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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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失礼呢，一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的表情。”
少女轻轻抿嘴，天蓝色眼瞳漾着恶作剧前的狡黠笑意，在看到锥生零因为她的出现露出的嫌恶眼神之后也没有恼怒。被丝质长筒手套包覆的手撑住雕刻精美的罗马式护栏表面，用力一压，金发的吸血鬼下身弹起从及腰的障碍物上飞越而过，落地的时候仍是悄声无息的，像四肢长着肉垫的大猫动物。
完美。
阿卡多在心里给自己的出场打分，然后大大方方在少年身边坐下。还是那种侧着身体，非常标准且优美的淑女坐姿。（演戏就要演全套嘛，娱乐至上主义者阿卡多如是想道。）
“滚开。”刚坐下就被人撵开来了。
“不要。”
吸血鬼非常坚持地没有挪动半步。抬高了线条优雅的下颔，视线由上而下地注视着几乎趴在地上才能勉强维持着理性的少年。
“这里又不是尔的产业（抱歉理事长其实是他的监护人），选择在哪儿落脚是吾自己的事。既然这么讨厌吾，尔大可以自个儿走得远远的。”蓝色眼睛眨巴一下，笑容变得促狭起来，“……不过嘛，拖着那副身子吾看是很难吧。”
这真是非常让人讨厌的自我中心主义。锥生零闭上眼睛，不想理会阿卡多，却不想对方会突然发难。等察觉到属于吸血鬼的冰凉气息贴过来时，已经闪避不及。下巴被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捏住并抬起，从触感判断应该是高级丝织品之类的，只是这个抬起的角度有点刁钻，逼得锥生零不得不仰起脸，睁开眼睛怒瞪她。
不睁眼还好。这一睁眼，气氛顿时就有点怪了。
吸血鬼散下来的发丝搔痒着少年的脸庞，很细很柔软，带着柔顺的卷度。喷出的气息吹拂到对方脸上，再拐个弯回来被自己感受。
近到甚至连双眼都无法完整对焦，看什么都很朦胧，而朦胧产生美。
这个距离，从理论上来说，就只差一个吻了。
“……”
阿卡多感到不自在地拉开一段距离，但考究的目光仍落在少年身上梭巡，在颈脖处停留了一会，才慢慢地下了结论：“身体还是人类的型态，尔还未成为真正的‘吸血鬼’。”
“和你有什么关系，放开我！”
这的提议阿卡多似乎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她松开了对锥生零的桎梏，身体也同时向后挪一寸。
“外面有大把大把的人想见吾，都被吾躲了过去。作为这半个月来唯一见到吾的人，尔的反应真是太不可爱了。”她的视线不再投向锥生零，而是微微垂下去盯着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游泳池面，抬起两只手臂专心致志地给自己扎马尾。
“那是你的事。”锥生零站起来，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向外走。
居然就这么走了？
阿卡多不可置信地轻呵一声，“喂！”
银发少年扶着围栏站稳脚跟，向后方投去一个不是很耐烦的视线。阿卡多也跟着露出一个气势上毫不逊色的骄傲微笑，由衷地建议：“尔脖子上那个牙印，需要吾帮忙消除吗？”
夜风飒飒，喷泉里的活水还在潺潺流动着，但酒杯相撞的脆响却明显少了很多，夜间部的学生有的已经回到月之寮就寝休息，而剩下的一部分完全是因为家中长辈还在场自己不方便早退硬是打起精神撑着。铺着繁复蕾丝布的长桌上，香槟塔只剩下最底下的一层，而豪华的五层蛋糕也被切得只剩下两三块。
白昼将至，鬼魅退场。
好不容易来到黑主学院的吸血鬼们却在达到今晚目的前谁也不打算散会，表面上彼此相谈甚欢，实际上全都偷偷用眼神热切注意着主位的方向。
“我当初就反对把狩猎女神交给黑主灰阎，要不是枢大人坚持，吸血鬼王族圣物怎么会交给区区一个人类？”
“看看我族的圣物现在落到了谁手上——一个人类的小女孩，连猎人都不是的人类小女孩！”
“可怜的狩猎女神，树理大人在天之灵知道了肯定会狠狠哭泣的。”
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吸血鬼们不晓得自己将在不久后被狠狠打脸，他们怨声载道批判着元老院和纯血君王的轻率举动，吸血鬼夫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用镶嵌着珍珠和贵宝石的羽扇掩嘴，语气轻柔却毫不客气地把坐在主位旁边的优姬从头到脚数落一遍。
“……发型太矬。”
“皮肤一点儿也不细腻，晒得太黑了。”
“身高太矮了，穿衣服不好看。”
“眼睛太大，看起来呆头呆脑的。”
难以想像只是坐在身边就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看来嫉妒这种情绪是不分种族的，即使以完美著称的吸血鬼也难逃原罪。相比之下，优姬对底下的闲言闲语可以说是毫无反应了，但并不是她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好（坐得这么远根本听不到其他人在说什么），而是因为她有更加烦恼的事情。
每一次有吸血鬼靠过来和枢学长说话，优姬都会不安地绞紧裙角。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的距离感，原来自己和枢学长的差距这么大，原来自己和枢学长的世界如此格格不入。
坐在身边的男人完美如神祇，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长相气质百里挑一的美丽少女，自己不堪得就像一只误闯天鹅群的丑小鸭，自卑感让优姬根本抬不起头来。更过分的是，每当她鼓起勇气站起来，身边的男人就会坏心眼地用巧妙的话语将自己挽留，让她无处可逃，只能这样尴尬地陪伴在他的身边。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她很在意——刚才零跑出去时的脸色很明显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又想吸血了吗？优姬忧心忡忡地想。
