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异世来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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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这的天气真不错，是吧拉斐尔~”和风柔柔地亲吻着道边的花朵，金发红帽的小女孩轻快地蹦跳在林间的小径上，稍稍走远了，便自觉地慢下步子，或是矮下身子，凑近那摇曳着的无名花朵屏息细瞧。
黑色短发的和服男子不紧不慢地缀在后头，闻声笑答：“是啊是啊，花儿在绽放，鸟儿在歌唱……”
女孩鼓着脸控诉地回望他：“太敷衍了啦，拉斐尔你总是这样，换了个脑子还是不懂欣赏！”
“是吗？有些人还是挺喜欢的呀。”男人只是无所谓地笑。
——便是初来此间的方时雨与AI艾莉娅无疑。
大概是知道两人不可能说到一起去，小红帽艾莉娅憋着嘴自己玩去了，女孩时不时地四处探索，或是蹲在道旁专注于一些不知名的小生物，路上的时间就在这样的平静之下悄悄流去了。
行道近，渐闻水声唱响，一处平凡无奇的岔路口前，方时雨放慢了脚步，他闭上眼，侧耳细听，自选了一个方向径直前进。
又走了一段时间，原本平坦的土路已经完全消失了，泛着新绿的草地里上蒸出泥土的清香，道旁的树木生得越发靠近，令这本就不大的空间又小了些许。艾莉娅身材娇小，可以轻松避过这些天然的障碍，但他却不得不时刻注意俯身绕过那些横缠在一处的枝条，侧旁的衣服亦难免被锐利的叶刃割开一道道细小的缺口，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不知第几次扶开横在面前的藤蔓，渐暗的光线终于明亮了起来。艾莉娅迫不及待地从狭隙中钻出来，几下拍去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整了整帽子，这才来得及环视四周。
踏足之处还是柔软的草地，但全然与外界不同，冒起的草尖绿得逼人，绚烂的花朵在草隙间舒展自我，散发着醒神的淡香，河水汩汩不知去来，河底堆叠的卵石间时有鱼儿出没，晃动的尾鳍一闪而过奇异的色彩。
河边仿佛席地坐着什么人，小红帽凑近些许，那人的轮廓在阳光的描摹下清晰了起来，银色的短发顺服地贴下，樱色的和服上几笔勾勒出花瓣的纹路，身侧的一根青竹竿直插入泥里，另一端系着纤长的丝线，同河面上晃动的浮木板相连。似是钓鱼的模样。方时雨神色不变，几步来到那人身旁，亦是坐下。
“兴致不错啊，游云？”
天空静美一如既往，透着一股纯粹而失真的湛蓝，天边徘徊着浮云几缕，像是没了家的流亡者，无处可去。近河的枝头挤着一排圆滚滚的麻雀，时不时因为同伴的推挤而发出抱怨似的细鸣，自在享受着无知的快乐。风渐起，枝丫上欲落的殷红随风而去，游云下意识地斜眼瞟向肩头，除去阳光照下时斑驳摇曳的树影，什么也没有。
怔愣了一会儿，他顺势转向一侧的方时雨，原本淡然无争的眉目顿时被笑容点亮，像是静湖上粼粼的碎光：“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向来不喜这般幻境。如今难得一见，怕是有事寻我吧。”游云的语气中透着熟稔，他随手摆弄了几下那根竹竿，河底那些试探着靠近的鱼儿顿时四散开去。
“我是如此，你难道能例外？”黑发男人戏谑地调侃道。
游云动作一顿，重新坐正了身子：“呵呵，怎么说？”
“你用剑。”
“用剑者亦有醉于幻梦之大能。”
“你修心。”
“修心也不妨碍赏景。”
“你周游列国，遍观天下奇美，会耽于这些呆板僵硬的数据？”
空气顿时一阵凝滞，他似乎不知怎么接了，不自在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子，良久才听得一声叹息，那双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怀念。
“……哈哈，你对自己的作品还是这么不客气啊……”
方时雨不解地眨眼回望，仿佛在问“这难道不是事实？”
毕竟支持这处幻境的分系统只是早期的初代版而已，因为种种原因，系统的升级就被暂时搁置了。这也是他少有光顾此地的原因之一。
又沉默了一会儿，游云淡淡开口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厌倦那样千变万化的景致罢了。”
这是实话，却又不是实话。男人目光微沉，眼前的银发青年在阳光的渲染下越发不似真人，像要同自然融为一体。
