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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青楼 ...

  •   清晨,微凉,距我离开王府还有一天,我必须早起,我要给多尔博画一幅精细的天体图作为留念,还要给芸溪画一本《西厢记》。我惋惜达海并非她可以托付终身之人,所以按着芸溪的样貌画了崔莺莺,又照着自己的模样画了红娘,却给张生留了一张面目模糊的脸,鼓励芸溪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爱情,相信最好的总会在最后出现。
      手忙脚乱中,一封封书信从被褥飞下。
      我怔了一下,悄然捡起。
      这些书信是多铎离京后每隔半月让桂公公带给我的。
      桂公公称之为豫亲王的家书。
      从他救怀庆起,取潼关,与英亲王阿济格会师西安,回师东征,近抵河南,到三月初九出虎牢关,收降河南诸县,我收到的家书甚至早于朝廷收到的捷报。
      桂公公说豫亲王心里把我当做了他的家人,我亦如此,不同的是我对他的感情如兄如友却无关爱情。
      我终究是要辜负多铎了.
      我小心翼翼地收拾起“家书”,把它们带在身上。离开此处,我只决定带走三样东西,银子、多铎的书信和黑裘。
      忙了半天,多尔博欢喜地把天体图贴在东暖阁的墙上,彗星图和哈勃望远镜手绘图的旁边。芸溪似乎觉察到我的异样,一整天都借口和我腻歪在一块,我后悔应该临走前才悄悄把《西厢记》塞在她的枕头底下,她便不至于如此焦灼和不安。
      下午的时候,内院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是侧福晋锦虞的存玉轩,我和芸溪过去的时候,存玉轩外已经人头攒动,只听里面屋里锅碗瓢盆砰砰声,夹杂着女人的惨叫,很是渗人。大福晋琼华、侧福佟佳氏、李南珠、宝音还有花溅等侍妾都已经到齐。原来锦虞其实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本来瞒得密不透风,今天午膳结束,不知为何存玉轩里窜出一只恶猫,牙尖嘴利地扑向锦虞撕咬。眼下锦虞已动了胎气恐怕就要小产了。琼华一边叮嘱安公公把摄政王从皇宫请回来,一边杖责锦虞的贴身侍女春晓,居然怀孕这么大的事情隐瞒不报,以至于出了乱子。
      存玉轩外一边是一只鲜血淋漓毙命的黑猫,一边是挨了板子哭哭啼啼的春晓,屋里是惨叫连连的锦虞和手忙脚乱的太医,屋外是各怀心思的福晋小妾仆从。琼华处理地条理分明,纹丝不乱,俨然一个称职的摄政王府女主人。
      我瞧着那死状惨烈的黑猫心有余悸,想到那晚也是这样一只黑猫跟着我,索性我躲进了小书房,它也窜入了佟佳氏的延福斋,否则不知会不会也被它抓破了脸。由此我不免回忆起那晚小书房中发生的事,心中有些郁郁。多尔衮本就子嗣凋零,好不容易有个侧福晋怀上了,却又发生这不幸,不知心坚如铁的魔王会不会也如平常百姓难过伤怀。
      大家都说那黑猫入府是一个意外,锦虞流产是一个意外,她的脸被猫抓花也是一个意外。我分明见过那只黑猫曾消失在佟佳氏的延福斋,白日里她同红菱却缄口不提。因为琼华最后把此事作为意外了结,魔王甚至都没有从紫禁城回来,只是拖安公公带给大福晋一句嘱托,说是让锦虞好生休养。
      比起小产,锦虞似乎对多尔衮的凉薄更为介怀,在得知多尔衮连见都不见自己一面之后,扬言要悬梁自尽,硬是被夕月姑姑拉了下来才哭晕在地上。
      晚上的时候,我数着天上的星星,心里和明镜似地知道世上从没那么多巧合和意外,譬如流芳的死、锦虞的怀孕和小产。
      世上总有一些阴暗角落是光明照不到的所在,因为它藏在人心深处。我莫名其妙的难过,直到安公公把我叫了出去。
      马车颠簸了一炷香的功夫,我下了车。
      眼前是一座雄伟壮观的白塔,我一度以为身处北海公园的白塔前,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周遭,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二十一世纪的北海公园,而是妙应寺。这妙应寺的白塔在二十一世纪不如北海白塔闻名遐迩,眼下满清之初却是北京城最高的建筑,风光无比。
      我拾级而上,看到了一身锦绣,璀璨夺目的颀长身影独自放着天灯。他的头顶是宝塔华盖悬挂着的铜质透雕流苏和风铃,微风吹过,铃动悦耳。
      多尔衮听到声音,眼神从夜幕中越来越小的天灯上移到我的身上,忧郁的神色仿似白塔古老斑驳的墙面,和他光鲜华贵的衣饰形成鲜明的对比。
      也许是知道第二天就要离开,也许是妙应寺的喇嘛鼓声和念经的声音涤荡心灵,也许是心底有那么一点儿心疼,我突然不想再那么小心翼翼,不想再囿于尊卑,坦然对上了那双一度不敢直视的双眼。
      “很多人都说,我应该拥有世上最好的东西。我也偏执地自以为是,在父汗生前,我是最军功卓越的皇子,太聪帝死后,我是满清最有权势的辅政叔王。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我放天灯,也一定是在北京城最高的白塔。”他直视我的眼睛:“在你眼中,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自傲得可笑?”
