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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梦中的婚礼 ...

  •   我在汀兰轩吃了茶点,看东娥跳了扇舞,她的舞姿清新俏丽,颇有她母亲的风范。
      李南珠意味深长:“想起血月那一舞,真是我出生以来,最风光的一次。你为我设计的华服,我也还珍藏着。我还盼着有朝一日,你我重逢,还能重温一次‘双剑合璧’,你歌,我舞。”
      我很珍惜这位君子之交,她是我这个世界里,唯一个相交淡如水,言情似海深的人,我道:“择日不如撞日。”
      东娥听说她母亲要跳舞我要唱歌,于是兴冲冲地命人从房里拿出了古筝,道:“这首歌曲我练得滚瓜烂熟。我给你们伴奏。”
      清风徐徐,我开了开嗓子,唱出了那首熟悉的曲子,李南珠在我的歌曲声中翩翩起舞。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李南珠有感而发,恐怕是想到了朝鲜故土,跳着跳着脸色越发凄楚,偏偏应着景儿,使得她看起来遗世独立。我唱到“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心里头咯噔一下,再也唱不下去。物是人非,我再也不能与多铎把酒言欢,多尔博也意欲与我生分。这千里之外的婵娟再美,无人共赏,也是没什么滋味。
      然而,有人却沉醉在我们寡淡的表演里,不自禁拍起手来。
      整个汀兰轩也没几个奴仆,有谁那么大胆子擅闯内院?
      我回过头来,瞧见一人戎装站在门口,一张熟悉的面孔怔怔地看着我。他的眼里满是情满是爱,倒映出无数个我。
      “多尔衮!”我认出他来。和花溅所说一样,他蓄了短短的山羊胡,鬓角有些灰白,若非脸上天生白净,眼中满是热忱,我真要怀疑,我昏睡了十年而不是一年。
      多尔衮眼眶微红,嘴角微动,慢慢地走过来,终于到了伸手能够触及我的地方,捧起我的脸颊,像捧了一个随时会碎的泡沫:“他们说你醒了……这是真的。”
      我边哭边笑:“赖了这么久床,再懒的人也该起床了。”
      他紧紧抱住我,再也不说半个字。
      时光仿佛停止在这一刻,我们两人似乎从雪狼湖生死相搏的风风雨雨、历史的荣辱悲欢、前世今生的兜兜转转中并肩同行,从未分离。
      李南珠带着东娥以读书为名识趣地退下了。
      花溅带着两个丫鬟,急急忙忙地跑回疏星阁布置晚饭。
      汀兰轩里除了我和他的抽泣和喘息,寂静无声。
      过了许久许久,太阳都快落山了,终于多尔衮把我慢慢放开,仰头大笑。
      我问他:“有这么开心?”
      他道:“自然。都说久病床前无孝道,我可足足照顾了你这傻女人一年多,还以为还需四五十年,没想到这么快就解脱了,我可不得好好庆祝?”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把自己比作孝子?我成老妈子了?”
      “不,不是孝子,是夫君。”他怔怔道,“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妻子。用你的话说,我们还差一个婚礼。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是今天,反正你的嫁妆,你的养父也已经为你备好了……”
      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病也才好,你也满是尘土。”
      “好,都随你。”他与我携手走出汀兰轩,扶我上马后自己跨上来,一边扬鞭:“那你选个日子?”
