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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誓言 ...

  •   我悄悄地从假山洞里钻出来,若无其事地溜回乾清宫,多尔博已经在查尔达嬷嬷的怀里睡着了。眼见我又出现在眼前,查尔达嬷嬷气冲冲道:“疏星姑娘,你这是跑哪里去了,世子好一通叫唤。”
      我道:“我去更衣啦。”
      查尔达嬷嬷给了一个怪异的眼神:“瞧你凄凄惨惨的神色,这腿脚比老生还不如吗?我倒不是怪你磨蹭,只是豫亲王和摄政王满世界找你,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
      我支支吾吾,想起多铎又是一个头两个大。多尔衮找我倒是让我吃惊,不过自从那雪夜一别之后,我就一直躲着他,难不成他来要回他的黑裘斗篷?一个王爷,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我正想喝口水,大福晋琼华走了过来,摄政王府的女人们也都跟了过来,佟佳氏眼睛里恨不得喷出火来,李南珠欲言又止,情况似乎不妙。琼华走近道:“司马疏星,只让你做世子的女夫子,是不是太屈才了?”
      我不知道她说这番话时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也不知李南珠说漏了多少,不知如何应对。
      幸好侧福晋宝音按耐不住道:“我来说。司马疏星,听李福晋说她这衣服的样式是你无意中想到的,果真吗?那简直太有才了。在座的福晋们包括太后,都说这衣服华美至极,都准备找你做衣裳呢。既然你是摄政王府的人,那定是以我们这些摄政王福晋为先,知道了吗?”
      我舒了一口气,索性女人们的焦点从古至今都是在穿衣打扮上,李南珠也还不算太笨,答道:“是。”
      佟佳氏把东莪格格收做养女的想法被扼杀在萌芽中,一路上脸色就如吃了苍蝇一般难看。相反的,李南珠精神焕发,不但不用担心东莪被抢走,而且意外收获了多尔衮的垂怜,许她每月十五去朝鲜世子府与同族亲友叙旧。
      宴席结束,我略感疲惫,打不起精神来,只想快点回去睡个天昏地暗。突然有人从身后追上来,不由分说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被生生拽出了摄政王府的女人堆,引起一片喧哗。
      琼华实在觉得他此举不成体统,刚想斥责几句,多铎却先道歉起来:“皇嫂,我与疏星姑娘有几句话要说,请恕罪。”众目睽睽之下,简单粗暴堂而皇之地把我拽走了。
      晚上紫禁城的风很凉,我明清世界单薄的身体被风吹得七扭八歪,又被多铎拽着挣脱不得,幼小的心灵很是烦躁,却又说不出一句话。自从到了这个鬼地方,我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明哲保身,却难逃是是非非曲曲折折,就如此刻深宫大院脚步踉跄受人挟制,不知又要惹出什么官司。胸中无明业火喷薄而出,我狠狠地往多铎的手臂咬上一口:“豫亲王真这么喜欢摆布别人吗?我又不是根木头。”
      多铎似乎心情也很不好,只见他紧皱双眉,抿着嘴置若罔闻。宫外已经有马车等候,多铎却不理会,怒气十足地看了我一眼,突然解开一匹马,把我放上马鞍,自己跨上马背抱紧我,一扬马鞭,让马儿朝着宫外深邃的官道驰骋开来。
      我紧紧抓着缰绳,多铎一言不发,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连喘气声都带上了一些脾气,满眼是不断向后退的漆黑,犹如进了时光隧道不知道下一刻会停在哪。
      渐渐地我们沿着一条小河前行,只见河越来越宽,水越来越急,路越来越颠簸,石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终于,多铎勒住缰绳,在一处水汽盈天的地方把马儿停了下来。我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三丈外就是一个悬崖,脚下是湍急的河水,汇成一块瀑布飞流直下。我们正稳稳地站在河中央的一块巨石上,如果不是常来,他决计是无法停在这块石头上的。
      水流声掩盖了我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的声音,回忆如湍急的河水将我淹没,我确认来过这里。
      天仙瀑,几百年后,我将从这里跳下悬崖。
      脑子里顿时回忆起很多画面,曾几何时我与秦一鸣在一望无际的旷野观看流星雨;曾几何时,我鼓起勇气低眉顺眼地向他“催婚”,他却执意买了飞往智利的机票;曾几何时,忧心忡忡的夜晚,秦一鸣发来照片,他精神奕奕地站在拉西亚山施密特望远镜旁边比了一个剪刀手,背景是土黄色雄浑苍凉的阿塔卡玛沙漠,告诉我等他观测到他研究多时的类星体,就回来向我求婚;曾几何时,秦一鸣失联的消息传来,我歇斯底里地通过父亲的帮助万里迢迢找遍拉西亚山,甚至是阿塔卡玛沙漠。
      “有很多方式,其中的事物看似分离,而实际上并未分离。”
      “时间并不像它看起来的那样。它不是单向流动的,未来与过去同时存在。”
      曾几何时,我通过跳崖的方式,企图打破身体的微粒,打破自身存在的种种规则,来到了这个时代,重新组合,只为寻找秦一鸣。
      我一直以为这些记忆刻骨铭心,如今再次站在天仙瀑的悬崖前,触手可及的世界却让几百年后的记忆缥缈地如同一个梦,在这星辰朗朗的夜空下,我已不知道到底梦为此生,还是此生为梦。
      面前的男人使劲摇了一下我的肩膀:“司马疏星,你说话呀!”看来多铎被我嚎啕大哭吓得不清。
      我擦了一下眼角,收拾起泪流满面的悲伤:“住手,我头晕。”
      多铎松了一口气:“你这丫头真是奇怪,站着也能做恶梦吗?怎么叫你都不醒,像中了邪一样。”他失而复得似得将我紧紧搂住。
