮亚逞能放下大话说要自己面对，这时就绝没有退缩的选择。贝隆做好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他们又不会真怎么样，但他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加隆存在感极高地“呵”了一声：“臭小子还照顾人呢，把自己搞好就不错了。”
“别这么说。”撒加不赞同地答道，但他显然通过贝隆灰头土脸的模样猜出之前发生了什么，被加隆这么插上一嘴，选择不再为难已经被教训过一顿的侄子，“辛苦你了。”
撒加最后的这句话讲得很是诚恳，甚至让贝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啊、啊？……不，我其实没有……”“你做得很好了。”
加隆看不下去他们俩温馨过度的对话，作势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插话问：“加妮呢？她去做什么了？”
“她去找……呃，那谁。”贝隆在父亲脸色变黑的瞬间及时闭嘴，给了一个模糊的指示代词，但显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是，他们大概需要好好告个别。”撒加平静地指出关键，接着观察到加隆的脸色又变了，经由这一提点而想到这一层的父亲现在开始有了一些对女儿心情的担忧。
撒加叹了一口气：“你要是真的担心，就去劝一劝。”“……她不让我管！”加隆以此为由严正拒绝了这个提议，随后见撒加又叹一口气，低声念着“和小孩子耍脾气幼稚不幼稚”，加隆于是更加生气，叫住转身欲走的兄长，“你干什么去？！她也不让你管！”“……去找雅典娜大人，我对你们的家庭纠纷没兴趣。”
*
加妮亚沿着下来的路返回双子宫，她走得很快，但又不敢太快，因为从竞技场到第三宫的路程远没有长到足够她彻底将思路整理清晰，更不用说组织好要说的语言。她感到自己想说的话太多，却不知道从何讲起，东一点西一点乱糟糟成一片浆糊。越接近目的地，加妮亚就越感到一种无名的胆怯，到了双子|宫门口，她的步伐越来越慢，只要再迈上一小步就能进入宫殿的时候，终于彻底停驻下来。加妮亚靠上石墙，本意是想通过墙壁冰凉的触感获得一点灵感，或者至少让自己的头脑更加清醒。然后事实上，这个动作却让她得以听见墙的另一侧传来的说话声。
“时空错位的变化速度仍在估计的范围内，但早做打算总是好的。”是贝格妮亚的声音，听起来他们的话题正是加妮亚所关心的，“为了缩小任何可能存在的风险，也为了两边的时空稳定考虑。”
没错。一点没错。完全正确。加妮亚在心里默默赞同母亲的发言，夸张地用上一切能想到的褒义词，只为了说服自己这才是冷静的、正确的、符合理性的判断，女神的决定毫无问题，她没有理由质疑。
早在更久之前，甚至在贝隆第一次踏上卡农岛，对她说出那番忠告之前，加妮亚就对如今的情形早有预料。只不过那时还有更加紧急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便无暇再将注意力分给这些事，又或者说，是它们给了人忽视和逃避的正当理由。即便如此，偶尔稍稍得到空闲的时候，加妮亚也总会不禁开始思考起来。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面对如此状况的时候，她所期望的无非是和德弗特洛斯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战斗，一起在圣域的森林里野餐，还要一起到世界各地玩个尽兴。
加妮亚能在想象世界里绘制一张完美蓝图，却不能知晓德弗特洛斯的想法，不但如此，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这绝对不是可以轻易做出的决定，倘若目的只是求他今天下午陪自己去村子里逛集市，那加妮亚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一番花言巧语加上主动献吻的撒娇手段求他答应。事实上，要是她这次也真的这么做了，德弗特洛斯在为难之余搞不好真会应允，但这样得来的许诺简直让加妮亚自己都觉得卑鄙无耻：这不是逛街那样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是在要他抛下一切去往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加妮亚体会过这种不确定性是如何使人不安，那么就决不会因一己私欲把这不安强加给他人。即便分离不可避免，她也不会干涉任何一个人的意愿，坦然接受结局，笑着同德弗特洛斯道别，然后独自承担所有的悲伤。
她早已这样决定好了，却在此刻仍然产生退缩之意。加妮亚把这归结于一个此前没能想到的问题：如果她不出言询问，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并不在意？可那样的话，又要如何措辞，才能既不使人为难、不使人产生道德绑架般的胁迫感，又能切实地传达出自己的感情呢？
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加妮亚就这样站在门外出神了许久，以至于再一次听见墙里的对话声时，她已经跟不上几人讨论的思路了。
“理论上来说当然是……”“这可是很危险的。”格兰蒂斯接过了贝格妮亚没说完的半句话，“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时空裂缝里溜达一圈的，很可能出现我们完全没有预料过的后果。想想看，你走出裂缝，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小宇宙全都消失了，那么多年的辛苦修炼付之东流；又或者会丧失记忆，连自己是什么人也不知道。”
格兰蒂斯列举了诸多可怕的后果，最后语重心长地用一种“我很遗憾”的口气总结道：“这些可怕的、你或许会失去的东西，可统统都是曾经令你引以为傲的……”