      “不如明天吧。”我躺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心有灵犀,我再也不想耽误我与他的好姻缘,他患得患失,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一定要耽误,那就只许一天。
      我们两个一路欢声笑语,在落日余晖中回到疏星阁。
      虽说第二天就要成亲,今日是不宜相见的,可是我们却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到五更锣响,我才急忙布置起成亲的物事。
      晨曦的第一缕光照进疏星阁的窗户。多尔衮打开门,外头早有心腹太监捧了大红喜帖和各种鲜花进来布置,又有宫女端来凤冠霞帔,新郎新娘的吉服。
      我从窗外望去,整个疏星阁连同西厢书房里里外外被守得跟个铁桶似的。的确,皇父告病在家,此事不宜张扬,尤其是在肃亲王府办丧事这档子里,摄政王府纳妾的消息不能走漏了风声。
      多尔衮脸含笑意看着我,见我惊讶地愣在原地,云淡风轻道:“过去的一年里,与你三拜的场面脑子里都不知道过了多少遍。东西也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
      我很是感动,好一个心细如尘的皇父。我抹去眼角的泪:“等等。”
      我一边对通阿安嘱咐了几句,一边命花溅从床底下挪出一个百宝箱。
      我擦了擦百宝箱上的灰尘,打开箱子,把里头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华服取出。这两件礼服,出自芸溪的手,前几年我设计李南珠月舞的华服名声在外,那段时间里找我们做华服的皇宫贵妇络绎不绝,给琼华挣足了面子。自然,库房的布料也是任我们挑拣。我们眼瞧着为别人做了那许多嫁衣裳,不为自己备一件多么可惜?于是我为芸溪做了一双她出嫁时的礼服,而我这套,是芸溪照着我画的式样做的,虽然与如今的婚纱和燕尾服有些差别,但因布料的质地显得高贵而典雅,绝对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我替多尔衮换上,整个过程他始终绷着脸,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直到最后,听我说不用折腾他的辫子,直接甩在身后即可,才露出一丝笑容:“这是你梦中的婚礼?也罢也罢。”
      我把他安置在前厅,便带着花溅进了屋,捣拾起我这新娘的妆容。
      我命花溅替我换上婚纱,我们两个在屏风后面折腾了许久,终于才完成了这个浩大的工程。裙摆铺满了半个屋子,一层一层的玫瑰花瓣和珍珠像夜空的星星一样随意地钉在裙摆纱裙上。我一转身,抹胸以下的白纱便是波浪一般一层层地扭动,煞是好看。芸溪替我盖上海棠花刺绣头纱,惊得捂住嘴巴:“小姐,这也太美了吧。”她的赞美中有惊讶、有羡慕也有吃不到葡萄的酸味:“但是雪白雪白的,怎么看都有些不吉利。”
      我瞪了她一眼,道:“这叫婚纱。你只需告诉我,你成亲的时候,要不要也来一套?”
      花溅似乎未料到我会说这话,愣了半天,红着眼眶围着我转,点头道:“我要我要!”
      我缓缓移出屏风,像一只骄傲的白孔雀。
      “你这个是?”多尔衮有些莫不着头脑。
      “婚纱。”我笑道。
      童阿安照我的吩咐请来了汤若望。
      老先生抱着圣经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入这摄政王府的深闺内院之中。前一刻他还皱着眉头不懂为何皇父要他主持他和一个蒙古格格的成婚仪式,毕竟满清的婚礼习俗繁杂,他可一点经验都没有。
      不过他的顾虑在见到穿着婚纱的我之后烟消云散。我这个助手总算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对于神父这个角色,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神父面朝在场的所有人,我站在他的右侧,多尔衮则在左侧。我们的头上、身上,被花溅他们洒满了黄色、粉色、绿色的百合花瓣。

      汤若望道:“结婚仪式,现在开始。”

      他一丝不苟的秉性还是如故,竟是做足了功课来的,此时宣读起来:
      主啊,我们来到你的面前,目睹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并且施以祝福。照主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从此互爱、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赐福盈门;使夫妇均沾洪恩;圣灵感化;敬爱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颂扬。
      然而,我的前一世加上这一辈子,都在苦苦等待的这一天终于来了,我却在神父的缓缓念诵中开起了小差。
      昨夜问起多尔衮为何不是布诺汗成了我的养父而是那从未相见的赫礼台吉吉桑贝勒,他点了点我的鼻子,问道:“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咋呼嬷嬷,还敢做布诺汗的养女,你不怕可敦的烤饼了吗?”
      我一惊,记忆里从未跟他说过这些,又道:“那科尔沁的侍卫长客隆果然是布诺汗安排的?”
      “非也!”多尔衮道:“童阿安派的人在雪狼湖找到了我,我得救后,命令他们马上去找你,他们找了七八回,终于在乌和岭一个雪窝里找到了你,索性,你躺在那雪狼身上,没被冻成雪人儿。回到营帐之后,布诺汗得知客隆之事,指着腾格里发誓没有指示客隆行刺之事。他还为我遍请了名医,帮我解蛛砂毒,我才得以回京。如果他真要我死,何必多此一举。”
      “倒在雪狼身上?想是那畜生扑地太凶猛,反而成了我垫背的皮草。”我心有余悸,问他可知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多尔衮敲了敲桌子道:“就是木筝儿那毒妇。”
      “木筝儿?”我道:“她就是客隆的恩人?那么,她的幕后黑手,说到底,还是漠北?”