      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心里隐隐地疼,不知他放的天灯,是否是寄给他未出世的孩儿的。世上有一种人,越是在意的事,越是绝口不提,我料定他对于锦虞的小产颇为介怀,故意伪装成凉薄的模样,掩盖起他血肉模糊的内心,轻声道:“如今你执掌天下,手握乾坤,有自傲的资本。”
      多尔衮一窒,看着我,半晌道:“怎么,天蝎不再是太过好强、占有欲过高、多疑、善变、好冒险,是个天生的复仇者吗?”
      我一怔:“没想到王爷这么记仇。”
      多尔衮极目远眺,眼中有一丝稍纵即逝的茫然:“不是记仇,是记住你说过的话。我向来不在人前透露心事,不愿也不敢!岂料对一个人说过一次心事之后,却无法自拔。所以,你很倒霉,侧福晋小产一事,我耿耿于怀,郁郁不得疏解,所以把你抓来听我的唠叨。”
      我微微侧头,心中百味杂陈:“一开始,为什么是我?”
      多尔衮走近一步,也许是带了些许忧伤,他的声音显得很是温柔,道:“这不正是你所祈盼的吗?引起我的注意,接近我。你喜欢我?”
      我不得不承认,听到他如此说,心中有些犹疑。不知从何时起,我竟对他的一言一语在意起来,从初见时威严凌厉的质问,西厢脸红心跳的误会,银安殿日复一日地陪伴,雪夜春风化雨的笑言,到眼下悲恸时的倾诉,他的悲欢左右着我的悲欢,他的喜怒牵动我心中的甜涩。
      我似乎明白过来,为何我帮李南珠夺宠之后反而见不得她春风得意的样子;为何听巩阿岱说为王爷觅来侍妾花溅的时候,气上心头;为何撞见多尔衮与布木布泰那一天之后会连发三天的高烧;为何想到离开此处会恋恋不舍;为何锦虞小产,我竟也偷偷流泪……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源自心中的祈盼。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这么一问,我醍醐灌顶,仿似堵了几天的脑回路再次畅通起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起来。”他意味深长地俯视着我,一步一步靠近。
      沦陷在他深邃入海的眼眸里,我确实心虚,千防万防,没有防备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这太过稀缺,所以有着藐视一切力量的温柔。我向来心思坦荡,如若抵死否认,未免矫揉造作,如若承认,不知会不会被轻看。
      我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本是为了秦一鸣而来,怎能始乱终弃,虽说是他先抛下我的,我终究无法释怀生死相随来到这几百年前的清朝,说到底,他才是我的未婚夫,上天入地,我必须找到秦一鸣给我一个交代。至于多尔衮,我和他之间跨越了几百年的鸿沟,也许对他的感情,只是一时新鲜的错觉,他亦如此。
      我深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心中打定了主意,决定对他撒个谎,告诉他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话到嘴边,事实却脱口而出:“王爷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人就是这样,什么都是经不起比较的。曾以为头顶的星星是最亮的,可当乌云散开,皓月当空,星辰也不得不黯淡下去。
      话一出口,我顿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暗恨自己竟失去理智到这般地步,连嘴巴都不听脑袋使唤了,恨不得当即扇自己两巴掌,心中慌乱小鹿乱撞。
      假如若多尔衮对我有什么许诺,开口留我,我不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更为疯狂的事情:“我……”
      “既然你知道我明察秋毫,那就不要痴心妄想。”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那眼眸中的温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竟只剩满满的寒凉,让我如履薄冰。