加妮亚紧抿住嘴唇，她隐隐猜出了几个人正在讨论什么。德弗特洛斯必定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但格兰蒂斯的回答实在太过吓人，她不能坐视不管，就算那确确实实是她期待的答案，也不能够如此不计代价……她也搞不懂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了，只觉得自己必须要站出来参与谈话了。可接着，她正要进门的脚步因为一句回答而停住了。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证明自己。”德弗特洛斯的语气里能听出微妙的不悦，甚至带着一种好像被冒犯的愤怒。
“我来选择想要的未来，如果它们会阻挡那条路，那么我就不需要。”
一字一句，连标点符号都结结实实地敲打在加妮亚的心脏上。
——“我不需要没有加妮亚的未来，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格兰蒂斯收起双手交握在膝盖上，许久的沉默过后，才向后贴上椅背，闭眼又睁开，侧头看向门口，“都听见了？”
加妮亚在冷静之后再回想起来，觉得自己那一天简直像是失了智一样频频犯蠢，不然，怎么会把格兰蒂斯那些吓唬人的话一个字不差地全部当真，还在双子|宫的客厅里抱着德弗特洛斯哭个不停，甚至边哭边断断续续地安慰他“不论失去力量失去记忆还是发生哪种可怕的结果都没关系，我一定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更离谱的是，在德弗特洛斯告诉她那些都是骗人的让她别担心的时候，竟然还摇着头反过来说什么“不用安慰我了，我都知道”……加妮亚每次想起这些，都要羞愧得无地自容——她二十多年来的所有脸面，全在那一个下午丢光了。
“看见了吗？现在，你得用这种手段讨女孩子开心。”贝格妮亚见缝插针地拍了拍同胞兄长的胳膊，为这战争结束后上演的另一场精彩情感剧做出了如上总结——所幸，是出喜剧，这一点着实令人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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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域的办事效率极高，女神说一天，那开启时空通道的准备工作就能在一天之内完成。加妮亚果真什么忙也用不着帮，她在德弗特洛斯的要求下陪他回到曾经居住的小屋里，取走了一把雨伞。在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个雨夜，加妮亚强硬地把这把伞塞给了德弗特洛斯，后来被他在又一个晚上送了回去，直到加妮亚离开圣域，这把伞最终仍辗转落在他手里，并在这幢屋子里一直存放到今天。
阿斯普洛斯要和弟弟一起离开，为此前去拜访了所有相熟的以及不那么相熟的战友，并从射手座和金牛座那里分别讨来了一件纪念品，但具体是什么，所有知情者都守口如瓶。因为时间紧张，圣域没有特意举办大型的集会来庆祝胜利，只有少部分高层在出发的前夜聚在教皇厅共进晚餐。餐后格兰蒂斯和赛奇到隔壁书房进行了简短的谈话，期间还将一头雾水的史昂叫了进去；仍然保持着少女姿态的纱奈女神拉着萨沙吃甜点，边和天马几个人聊得哈哈大笑，最后险些和雷古鲁斯爆发一场奶油大战，引来贝格妮亚懒洋洋的一句“年轻真好”。——这女人正浑身无骨一样靠在加隆身上，从对方手上捧着的盘子里拿起草莓，一颗一颗往嘴里放，姿态极其懒散。
这些回忆都属于过去，而他们要前往未来。
一天之后的这个时候，加妮亚坐在两百年后的圣域草坪上，抱着膝盖抬头仰望星光璀璨的夜空。篝火的光亮在灌木丛的另一侧升起，两百年后的庆祝晚会要热闹得多。女神在回到这里的时候恢复了女孩的形象，不再浪费神力维持十六岁的身体，这无疑给她带来了更多的优势，比如说，她刚刚就睁着可怜巴巴泪光闪烁的大眼睛央求贝格妮亚上台跳舞，并通过一句“贝妮跳舞特别好！格兰，你说是吧？”的保证赢得了加隆的支持，然后贝格妮亚和小姑娘大眼瞪小眼三秒，竟然真的起身给大家跳了一段：古希腊雅典娜祭祀上跳的那种。
加妮亚在女神的矛头对准自己之前借口溜去了教皇厅，然后从教皇厅后门来到草坪上，决定享受一阵清静。在不远处，她已经能听见大家在得知自己感情生活时爆发出的议论声，其中迪斯马斯克的嗓门拔得头筹：“什么？！她小时候不是说喜欢阿布罗狄吗！！不是还要嫁给阿布罗狄吗！！！”
话题的另一个主角踩着迪斯马斯克的叫声也来到这片草坪，像是对这一次加妮亚自己偷溜却没带上自己的行为感到不满。
“我当时没想到能拉你一起走的借口。本打算这就去叫你呢。”加妮亚笑着给自己辩解，在对方不怀好意地朝自己伸出手的时候，迅速躺下去往旁边一滚，却被反应更快的德弗特洛斯拦腰揽住，挣脱不成只好在对方的动作下被挠得笑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哇！我错啦我错啦！哈哈哈哈快住手！”
两个瞬间化身幼稚鬼的成年人闹了半天，加妮亚拍打着衣摆和发梢上粘住的草屑，德弗特洛斯侧躺在地上支着胳膊，看一眼星空再看一眼加妮亚。在打闹过后，他们似乎又默契地恢复了安静，仿佛就连不远处篝火晚会上的声音都减弱了。
女人忽地转了一下浓绿的眼眸，弯腰朝着德弗特洛斯伸出一只手。
“气氛正好，要不要来跳一支舞，这位英俊的先生？”
群星在她背后闪耀，加妮亚身上那件难得换上的深色裙子似乎也在夜空底下熠熠生辉。
“我可不擅长跳舞。”
“诶呀，这有什么关系？就当是献给——我们的未来。”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Episode.36 未来永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