      我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多铎看了看手臂上的齿痕,叹了口气道:“本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却不想被你咬了一口。刚刚看到你哭,我便什么气都没有了。”
      他眺望前方的一片虚无,玩笑似地道:“这里很清净,只有水的声音,如果水声还不能让我自己冷静下来,前方就是悬崖。”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根锦葵金簪,凝视我道:“你要如何解释?别告诉我你不小心丢了被于嬷嬷捡了去。”我心虚地退了一步,挣脱他的环抱,他却逼近一步,道:“这根金簪,那老妈子不配。她说谎,我命人打落了她的牙齿。”
      我惊得满身虚汗:“是我给她的。”
      “你竟这么不珍惜?”他带了些伤感:“怪我,没有告诉你这根簪子的来历。我的母妃生前很是受宠,父汗曾亲手为她打制了三枚金簪,一枚锦葵,一枚海棠,一枚松叶,寓意爱比金坚。后来父汗死了,母妃殉葬前把这三枚金簪给了我们三兄弟以作念想。你不知道,这枚锦葵金簪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本就对此有些歉意,这下更是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母妃的遗物。”
      多铎追问:“若知道了如何,你会时时刻刻带在身上?珍之爱之?”
      我心中暗想,单单冲着“爱比金坚”四个字,如若知道,我是决计不会收下的。
      但是知道他如此看重我,竟将这么重要的金簪送给我,我的确有些于心不忍,奈何我俩之间本不该有这么深厚的情分在,有些话,迟早是要说的,晚了反而坏事,斟酌再三,我言道:“奴婢怕是要辜负你的厚爱了。奴婢早已心有所属。”
      让我意外的是,多铎强健的体魄竟抵不住这句“心有所属”,踉跄地退了两步,完全不似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却如一个被心爱的女子拒绝的腼腆少年,忧伤而脆弱。我心中琢磨,虽说你的身份地位相貌品性皆是万中无一,我若是明清时代的女子,你自然是难得的良配,奈何我却比你年轻几百岁,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什么时候又会突然消失,我司马疏星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瞧他郁郁寡欢,我心中也有些戚戚焉,才明了不知不觉中我竟已经把他当做了知己,于是便觉得自己对朋友太不厚道,有几百年的差距又如何,知己之间本该坦诚相见。
      多铎呆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心有所属,是我十四哥吗?”
      我连忙摇头。
      多铎激动道:“你不肯承认?外头都在谣传摄政王看上了一个汉人女子……你对多尔博那么好,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十四哥?难怪你救多尔博落水那次,我向十四哥求取过你,他不同意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还有,为什么要帮十四哥的福晋做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整个皇宫的男人太监都盯着李福晋不眨眼,只有十四哥和我是在打听你跑哪去了。”
      我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因为连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卷入了那些是非,更不知道多尔衮甚至替我回绝了多铎的求亲。我故意疏远,躲避多尔衮,他亦是对我视若无睹。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样吧,喜欢一个人该是天上地下地粘着他,就如我对秦一鸣亦或如多铎对于我吧?
      想清楚了之后,我笃定道:“不是。我和心上人相识是在很久以前,后来好多年我们断了联系。但是,那一次,就是我出王府走丢的那一次,我碰上了一个人,他骑着马,说着和好多年前一样的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们一样都姓秦,一样温润如玉……我想,应该就是他。”
      多铎思索片刻道:“姓秦?莫非是那乱党?”
      我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最大限度地对多铎坦白,因为心底里,我的确已经把他当做知己,就如我曾经也对芸溪敞开心扉,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需要自保,但我更贪恋朋友的温暖。
      不料多铎如释重负:“还好,还好。不是十四哥,那我就还有机会,我会让你回心转意的。”
      夜色已经深沉,多铎怕我受了风寒,于是送我回了摄政王府。临走前,他再三确认我的心上人不是多尔衮并且让我发了誓,我哆哆嗦嗦地说完誓词他才安心放我走。我上辈子这辈子从没发过什么誓,竟煞有介事地为此失眠了一个晚上,世上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我只暗自提醒自己不要违背了誓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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