      他见我不反驳,手里不知何来一根金线带子和一把嵌珠佩刀,直指我心脏的位置:“豫亲王捷报频传,朝廷诏褒功勋,特赐嵌珠佩刀、镀金鞋带,以示嘉奖,谁知他却要赠予你。大明福王的女儿,居然用美人计这种手段,妄图利用美色离间我与豫亲王的兄弟之情。朱萤雪,你真是工于心计,无耻卑鄙。不过任你如何算计,大明终究亡了,就算接近我,杀了我,也于事无补。”
      我倒退两步,一切合情合理地可怕。
      原来他早已把“我”的身份查的一清二楚,原来“我”真的是朱莹雪,原来自作多情真的很伤自尊。我暗问自己,莫非巩阿岱第一次出现在王府的时候,多尔衮已经动了彻查我的心思?那是多久之前?我自己也不清楚,或许在我救多尔博落水之前,或许在我误入西厢小书房之前,或许更早,早到我无从追究,无从思考。
      怪只怪自己会错了意,表错了情,见异思迁,活该。
      我百口莫辩,无心考虑被他识破大明宗室女朱萤雪的身份会带来什么祸端,因为我的心已经碎成了渣,扶墙而立痛得无以复加,干脆自暴自弃:“王爷说的是,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是我不自量力,异想天开,请王爷降罪。”眼泪早已不争气地滑落,滴在斑驳的塔座地面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没出息的我又因为他伤心落泪了。
      “人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背负的东西太多,你就看不清你自己。”多尔衮逼近我,出乎意料地把我拉近,霸道地脱去我的斗篷,解开我的衣襟。月光下,我看到自己半边肩膀泛着隐隐的红光,他盯着我,目光清冷。
      “该死,我的确看不清自己,是你想看清我吧。”我反应过来,赶紧用手遮蔽,他却把我弱不禁风的身体揉到他的貂裘披风。我像一只蝴蝶撞入蜘蛛编织的大网,害怕残忍的掠杀,但清风明月下,却又无处逃遁。
      “是啊,我阅人无数,少有偏差,但我一直看不清你,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不管无论我是否看得清你,今夜我会让你做我的女人,以免你日后破坏我与多铎兄弟之情。”他凉薄的唇抵在我的唇间,颇有些舍身取义的意味。
      他的气息渐渐粗重,我瑟缩着环抱住自己,抬头不让眼泪继续留下。眼前人竟厌恶我到如此地步吗?用这种羞辱的方式来浇灭我对爱情的幻想:“我既是前朝余孽,留着我,早晚是个祸害!”
      浩渺的夜空中,天灯越飞越远,终究遮住了那白玉盘。
      多尔衮面色如水,坚定而锐利的眼神却变得有一丝犹疑,他的手停留在我的肩膀:“当日进入北京城,我曾经下令明朝朱姓各王不夺其爵,可是你的父亲福王朱由崧却是个例外,他在南京另立弘光小朝廷对抗大清死不足惜。你是逆贼之女,你以为你能担得起这罪名?只有在摄政王府,做我的女人,你才能保全一条性命。”
      我当然知道这罪名是我不可承受之重,但错把荆棘遍地当做花前月下,错把今日星辰当做昨夜明月,两情相悦和一厢情愿天差地别。让我更为不堪忍受的,是他的居高临下,是他自以为是的怜悯。我瞧着唯有承认这一切一死百了一别两欢,方能证明我的清白,保留心底的一份骄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想再和眼前人有任何纠葛。
      “月华之美,我心慕之。”我淡淡道,“我不需要施舍。”
      多尔衮冷然如冰的脸上终于渐渐升起一团火,也许,他从未遇到过这般违逆他的人。那焚烧一切的怒意在他的极力克制下回归平静,许久,他为我系上衣扣,披上斗篷。
      他把我留在了白塔之上,弃之如敝履,背影消失在佛殿。
      我记得多铎说过,多尔衮不信佛。大乘佛教的教义使人回归理性。而理性和冷静,一向是多尔衮最不缺的品性。
      这夜,我被安公公送回王府。
      在回去的路上,我嘲笑自己前一刻还在为多尔衮对于锦虞的凉薄和寡恩找借口,下一秒却感叹自古无情帝王家。多尔衮不是帝王亦是帝王,我以为自己是谁?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工于心计,无耻卑鄙,离间他与多铎兄弟之情的女人,他何尝对我有一丁点真心实意?