“坐在我的身边，心里却在想着别的男人……”玖兰枢在优姬耳边轻声说道，惹得少女满脸羞红地把头垂得更低了，“原来优姬是这样的坏女孩吗？”
“……枢学长，请、请不要捉弄我了。”
像傻子一样站在旁边的吸血鬼看不下去，咳了一声抬高声音说：“枢大人，关于阿卡多大人的身份，我代表元老院要求你阐述你知道的事实……”
“他不是玖兰家的人。”玖兰枢淡淡地说。
“可这要怎么解释阿卡多大人能使用狩猎女神？还能把女学生立刻变成Level E，连个缓冲期都没有？一直以来纯血种家族只有七大家族，如今凭空冒出一个没有身份的纯血种，你叫我们如何接受？”
一直以来新生吸血鬼们都被教育要尊敬纯血种，因为他们身上流动的血液仍保持着远古时的那份纯度，它代表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许许多多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无人知晓的秘密。纯血家族是一支稳定的势力，它无法壮大，也很难消亡，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稀释，但这种更替是极度缓慢且和平的。
正是这种内部的平衡维系着吸血鬼社会的和谐，但是破绽也在这里，无名无姓的纯血种的出现会让整个社会根基都会被动摇。
他们的时间流动得太慢了，而他们也已经适应了这种固步自封、慢悠悠的生活方式，稍微一点刺激都会令他们措手不及。
因此，长久以来他们忽略的问题被狠狠甩在了面前，逼得他们不得不去正视：纯血种，不……吸血鬼的始祖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玖兰枢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什么也没弄明白。
“阿卡多的身份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一翁。在她出现的那个晚上，一翁曾和她有过短暂的交谈，我想或许一翁会知道些什么。”
“这……”
前来质问的吸血鬼一时陷入语塞。一翁摆明了不打算分享自己掌握的讯息，那只老狐狸比起元老院明显更忠于自己的家族，许多人甚至怀疑元老院长老的职位只是一翁为一条家更好的发展选择的爬梯。今晚一条麻远没有出现在自家孙子的生日会上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有什么不明白的，何不亲自去问她呢？”玖兰枢敛起眼睛，交谈的意愿明显减少，“阿卡多目前就在这所黑主学院就读，不过据我所知阿卡多因为我们某位风纪委员的疏失，她的记忆暂时陷入混乱的状态。为了调整自己的状态，她本人也许久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过了。”
三言两语打发了各怀鬼胎的吸血鬼，玖兰枢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听到角落那边传来起争执的声音。
三个人影将一个人影围住，但包围者却不是吸血鬼。
“啧，又是协会那群苍蝇一样的家伙。”有人啐了一口。
“协会？”优姬重复这个刚听到的名词。
玖兰枢解释给她听。
“因为今晚有很多吸血鬼聚集，协会很担心会出现什么事故，所以派了吸血鬼猎人过来监督。”一转向心爱的人类女孩，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优姬不知道吧，那里其中有一位就是锥生君的师父呢。”
“什、什么？零的……师父？”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自己对于竹马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心底不由得有些埋怨起零什么都不愿意和自己说，就连零是吸血鬼的事，也是自己在被袭击之后才知晓的。
优姬瞪大眼睛，一瞬间忽略掉周围令人不舒服的视线一把站起来。
……吸血鬼猎人。
如果被发现零他吸过人血的话，一定会被杀掉的！
绝对不可以！
平静的水面被微风吹得起了皱，倒映着月亮的那块水面也跟着上下荡漾起来，波光粼粼，时隐时现，像是被翻搅的银白色鱼鳞。
“你拿什么帮我？”听到少女的建议，锥生零很冷淡地问。
不是对这个提议不动心，只是拿准了这只吸血鬼不会这么好心帮自己。不期待，期望落空的时候也不至于太难过。
更重要的是，锥生零深深明白吸血鬼的本性，擅长玩弄人心，等厌倦了就随便丢弃在一边，是世界上最令人恶心的生物。
端庄在地上侧坐着的吸血鬼少女冲锥生零招了招手，促狭的蓝色眼眸对上了少年敌视防备的目光，眼神不可察觉地暗了一暗：
“吾现在要说的事情，似乎被这里的吸血鬼视为禁忌……嘛，不过这也是吾近来摸索得出的结论。不论是猜对还是猜错，听一听总不会少块肉的。 ”
锥生零觉得有道理，但和吸血鬼友好地坐在一起还是超过了他的底线。端庄在地上侧坐着的吸血鬼少女还在那边不紧不慢地冲锥生零招着手，好像他不过去就不肯罢休似的。
最后是锥生零退让了，他维持着那副嫌恶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挪向吸血鬼，这副表情在吸血鬼眼中却成了让人会心一笑的风景。阿卡多凝目托腮，在内心感叹：啊，意外地是个乖孩子嘛。
像是感觉到什么危险一样，本来伸出去的脚步顿时缩了回来，然后索性就在停下的地方原地坐下了。阿卡多用肉眼目测了一会，嗯，两个手臂的距离。说不清楚内心奇怪的失落感是什么，金发的吸血鬼清了清嗓子，开口说：
“那吾就直接从结果说起吧——尔等的传承链并不完整。”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