这是难得没有嘈杂心音干扰的时候，他却并不怎么愉快，从前的记忆告诉他这绝不是真话，然而心音却无任何反馈，一如既往淡泊如水。
宁可连自己都欺骗吗。方时雨若有所思地抬头，正是方才游云注视的方向，麻雀们还在安静地沐浴着日光，脑中突然有什么片段划过。
“'雀'怎么样了，没听你提起他。”雀是灵智初开的禽鸟，按理说刻苦修炼亦能延寿至数百年之久，他离开那个世界时雀似乎还未过第一个百年——方时雨对这个曾和自己一同玩耍过的小家伙还是有些印象的。
不知是否是巧合，就是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方时雨敏锐地察觉到游云极细微的一丝情绪波动，像是将石子轻轻抛入湖水，不可避免地泛起涟漪。
“'雀'他，小日子过得不错。”游云露出一个坦然的笑。
“但你却不高兴，为什么？”方时雨问。他自认有所了解二者之间的深厚羁绊：如果雀真的很幸福，游云绝不会是这副模样。
只是一句话总结怎么够？十有八九会扯着他滔滔不绝地说上好久吧。
会到如今这般，要么是雀把他甩（？？？）了，要么是雀离世了。恩？为什么不能是游云和雀断交？方时雨下意识地略过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的选项。
“雀离开了，对吧。”至于是哪种意义上的离开，当事人自是清楚。
起风了，枝头的小麻雀们纷纷飞散开去，逐渐成了天空中一个个黑色的小点。像是受不住这阵突如其来的大风一般，樱色和服下的身躯微微一颤。遂听游云一声苦笑：“就算读心术不起作用，也没什么能瞒过你的啊。”
果然。
“他啊……”游云将目光投向那片不可及的虚空，似在出神，似在回想，“五十三年前的那个春天便走了。”
“整整三百年，也的确是极限了。”
或者应该说，这是作为灵禽时寿岁的极限，而不是灵魂的。方时雨还记得那边的安倍晴明通晓一种秘法，可将死者的灵魂化为生者的守护灵而存在，如此又可在凡间停留百年。
“你和安倍晴明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像游云这般不惹事又明事理的大妖，那位应该不会介意欠个人情。
游云却只是摇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雀细若游丝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
【哈哈，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哦，犬先生……】
【身体久违的轻快起来了呢，你说我能再飞一遍吗？……嗯嗯，我开玩笑的啦。】
【呐，别叫醒我哦。和您一起看了这么多漂亮的风景，感觉已经很满足了……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
【别哭啦，犬先生？那……大狗子，阿云，游游，大白……？真是的，我要出发了，都不愿意用笑容迎接我嘛。】
【犬……先生……再见，恩，好困，我先睡啦……】
“我尊重雀的选择。”只要是他的意愿的话。
其实安倍晴明不是没来找过他，游云却无心理会。
那狐狸嘴上说着想要帮他挽回什么，心里却在想着怎么用雀束缚住他，好让他为人类效力。
雀大概也是早已清楚这其中的关节，才不愿意被重新唤醒吧。思及此，游云眨了眨生涩的眼睛，如雀所愿，他的确是哭不出来了。不过，那家伙，真是到死，也不忘为他着想啊……
“逝者已逝，何必这般挂牵。”方时雨张了张嘴，到底也只能说出这样单薄的话。游云的心境是外力难摧的，但相对的，这样无懈可击的灵魂也无法从外界寻得心灵的依托。
圣者自救——便是这个道理。
“既然那边的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你动容的景色了，就来我这玩吧。”他淡淡道，仿佛穿越时空这样需要庞大计算量的艰巨工作只是家常便饭的小事。
银发的青年蓦地睁大眼，对上方时雨的眸子，那池不可见底的潭渊似乎从来不曾泛起波澜，清晰地倒映出他难得的讶异之色——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不合时宜的夜晚，不合时宜的地方，这个不合时宜的家伙笑着邀他共游。
扑哧一笑，阴云俱散，薄唇轻启，静谧的小林细听着他的下文，只一个字：“好。”
“嗯，顺便帮我带带孩子。”方时雨接着补充，眼角亦是含笑。
“好……哎？哎？？”
果然，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不合时宜的家伙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异世来友