      “她是听了她父亲车臣汗的指示。”他点了点头:“狩猎之赛,最后以满清多出一点取胜。虽说科尔沁巫医验血可以查出鹿角具体割裂的时辰,但是多一分,少一分,天差地别。”
      我皱眉道:“科尔沁巫医的意思,便是漠南蒙古的意思,不知土谢图汗是否认账?”
      他道:“他自己认不认账也没多大干系了,我只希望我们出兵心服口服。”
      “出兵?”我道:“满清和漠北起冲突了?”
      “岂止冲突?那是真刀真枪的拼命,不过在你还睡得昏天暗地的时候,仗就打赢了,漠北也可以消停几年了。”他抚了抚我的头发,似乎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了结了心头大患。
      我瞧着他鬓角的风霜:“既然大患已解,你是不是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
      他捂住我的嘴:“我知道你要说的是什么,不过,我心里还有一件事,等办完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猜来猜去,直到眼下结婚仪式的时刻还是没有猜出他所言何事。我曾一度担心他的蛛砂毒无药可解,索性有一次多尔衮在会见群臣时毒性复发,事情才被闹大了。皇太后和皇帝担心朝堂不稳,遍寻名医,找不到一个人能缓解其腿骨的剧痛。整个摄政王府哭哭啼啼,琼华已在筹备后事,李南珠独自一人前去世子府求取秘药,说是朝鲜皇族的不传之秘可解百毒。
      多尔滚用了之后,至今未有再复发的迹象,不过按照李南珠的说法,这蛛砂毒太过猛烈,需要余下来的一年不间断服用方能除根。这药是朝鲜皇族的不传之秘,那药方必定不能示人,这样的话,如若世子府找个借口,说到药引子全部用完,没有一点残余,岂不是要至多尔衮于死地?即使他们肯给予,我想这药的代价也必定不小,关乎到满清和朝鲜的切身利益。
      我希望他所说的最后一件事是不是这个。
      汤弱望带着笑脸质问全场:
      在婚约即将缔成时,若有任何阻碍他们结合的事实,请马上提出,或永远保持缄默。
      花溅等仆从捂着嘴笑,这洋神父也太愣头青,皇父摄政王要娶亲,哪个不要命的敢反对?
      别说花溅,连对面这主儿眼中亦是笑意。
      神父接着说:“我命令你们在主的面前,坦白任何阻碍你们结合的理由。”
      神父对我说:“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道:“我愿意。”
      彼时院子外头有些吵嚷,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神父顿了顿,也看向了门口,他正犹豫是不是该继下去续的档口。童阿安突然冲了进来。我不知道他何时悄悄溜出去的,这时见他神色慌张,正欲张口。多尔衮避过他的眼神,淡然道:“神父,情继续。”
      神父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又问多尔衮:“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多尔衮道:“我愿意。”
      汤若望道: “你们是否准备了戒指?”
      我摇了摇头,虽然金银宝器一应俱全,但是根本来不及让尚私局打造一对戒指。
      汤若望思索了一下,又到:“那是否有可以交换的定情信物?”
      多尔衮与我相视一笑,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簪,正是那枚大妃遗物,海棠金簪。
      他把金簪插到我的头上。我惊讶道:“这枚金簪,你不是已经送给木筝儿了吗?”
      他瞪了我一眼:“笨,你没有仔细瞧过,怎能断定两枚簪子是一模一样的?”
      我恍然大悟。
      多尔衮道:“到你了,我的呢?”
      我有些尴尬,撇了一眼花溅:“拿来吧。”
      花溅捧来一个物件,我打开,香气依旧沁人心脾,我拿出里面的滚珠香囊,放到他的手里:“这里头的香是很多年前用茉莉染的,是一种很特别的制法,可以经年不散。”
      他看着香囊正面的绣字:“司马疏星。”
      又拿过来看看反面的绣字:“与君共西厢。”
      “原来,你那时起已经……”
      “不是你想的那次。是雪夜,我被罚跪西厢外的那一次啦。”我红着脸低头道:“王府里奇珍异宝太多,你别瞧不上眼就行。”
      他一把将我搂住:“我所拥有的最好的,就是你。”
      神父识趣地挽救了我:“礼毕。两位正式成为夫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梦中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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