      第二天清晨,我以为睁开眼睛会被逮捕下狱,可是直到秀儿第三次来催我,我依旧可以行动自如,不受任何约束,于是便走得有些不安。今日之事不可留,我与那魔王此生注定不会再有交集,即使存在着什么误会,也会被我一并带走。我一连往返了五次,还是带走了那件黑裘。
      李南珠见了我的行礼,略带惊讶地瞥了我一眼,随即又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让我换上秀儿的衣衫和妆容,还在我面上遮了一块薄纱,假装受了风寒的样子,如此这般,我便与秀儿有七八分像了,直到随李南珠踏进府外等候的去朝鲜世子府的马车,都没有人认出我是司马疏星。而真正的秀儿,却锁了门蒙头躲在被子里睡觉,直到下午李南珠回府才能偷偷溜出来。
      朝鲜世子府比我想像中的要精致舒适一些,虽说是人质,可见多尔衮对他们不薄,甚至在他归国这天遣人赐了笔墨龙砚,寓意世子能够接朝鲜绫阳君的班,早登大宝。
      我利索地换下了秀儿的服饰交予李南珠,按照她的安排换上了汉服,混在世子嫔姜氏的侍女中。
      送别仪式持续了很长一会,鼓乐声喧中,即将离京回国的朝鲜人质无论男女主仆难掩欢喜之情,热泪盈眶,而滞留的人质如李淏和大臣等时而哭哭啼啼时而慷慨高昂,感叹悲欢离合的人生,抒发愈演愈烈的羁旅之思。
      李凒更是拿出他在沈阳府上的诗作缅怀这八年的质子生涯:
      身为异域未归人,家在长安汉水滨。
      月白庭心花露泣,风清池面柳丝新。
      黄莺唤起辽西梦,玄鸟飞传塞北春。
      昔日楼台歌舞地,不堪回首泪沾巾。
      在这样的场合,我笃定没有人会留意世子姜氏如何多了一个侍女的。李南珠帮我安排好了一切,所有环节天衣无缝,岂料清朝的护军头领却是达海。我心虚地埋着头,他盯着我,从李凒和姜氏带着一大摞家书踏出世子府,到我上船,终究没有揭发我。
      也许,在他的心里,还是给芸溪留了一个位置。
      离岸那一刻,我却和很多归国的朝鲜人质一样难以自抑地哭了起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朝鲜人质们尚且有家“家在长安汉水滨”,而我却不见“南枝”何所依。
      窄暖还寒,江上的夜风十分凉爽,海浪此起彼伏,我披着黑裘站在船头甲板上颠簸,眺望越来越远的堤岸,星空下,前世的记忆愈发模糊,而在摄政王府的一切却历历在目。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响: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我回头一看,是世子李凒,忙不迭地行礼。毕竟上了人家的船,任李南珠拖姜氏好生照拂,我本质上还是个“逃犯”。
      李凒走近,道:“朝鲜世受皇明厚恩,名分素定。曾在壬辰之难,小邦朝夕且亡,大明神宗皇帝动天下之兵,拯救我万千百姓于水火之中,至今铭镂心骨。宁获过于满清,不忍负皇明。姑娘既是大明宗室之女,我等定当尽绵薄之力,保姑娘周全。”
      我戒备道:“大明宗室之女?”
      李凒反问道:“姑娘不是大明福王的幺女朱萤雪吗?”
      我吓得退了两步:“世子从而得知……”
      李凒疑惑道:“怎么,不是你把身世告诉南珠的吗?”
      我目瞪口呆,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还是那日在汀兰轩外和花溅的对话被李南珠听了去,尴尬道:“这幅皮囊倒是如假包换。”
      李凒笑得合不拢嘴。我想起那日他对李南珠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禁反思,也许先入为主的印象并不可靠,李凒其实是个平易近人的世子。
      顶着朱萤雪的身份,李凒夫妇对我甚是关照,一切起居饮食皆是姜氏亲选,她甚至分拨了两个丫鬟贞兰,玉淑专门照顾我。
      我很是满意,郁郁寡欢的心境也因为碧海蓝天的宜人景色和世子夫妇的款待而稍稍纾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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